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茂拿著手機從衛生間裏出來的時候,徐知晚正撐著下巴,定定的看著杜茂。


    嗯?


    上下瞅了瞅自己,確認穿了褲衩後,杜茂這才疑惑的問道:“瞅我幹啥?”


    徐知晚伸出手指勾了勾,示意杜茂湊近。


    杜茂不明所以,雖然內心警惕,但還是湊了過去。


    嘶~


    徐知晚一把揪住杜茂的耳朵,然後一擰。


    “好你個杜茂,明明知道我五一沒時間,你明明知道我從今天開始就沒空找你了,你還在衛生間呆那麽久浪費時間,還不來伺候老娘?”


    得!


    要做早餐了。


    ......


    杜茂是被徐知晚開車送到高鐵站的。


    在酒店的時候,徐知晚想給杜茂買機票來著,杜茂沒讓。


    他開玩笑的說自己沒那個富貴命,還是坐高鐵舒服些。


    實際上是,杜茂恐高,而且飛機起飛降落時,耳朵會發出嗡鳴,並且還會胸悶,讓他很不舒服。


    倒也能說他沒那個富貴命。


    飛機落入機場後,杜茂打了個的直奔唐宮別苑,因為徐知晚告知了她門禁密碼,還說車庫裏的豪車鑰匙放在書房的抽屜裏,讓杜茂看著開。


    杜茂自然不會和徐知晚客氣,進了房間,挑了一輛騷氣的蘭博基尼。


    倒不是因為別的車不好,隻是蘭博基尼造型惹眼呐,讓人一看就知道是豪車,不會讓別人覺得是個不入流的雜牌子。


    都要迴村了,還不讓自己裝一波?


    就是農村路比較難走,底盤低的話很容易刮著,杜茂有些擔心。


    反正車開都開出來了,杜茂也就沒再想那麽多,開著車子就往農村老家趕。


    車子的動力很強勁,如果不是因為區間測速,杜茂真想好好飆一飆,可這裏終究不是德國不限速高速。


    花了大概四十多分鍾,杜茂把車子駛進了通往家裏的那條水泥道。


    車子慢慢靠近,杜茂一眼就看到坐在屋門口,身上披著一件脫了皮的皮夾克,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的杜建國。


    杜建國沒有像以前一樣,抽起煙來一口接一口,煙子一個勁的往上冒,恨不得把他的頭都給罩住。


    他現在抽煙就隻吧嗒兩口,然後把煙杆子放下,怔怔的看著路上過往的車輛。


    翻新過的屋子外牆也昏黃了起來,瓷磚掉了不少,門邊過年貼上的對聯早就被風吹雨打淋的不像樣,失去了原有的光澤,也看不出幾個字。


    門前原來打算種花留出的一小片空地最終也沒有種上花,而是種上了蒜苗和茼蒿,還有一排排小蔥以及西紅柿。


    台階上,有一塊塊土胚,也算不上是土胚,就是鞋子踩在雨水打濕了的土裏後,鞋底沾上又甩不掉,隻能在台階上給刮掉。


    如果沒有及時清理,這些濕土就會隨著天氣轉好而變得幹燥,然後定型。


    杜茂是見過老爹幹農活的,的確不喜歡清理台階上的土,所以那鑲嵌在台階上的一排排土,證明杜建國沒少下地。


    杜茂突然就很傷心,看著杜建國的背影,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縈繞心頭。


    滴滴


    車子發出兩聲脆響,杜建國迴過頭,瞅了半天,終於是認出了自家小子,連忙站起來,裹了裹身上的皮夾克,樂嗬嗬的小跑過來。


    “你小子終於迴來了,也不知道過來看看我。”


    杜建國笑的滿臉褶子,一口大黃牙露了出來,滿臉的胡茬也隨著咧開的嘴巴而縮了起來,看起來莫名的覺得滑稽。


    噗嗤


    杜茂笑出了聲。


    “老爹,你這胡子再長長,都能當韭菜炒了。”


    杜建國沒有迴嗆,而是笑著點頭稱是,然後讓開位置,讓杜茂把車開進門前場子裏,把車停在那。


    下了車,杜建國拉著杜茂進了屋,從裏屋拿出一個小本本,興奮的說道:“今年村子裏是真的熱鬧,這還沒有半年,娶媳婦的就有三家,嫁姑娘的也有兩家,就是去世的也有好幾人。”


    說到這裏,杜建國沒了之前的興奮,悠悠歎了口氣。


    “走的那幾個人中歲數最大的是八十三歲,是突然走的,也算壽終正寢,沒有痛苦,也沒給子女添麻煩。”


    “可最小的那個六十都不到,就泡個腳看電視的功夫,突然就突發腦溢血,送醫院的半道上就沒了。”


    “你說,現在的人是不是越來越不經活了?”


    杜茂聽著杜建國像是意有所指的喪氣話,莫名的想要發脾氣。


    “說什麽胡話呢,現在條件這麽好,醫學這麽發達,人人都能過八十歲往上走。”


    杜建國一怔,然後笑了起來,褶子又聚在了一塊。


    “對對對,肯定能活的很久。”


    杜茂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麵繞,於是開口問道:“這些人家你都去過了?人家請了嗎?”


    說起這個,杜建國就來了精神。


    “肯定去了啊,就拿離我們不遠的老張家兒子娶媳婦來說,提前幾天就跟我說了的,還給我塞了一包煙,讓我到時候幫忙。”


    “還有老王過世,他兒子在晚上放完鞭炮就過來跪請了,農村的人不會失了這些禮節的。”


    杜茂點點頭,這的確是。


    婚喪嫁娶,在農村是頭等大事,都是一個村的人過來幫忙的。


    出人出力出桌椅板凳,出鍋碗瓢盆。


    杜建國一定要去幫忙,因為自己的後事很有可能也是村裏人幫忙張羅著操辦。


    “店裏還好吧?”


    杜建國突然問道。


    “挺好的。”


    “那些個老夥計們也還健朗吧?還會時不時湊到一塊下棋嗎?”


    杜建國又問道。


    “硬朗的很,還能釣大花鰱呢,棋局就沒斷過,就是念叨著你不在,不然讓你看看他們如今的實力,能把你殺的片甲不留。”


    杜建國不可以了,擼起袖子,吹胡子瞪眼。


    “他們放屁!老子在的時候,他們誰能贏我?”


    杜茂搖搖頭,上樓進了自己臥室。


    臥室裏麵一塵不染,被褥是新換上的,還能聞到太陽曬過而留下的獨有清香。


    衛生間裏,杜建國早早的就把洗發精,沐浴露,洗麵奶什麽的都給擺了上去,就連鏡子也擦的光澤亮麗。


    客廳裏放著老媽的照片,不知道老媽啥時候照的,又是出於什麽原因自己單獨照。


    “老媽,其實老爹做的並不差。”


    杜茂自言自語,望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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