謝琅眨了下眼睛。


    看過來的少年人用一種看見熟人的目光在看她,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時,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她隻記得讓霍裏斯換不同的隱形鏡片掩蓋青碧的瞳色,卻忘記給自己也換一個了。


    這個人、這個女孩子不會是通過眼睛認出她的吧?


    謝琅有種想走的衝動,又被她自己給壓了下去。


    她定了定神,試圖把盤在腕機上的小蛇拿起來,遞到對麵的女孩子手上。


    扯……沒扯動。


    數據小蛇纏緊腕機,不願動彈,甚至迴過頭委屈地看了謝琅一眼。


    謝琅:“……”她竟有種自己是負心漢的錯覺。


    “我、我是朝夜。”在他們桌對麵落座的少年開口說話,看神態甚至有幾分扭捏和小心翼翼,“你是奧……唔!”


    謝琅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險些把桌上的餐盤和咖啡杯帶翻。


    好在她吃得差不多了,霍裏斯見狀將她麵前的餐具挪到自己跟前,這才看了朝夜一眼。


    沒見過。


    看來並不是首席或次席研究員。


    他目光落在朝夜胸前熠熠生輝的、有著倒懸貓頭鷹圖案的徽章上,注意到貓頭鷹的翅膀上還有一道淺淺的銀色綁帶,立刻意識到——


    這是個年紀很輕的一級研究員。


    也是第一個認出偽裝過後的謝琅……不,謝鳴玉的人。


    他無意識地摩挲起手腕上的機甲鐲子,沒有立刻接話。


    而且,朝夜顯然也沒有注意到一旁的他。


    朝夜被捂著嘴,眼睛瞪大了看向謝琅。她眼睛很圓,在燈光的照耀下如同甜蜜的焦糖色,看起來很讓人憐愛。


    但謝琅毫無感覺,發現朝夜沒有掙紮的行為,也不打算再開口說話後,她就收迴手,拿剛才沾上咖啡液的手帕的幹淨部分草草擦了下手,說:“崔琅。”


    崔是她母親的姓氏,也是謝鳴玉母親的姓氏。而這個叫“朝夜”的少年人似乎也意識到什麽,很迅速地接上了話:


    “原來是崔姐姐!”她笑起來,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我們見過的,你忘了嗎?”


    她說了一大段話,謝琅發現她給自己安上了朋友家孩子的身份,與次席研究員奧菲烏克斯可以說是毫無關係。


    於是,在朝夜請她去自己宿舍聊聊的時候,謝琅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可以帶上他嗎?”她指指身邊的一直沒開口的霍裏斯,可憐的少將今天穿的還是女裝,“我朋友。”


    朝夜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當然。”


    她連飯都沒心情吃了,想到宿舍裏還有營養液,便直接站起身,示意謝琅和霍裏斯跟她走。


    謝琅跟在朝夜身後走過智械導遊旁邊,想了想,對智械說:“接下來的活動我們不參加了。”


    正在給自己補充能源的智械睜開右眼,人性化地擺了下手:“走吧,有個研究員帶著,你們能知道的比我帶著時更多。”


    它的人格模塊顯然相當先進,說話語氣已與常人無異。


    謝琅想,確實。


    朝夜顯然能透露出一點信息——關於謝鳴玉的,關於15-iii菲克達的,還有……


    那位院長,勾陳。


    *


    雨林生態生物研究基地提供給研究員的宿舍並不在基地內,而是在基地外,距離他們剛才用餐的餐廳大概有十五分鍾的路程。


    這宿舍紮根在一片浩蕩的水澤上,之所以說是紮根,是因為它外表看起來像一片榕樹林,樹幹雖多,但本質上都是同一棵榕樹的氣根長出來的。


    每一株榕樹都大得出奇,樹幹要五六人才能環抱,再往上樹冠也占據了很大空間,讓樹下的光線顯得無比昏暗。


    謝琅和霍裏斯跟著朝夜踏上水澤邊的金屬小舟,年輕的一級研究員在舟頭點了什麽,小舟便破開平靜水麵,向右前方劃去。


    “這是菲克達研究員改造過的樹屋,不過……我習慣住在基地休息室,不常迴來,宿舍裏可能有些亂。”朝夜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看向謝琅的眼睛意外閃亮。


    謝琅:“……”糟糕,她好像是謝鳴玉的狂熱粉絲。


    那條數據小蛇似乎放棄了腕機,正在奮力朝謝琅肩上爬,時不時發出“嘶嘶”的叫聲。


    從小船上下來,再從藤梯爬上去,謝琅可算知道,朝夜為什麽會在休息室住得更多——


    誰想天天爬梯子迴家啊?


    這間宿舍是一居室,一室一廳一衛,還配備一個小陽台。朝夜顯然沒在裝修上下功夫,屋裏的一切簡單得像剛裝修完還沒來得及搬進來,毫無生活氣息。


    不過家具上倒是沒有灰塵,謝琅和霍裏斯都在朝夜的示意下落座。


    朝夜則將窗簾拉了起來,謝琅甚至發現她警惕地關掉了房間內的所有智能設備。


    她在兩人對麵落座,中間隔著一張純木的小幾,很緊張地問:“你……您是奧菲烏克斯?”


    謝琅並沒有從朝夜的話裏感覺到惡意,而且,她從朝夜身上,察覺到了一種別的可能。


    她思考片刻,還是坦誠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我沒有之前的記憶,自己的身份也是推斷出來的。”


    “那您身上一定發生了很多事。”朝夜輕輕一擰眉,目光飄向坐在一邊的霍裏斯,不是很客氣地說,“這位……女士?她值得您信任嗎?”


    像是生怕自己崇拜的人被騙了。謝琅心下好笑:“他絕對值得信任,沒有他在,我可能躲不過很多追殺。”


    霍裏斯抬了下眼睛,看向她的目光帶著幾分不可思議。


    捫心自問,他覺得自己沒做什麽,甚至不值當她在別人麵前說出來。


    但謝琅示意他閉嘴,他隻能乖乖在旁邊當狐狸雕塑。


    “追殺……”朝夜聽完,眉目間竟生出幾分鋒利的意味,“意思是說,你們的失蹤,其實另有原因?”


    “你們?”謝琅聲音裏染上些許疑惑。


    “我、我不相信菲克達背叛聯邦。”朝夜抿著唇說,“這個研究基地原本的主事人就是菲克達研究院,我和他短暫共事過,能確認他對蟲族深惡痛絕。”


    “而且!”她想起了什麽,幾乎壓不住聲音,大聲說,“我的老師也失蹤了!”


    老師……謝琅還沒來得及理清頭緒,已經聽到霍裏斯沉沉開口:“你的老師,是29-viii斯科皮歐?”


    “……嗯。”朝夜拽著自己的衣角,看向謝琅,“她、派西斯還有您,都被列入了聯邦失蹤人員名單。”


    她欲言又止,謝琅卻明白她想說什麽。


    ——如果連奧菲烏克斯都在被追殺,那她幾乎無法想象自己的老師能安全迴來。


    她可能還抱有天真的希冀,但謝琅仍然打算將自己得知的事情告訴她:“我不清楚你老師的下落,但是……派西斯已經死了。”


    她仔細觀察著朝夜的表情,看見少年原本紅潤的麵色一下變得慘白。


    ——她都遭遇了不止一場追殺,斯科皮歐的情況可能也不會好到哪裏去。讓朝夜知道失蹤人士之一的下場,總比蒙在鼓裏好。


    謝琅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揭過話題,沒有容下半點給她擔憂的時間:“所以,你想單獨找我聊什麽?”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想說那條數據蛇的事。”朝夜嘴唇顫抖,聲音卻意外冷靜,“這是今天,勾陳院長交給我的。”


    她加快語速:“我猜測它是被倉促剝離出來的實體ai,簡單檢測了一下,發現數據裏寫有‘奧菲烏克斯’這一名字。”


    “然後它就突然跑到你——”朝夜似乎想到什麽,話音突然頓住,張大了嘴又急忙用手捂住,眼神裏滿是不可思議。


    謝琅沉默半晌,說:“看來院長有計算到,我今天會出現在tra001號衛星上。”


    可她的信息應該沒有被這位院長泄露出去,否則第七軍團的人應該早就找上門了……這是否意味著祂對她的態度是善意的?


    現在,朝夜的立場已經在她眼前展露無疑,可勾陳的立場依然需要進一步考量。謝琅扯下辛苦攀到肩上的數據小蛇,托在手裏看了看,突然道:


    “我身邊這位,是霍裏斯·維利爾斯。”


    朝夜跟著重複:“霍裏斯·維利……啊啊啊啊啊?!”


    年輕的研究員一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像是被火燒了屁股:“柯卡塔主/席不是通報全聯邦說少將死了嗎?”


    她的震驚太過明顯,霍裏斯也不由得側目。


    謝琅沒有注意她的情況,隻牢牢盯著數據小蛇。果然——在她話音落下時,一絲冰藍中帶著金芒的流光在數據小蛇晶藍的軀體中轉過。


    ……看來,勾陳的確在這個實體化的ai裏留了東西,但既然能直接讓她看見,證明祂不會有太大惡意。


    祂究竟抱有什麽樣的目的?


    霍裏斯注意到了她身體的緊繃,已經抬起手來,“颯遝”泛亮,一副要立刻將數據小蛇轟碎的樣子。


    “不必。”她對霍裏斯說,安撫地按住他的手,對朝夜說,“我想,它應該是我的光腦ai。”


    勾陳很可能在其中留了些什麽,她需要立刻看到那些信息。


    她指尖點了點蛇頭,溫聲向朝夜詢問道:


    “你有辦法,幫我把它重新裝載到光腦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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