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說,這種農村獨有的互幫互助的風俗是陋習,從前杜茂刷多了短視頻,也被這種言論影響過,可真正接觸到了,其實還蠻震撼的。


    一家的老人過世,所有人聽到鞭炮後,沒有任何遲疑,搬起板凳,抱起盆子,拎上可能需要用到的餐具,就這麽自發的趕往需要幫助的人家裏。


    一些山東地區的還有起棺抬棺喊號的,鄉裏鄉親都應和著,著實讓人心神一顫。


    當然,南市沒有這種喊號的,可獨屬於農村人的情感還是在的。


    杜茂走進棚子裏,一眼就看到了擺在堂屋的棺材,大門敞開,一張遺照靠在棺材上正對著來往的人,遺照前擺著香爐和供果,還有一碗沒人動的飯和幾個白麵大饅頭。


    棺材是放在拚在一起的長椅上的,椅子腿上還用紅繩係了一隻大紅公雞,好像是說,如果起棺入土之時,這隻公雞還活著,便一切照常,如果死了,貌似會有別的忌諱,杜茂也不懂。


    杜茂要叫表哥的這位主人家看到杜茂的到來,帶著老婆連忙迎了上去,然後噗通跪了下去。


    誒!


    麵對這突然的一幕,杜茂忙不迭的把表哥扶起。


    表哥擦了擦眼淚,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而是領著杜茂去燒了三根香,又跪著燒了些黃紙,而表哥以及家屬則是還著禮。


    禮畢之後,表哥過來給杜茂發了根煙,是45塊錢的硬真。


    杜茂接過,先給表哥點上,然後自己才點燃香煙,一口濁煙吐出,杜茂問道:“伯伯怎麽突然走了?”


    表哥同樣吐了口煙,有些疲憊。


    “也不算突然吧,畢竟都臥床三年了。”


    杜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自己幾乎不怎麽迴來老家,對老家的人情往來更是沒有應付,更別說親戚的家裏情況了。


    似乎是看出來杜茂的為難,表哥艱難的笑了下,指著棚子裏的空座說:“你常年不在家,不知道很正常,今天能來我已經很感激了,先到那邊坐會兒吧,別的親戚一時半會兒還來不了。”


    投去一個歉意的微笑後,杜茂跟著表哥坐在了門口棚子裏的空座上,表哥再次吐出一口煙,眼神落寞,直勾勾的看著棺材。


    “我聽說叔摔斷了腿,應該沒什麽事吧?”


    杜茂把煙頭掐滅,說道:“沒什麽事,就是需要休養。”


    表哥點點頭,兩人又陷入沉默。


    兩人確實沒什麽話說,畢竟都不熟,兩人相處的記憶也僅僅停留在小時候而已。


    表哥比杜茂大四歲,那時候杜茂母親還在世,杜建國也沒有到城裏打拚,親戚走動還很頻繁,所以小一輩的待在一起的時光還是多的。


    這時,表哥請來的樂隊也來到了,表哥連忙上去迎。


    一般農村入殮的人都是樂隊裏麵的負責人擔任的,伯伯有的時候,這個負責人應該是在的,至於為什麽現在才過來,可能是迴去搬設備,還要把樂隊成員給一起帶過來。


    樂隊的成員有四人,一個負責人,兩個主唱,還有一個調試設備的。


    主唱的兩人是姑娘,年紀大概在三十多歲的樣子,差不多將近四十歲,但是化著妝,穿的也挺【潮流】,反正在農村人眼裏,這種著裝會被老一輩的說道。


    不一會兒,哀樂就響了起來,整個棚子裏才顯得有了那麽一點悲傷的氛圍。


    老人去世的第一晚是不會來什麽客人的,除了血緣近的親戚會到,其他遠房會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到。


    晚飯沒有大操大辦,而是讓廚子簡單做了一些,能夠保證村裏幫忙幹活的人溫飽就行。


    杜茂晚上吃過飯後就打包了些迴去,杜建國不出意外的沒有點外賣,而是硬挺著肚子,等著杜茂迴來。


    杜建國今晚抽的煙格外的多,杜茂也沒阻止,同齡人過世,還是自己熟悉的親戚,難免會悲傷。


    第二天中午,杜茂又趕了過去,表哥的親戚們陸陸續續的到來。


    杜茂親眼看到表哥對著來的每一個人都跪下,然後被攙扶起來。


    表嫂不停的端茶倒水,又跪在靈堂前還禮,他們的女兒還在往迴趕,應該快到了。


    棚子裏,杜茂無所適從,他從那些親戚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悲傷,村裏人更是沒什麽感覺,大家其樂融融的高談闊論,就連表嫂也時不時的加入其中,和他們高談闊論。


    隻有表哥在閑下來的時候定定的看著棺材和遺照,一個勁的出神,仿佛有什麽話憋在心裏,愣是說不出來。


    從那些村裏人聊天的對話中,杜茂聽出了表嫂為什麽會這樣。


    伯伯臥床三年,平時都是表嫂在照料,而表哥因為要養家糊口,所以常年在外打工。


    表嫂也不容易,又要照料老人,還要料理莊稼,更是要把家裏拾掇好。


    久病床前無孝子。


    就算是親生的在長年累月的照料中都難免會有脾氣,更別說表嫂了。


    可表嫂一直都做的不錯,至少在外人看來,算是盡心盡力。


    伯伯的這一走,雖然有些意外,但也在預料之中,表嫂突然就解脫了出來,心情變好也能理解。


    表哥自然知道自己媳婦的想法,媳婦這些年來兢兢業業,表哥不可能去指責她。


    第二天的晚上是需要圍棺的,杜茂放心不下杜建國,但圍棺的這個風俗又不能不做,索性把杜建國直接接了過來。


    杜建國看到遺照的時候,眼眶就紅了起來,但沒有落淚,隻是默默上了三根香,然後坐在一旁抽起了旱煙。


    晚飯的時候,大家說說笑笑,喝酒的桌上拚著酒,樂隊主唱唱著上親點的歌曲,


    滑稽的是,竟然有人點了《死了都要愛》,還有人點了《丁香花》。


    這些歌曲在別的場合還好,可放在葬禮上,就顯得格格不入並且令人發笑。


    第三天早上七點四十,隨著綁在椅子腿上的大紅公雞被拔毛放血,棺材正式被抬起。


    鞭炮劈裏啪啦的在稻場上響起,一頂頂花圈被手支起,表哥抱著遺照走在隊伍的最前方,緩緩朝著下葬的地方前進。


    杜茂沒有跟上去,畢竟他還要照料自己老爹。


    “你伯伯在臥床後就一直在說,不要給他火化了,他怕不能留全屍,可臨走前的第三天,把表哥叫到身邊說,給他火化了吧,單位還還有安葬費。”


    杜建國突然開口,杜茂渾身一震。


    伯伯是想通了嗎?


    不,他不是想通了,他還是怕不留全屍,隻是安葬費有大幾萬,再加上一年半的退休金,能給表哥帶來一筆不小的收入,所以伯伯妥協了。


    “知道農村葬禮是怎麽個流程了吧?以後也要由你操辦了。”


    杜茂呸呸呸了好幾口,翻著眼皮說:“你少給我說這喪氣話,你還能活很久。”


    “哈哈哈哈。”


    杜建國笑了起來,然後聲音小了下去。


    “不早晚都有這一天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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