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低著頭沒有說話,手上的刀不停,仿佛有一種同罪的情緒。


    不一會兒後爸爸挑著擔子迴來,見氣氛不對,默默地放下擔子話都不敢說。


    走到水龍頭處洗了把臉,偷偷摸摸地湊到媽媽身邊,「你和媽吵架啦?」


    「啊?」媽媽一臉愕然。


    隨即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


    「別瞎說。」媽媽將爸爸放在肩上的手打掉,轉身進了房間照看惜惜。


    爸爸摸了摸鼻子去幫忙生火做飯。


    掀開鍋蓋一看,「哇,今晚吃肉啊,媽你買的?」


    奶奶用木棍將爸爸的手打下來,「別掀開,不然不容易熟。」


    說著白了他一眼,「不是我買的還是天上掉來的啊?」


    「上次惜惜滿月禮的時候收了一些錢,我還完買菜錢,還剩了一些,就買了些肉。」


    爸爸「哦」了一聲,乖乖地走到灶台前生火。


    見盆裏用涼水浸著西瓜,笑問:「這是誰拿來的啊?這西瓜看著好,肯定又紅又甜。」


    「小九爸媽讓他拿來的,聽說小九他爸很會賺錢,你不是常跟小九他爸喝酒嗎?你怎麽不跟著他做事啊?」


    若是能學點本事,也算是有個收入來源。


    爸爸擰著眉卻不大情願。


    奶奶看他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拉不下這個麵子。


    「現在不像以前了,下地多幹些活就餓不死,現在得想辦法賺錢啊,惜惜不能總喝母乳吧,牛奶米糊得吃,還得扯一些布給惜惜做尿片,以後惜惜長大了讀書,更是得花錢,你不想惜惜以後一輩子窩在山裏吧?」


    「你要想惜惜將來長大後為你找錢花,你現在就得先捨得花錢。」


    爸爸被念得老不大樂意,又不知道怎麽反駁,最終隻吐出一句,「他做的我又做不來,人家也未必肯教我啊。」


    這話倒沒說錯,有錢的路子人家憑什麽告訴你。


    奶奶想明白這個道理,也不再多說,隻道:「改天我們請小九他爸媽吃頓飯吧,哪怕他願意提點一二也是咱們的福氣了。」


    對於在飯桌上談生意,這點爸爸在行,於是欣然同意,並保證會爭取在農活開始之前請司家吃飯。


    奶奶這才滿意。


    燉了一個小時的肉也出鍋了,香味撲鼻,南惜饞得直流口水。


    若她真是個嬰兒那倒還好,可她上輩子可是嚐過百味的人,連續吃了兩個月清淡的奶水,她心裏在發苦。


    這就跟吃過肉的貓不抓老鼠,不是所有人都能當得了和尚一個意思。


    爸爸看著南惜直勾勾的眼神,撫著肚子哈哈大笑,「惜惜你這個好吃鬼,知道我們背著你吃肉啊,可是你吃不了哦,你這個好吃鬼貪吃鬼,這麽小就隻知道吃肉,以後誰家養得起你呀!」


    媽媽和奶奶聞言也不由被南惜憨態可掬的模樣逗樂了。


    「這孩子人精人精的,誰家孩子這麽小聞得著肉味啊,可不得了,我們惜惜可不得了啊!」


    奶奶笑著拍了一把南惜的屁股,笑得直搖頭。


    南惜:……


    都怪司九,把她給說睡著了,不然現在她一睡過去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也不至於這麽尷尬又這麽難受。


    不過她是嬰兒她怕什麽呢!


    她咿咿呀呀地亂叫起來。


    爸爸更是笑得不停,「哎呀,我們惜惜臉皮薄呀,好啦好啦不說你啦,你還是快去喝你的奶吧,爸爸要去吃飯啦!」


    說著就將南惜交給媽媽,「這孩子這麽貪吃,估計以後跟我一樣是個小胖子。」


    南惜:???


    媽媽氣得直打他,「你胡說什麽呢,要是惜惜長得跟你一樣那還嫁得出去?」


    奶奶將最後一個菜端上桌,舉雙手贊同。


    「給我閉上你的烏鴉嘴。」


    爸爸:......


    一頓飯吃得十分熱鬧。


    飯後,媽媽切了西瓜,給奶奶和爸爸一人拿了一塊。


    她站在月下,提出想迴娘家一趟。


    奶奶對此沒有什麽意見,「正好快要農忙了,你迴去一趟也好,不然到時候你迴去親家母也沒有時間照顧你。」


    「是咧,我也是這樣想的。」媽媽見奶奶同意鬆了口氣,開始準備這兩天出發。


    外婆家在河西,得去鎮上坐車然後再去到河西。


    爸爸提出送媽媽去鎮上坐車,卻沒說和媽媽一起迴去,他神色有些心虛,他還記得上迴的事兒,那可是頂風作案。


    在丈母娘剛迴去的第二天還直接偷了她給書嵐的錢,輸得血本無歸最後還是被人抬迴來的,到現在他在村裏都還抬不起頭。


    媽媽想著可以迴去住一段時間,根本沒在意爸爸此時的想法,反倒是奶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上迴青嬸拿過來的布料還有剩,趕明兒你給惜惜做兩身衣服,穿著去給她外婆看看,我們惜惜也是個漂亮姑娘呢!」奶奶將西瓜皮扔進簍子裏,明天可以煮熟了餵豬。


    媽媽笑著應說好。


    第二天的時候,媽媽起早做了早飯,又燒了熱水,給南惜洗了個澡。


    待吃過飯後,才開始打開縫紉機開始給南惜做衣服。


    縫紉機是媽媽唯一的嫁妝,盡管媽媽的針線活並不出彩,但是對於這件嫁妝媽媽仍很是珍愛。


    哪怕到南惜長大,仍能看見這縫紉機嶄新的模樣。


    媽媽對著南惜的尺寸量好又特意做大了兩寸,畢竟小孩子長得快,照著完全做的話過段時間就穿不了了。


    隨著媽媽的腳輕踩下去,針線快速的落下,媽媽的手也在不停地變換著布料的方向。


    很快就做好了一條花裙子。


    南惜記得這條花裙子,她曾在那年決定離開時迴來看到過,與這條花裙子擺放在一起的是她一周歲時的照片,軟茸泛黃的髮絲被媽媽梳成一個沖天馬尾,眸如點漆得望著照相機的方向,嘴巴微微張著,憨態可掬。


    那大概就是她童年留下來唯一的東西了。


    她當年是怎麽做的來著?


    哦對,她把它們扔了。


    南惜望著額頭迸出細汗的媽媽,不過一件小小的衣服而已,卻被媽媽反覆修改來改過去,針腳不齊長短不一都被針線活並不好的媽媽一一改善著。


    原來她曾被媽媽如此珍惜地對待過。


    也曾被放在手心裏嗬護著。


    也曾被爸爸媽媽的愛包圍著。


    那麽後來呢,後來是發生了什麽呢?


    連她唯一一雙鞋的鞋底爛成無數片也不曾注意到過呢,連一句話也不曾跟她說過呢,可以把她放在寄宿學校一個學期也不過問,在她迴家時把她關在門外徹底不讓她歸呢?


    南惜望著媽媽的背影,陷入了冗長的迴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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