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住巨鼇的攻擊,歐貝克立刻鬆開一隻手擋住側翼襲來的鐮爪,瞬間就將其尖端握入掌心,逼停了這次斬擊。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歐貝克竟然在角力的對決中獲得了極大的優勢,隻見他的手臂化為殘影,從根部到尖端,整條鐮爪竟赫然出現在其手中。


    鼻涕一樣的膿液從斷口噴湧而出,被活生生扯下一臂的怪物發出潰耳欲聾的哀嚎,揮動僅有的巨鼇妄圖將歐貝克攔腰夾斷。


    但歐貝克竟將長斧甩入地麵,轉而握緊了拳頭蓄力對轟,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音,巨鼇立刻化為碎片。


    融合在怪物身上的三張臉表情更加扭曲,她尖叫著,蠕動著笨拙的身軀妄圖逃走。


    可歐貝克已經重新拿起了長斧,一隻手狠狠揪住了它的麵孔,而另一隻手立起長斧,用尖銳的末端狠狠刺入它的體內,將它硬生生釘入地麵。


    轉瞬之間,鬼王就將那個異質的物體擊潰,騎士們已經分不清了,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怪物。


    而若是他站到了人類的對麵,又該是什麽樣的局勢?


    本是隔岸觀火的二人,卻因這突想深深陷入恐懼,最後又隻能深深咽下一口口水,想將這念頭一並吞入腹中。


    歐貝克無法意識他們的想法,他隻是注視著地麵上的怪物,同時發出了冰冷的質詢:


    “告訴我,你們因何變為了這般模樣……”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怪物仍在不斷的哀嚎,騎士卻感覺音色的哀求濃厚了幾分。


    “這樣嗎……”


    知道自己不會得到答案,鬼王抬起了腳對準了那三張扭曲的麵孔。


    隨後,膿液四濺,怪物不斷蠕動的身軀也終於停息下來。


    “謝……謝……”


    怪物在最後終於說出了不同的話語,但歐貝克看向它的眼神中卻毫無溫度。


    ……………………………………………


    一縷縷、一片片血肉不斷膨脹,不斷聚合;一根根、一塊塊骨骼不斷生長,不斷重塑;最後,那個駭人產物降生在了花園。


    那東西像是血肉和骸骨堆砌成的小山,其形體已經超過了別墅,擠碎了周圍所有的事物。


    它的正中央有著一個巨大的孔洞,內部則參差出無數尖銳的骨刺, 勾引人們聯想起魔物的深淵巨口。


    而支撐這攤血肉移動的,是左右兩個用腸子一樣的內髒交錯結成的,勉強能視為“手”一樣的巨物,而它雙肩頂著的,則是一排排宛如管風琴的骨狀物。


    在小山的頂峰,伊蕾娜認出了它的身份:包括父親在內,用於製作人皮禮服的麵孔簇擁之下,正中央的那一個,就是羅素。


    “看啊!伊蕾娜!!!這完美的形態!!!”


    羅素的聲音已經被扭曲的辨認不出,但那癲狂和虛偽的腔調卻仍未縮減。


    “惡心。”


    被憤怒從震驚中拉迴,鐵著臉,伊蕾娜做出冰冷而簡短的評價。


    羅素的那張臉皮頓時暴起紅色的粗糲脈絡,一隻腸子巨手瞬間拍來,擊碎了伊蕾娜下方的平台,好在伊蕾娜有所準備,躲過了攻擊,平穩落到了地麵。


    “就讓你看看吧!這完美的形態!馬上你就要跟我融為一體————”


    “咦~~~好惡心啊,伊蕾娜你怎麽和這種東西一起玩?”


    尖酸刻薄的戲謔聲直接將羅素打斷,掛著嘲諷的笑臉,姬瑪的身影也隨之出現。


    羅素異質身軀的體格早已超出了別墅,她和騎士團毫無疑問見證著一切,但依然要把伊蕾娜的話重複一遍,惡劣的性格可見一斑。


    “婊子!!!閉嘴!!!”


    巨手再次揮舞,姬瑪甩出長鞭,勾住上方的殘垣,蕩到伊蕾娜身側,有驚無險躲了過去。


    “所以~~怎麽殺了這個變態,你有沒有想法?”


    “…………”


    “這樣啊~~那我有個提案————”


    姬瑪的笑容徹底龜裂,露出四顆冒著寒光的犬齒:


    “不如一點一點把他的肉剝下來吧?”


    “聽起來不錯啊……”


    伊蕾娜仍麵不改色,但短劍和細劍擺出的姿態,已經徹底證明了她的決心!


    “那就上吧~~”


    兩道魅影迅捷而出,在羅素的攻勢的縫隙間不斷穿梭,血肉的碎塊也隨之在周圍卷起。


    恨意?不,伊蕾娜的感情早已更加純粹:


    她追求的,隻是讓羅素死!!!


    無論是技巧和心境,伊蕾娜已經完成了蛻變,她的每一擊都變的更強,每一擊都變的更加迅捷,每當屬於羅素的東西靠近,轉瞬間便會被她貫穿,切碎。


    姬瑪同樣不落下風,布滿尖刺的長鞭在她手裏仿佛長滿細齒的巨口,靈活多變的抽擊不斷啃食著羅素的血肉。


    不過,羅素的異質已經超出了她們所能理解的概念,他的血肉仍在不斷地滋生,不斷填補著缺口。


    “夠了!!!!!!!”


    羅素的震聲咆哮,一層層血肉開始蠕動抽搐,隨即惡臭的血液如洪流般從他身體的每一個孔洞中噴薄而出,覆蓋了花園的每一個角落。


    血液雖沒有什麽實質性傷害,但它們從接觸空氣的瞬間便開始凝固成痂,伊蕾娜和姬瑪根本無處躲閃,雙腿皆被封入其中。


    還沒等她們脫離,羅素便雙手握拳,朝她們狠狠砸來!!!


    自知無處可逃,伊蕾娜隻能閉緊雙眼隔絕投來的陰影,撐起雙臂妄圖減緩衝擊————


    “劍啊,粉碎我的敵人,【赤雷】!!!”


    一道暗紅的閃電突然騰空而出,羅素的雙手瞬間被切斷,空氣裏彌漫起血肉炙烤成碳的焦臭!


    “哦哦哦哦哦哦哦!”


    羅素的哀嚎聲中,凱西雅落迴到二人身邊,用以阻止慣性的長劍在血痂地麵上留下驚人的溝壑。


    “太慢了吧~~”


    凱西雅剛把二人拉出來,姬瑪就沒好氣地抱怨起來,她皺起眉頭,冷冷說道:


    “還不是你們兩個一點紀律都沒有,非要衝得那麽前!”


    其餘的騎士仍抵禦著羅素無休無止的死士,凱西雅剛穩定住後方的局勢,就以最快速度趕了過來。


    “那把劍,那把劍是……原來如此,就是你拿走了它!”


    長劍正中央的銘文漸漸褪去暗紅色的光芒,羅素用唯一恢複出來的手指指著它,叫出了它的名字:


    “【朱雷聖裁】!竟然在你手裏!!!”


    凱西雅無視羅素的咆哮,隻是抽出長劍將劍尖對準了他:


    “以雷吉納團長之名,羅素,你將命隕於此。”


    “閉嘴!閉嘴!!!都給我——閉嘴!!!”


    羅素的臉因滔天憤怒而扭曲,暗紅的血管在其上遊走,環繞其他周圍的麵孔也開始扭曲哭嚎。


    “不過是一些羸弱的螻蟻!你們憑什麽?憑什麽和我抗衡?!”


    腸子扭結成的巨手開始拆散,化為一根根搖曳的長鞭,同時包括他全身在內,參差不齊的骨刺開始增生。


    那一圈圈管風琴一樣的骨管也化為了殺器,混雜著骨刺的肉球被噴射到天空,然後像隕石一樣朝她們漫天襲來!!!


    但麵對四麵八方的攻勢,三人仍無懼意。


    “來比賽吧~~看誰先把他的臉剝下來?”


    姬瑪伸出舌頭舔舐其嘴唇,其餘二人一並發出了冷笑,異口同聲說道:


    “那我可笑納了。”


    “那我可笑納了。”


    凱西雅率先衝出,長劍又閃爍出另一種暗紫色的幽光,襲來的骨球肉塊便似熱刀切黃油般斬為兩半!


    姬瑪則以腸子觸手為支點,利用長鞭在其中不斷靈巧穿梭,所過之處則留下一堆斷腸抽搐!


    在二人的掩護下,伊蕾娜如離弦之箭般直突羅素的核心,她的雙腳踩在其血肉之上,左右武器不斷交替,支撐其攀緣衝刺的同時,又將阻擋一切的東西全部粉碎。


    一根骨刺從她的腳下蓄勢刺出,想要將她徹底貫穿,但伊蕾娜竟以其為跳板一躍而起,在羅素驚異的目光中,直直對上了他扭曲的麵孔:


    “該結束了!!!”


    但羅素的嘴角卻隨即露出了一抹笑意,一個物體突然生生擠入了二者之間。


    伊蕾娜已經對任何情況都做好了準備,但看清那物體的瞬間還是僵住了身體……


    是的,擋在其間的是她父親的臉。


    而因為這瞬息的猶豫,帶來的即是致命的危機!


    一根腸子環繞到了伊蕾娜的腳踝,立刻將其向下甩去,而其下方也騰然升起一排排骨刺,造就出一個穿刺陷阱!


    “不好!!!”


    凱西雅切開一片骨球肉塊後注意到了伊蕾娜的危機,但二人離得太遠了,她根本沒有馳援的機會!姬瑪也疲於應對四麵的夾擊,無法用長鞭幫她脫離困境!


    “劍啊————”


    凱西雅想再度發動【赤雷】,可紅色的銘文隻閃爍出微光後就瞬間熄滅,一股強烈的痛楚也隨即穿透她的大腦。


    無視痛意,強撐身體,但她仍無法揮出劍技!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幫助我!”


    凱西雅絕望地咆哮著,她仍是弱小的,仍是沒有被承認的資格。她隻能這樣看著,看著伊蕾娜離被刺透的結局越來越近————


    但,一抹夾雜著血意的白色虛影,瞬間將伊蕾娜下方一切碾為灰燼!


    是鬼王!竟然是他!


    “上吧!!!!!”


    伊蕾娜不偏不倚踏在歐貝克的前臂之上,二人的力量合為一體,帶著伊蕾娜再次直衝而去!


    羅素調動這具軀體全部的力量,讓其周圍生出一圈圈骨刺,想要扛住這次攻擊。可……骨刺即將要遮住他麵部的瞬間卻戛然而止……


    轉瞬之間,他的麵孔閃出困惑、憤怒、恐懼:


    “是你?怎麽可能?不……不不不不!!!”


    但他的結局,已經不會再有任何逆轉了……


    ……………………………………………


    太陽漸漸隱沒在地平線,血紅的顏色渲染了整片大地,黃昏已至。


    廢墟之上,一道人影傲然挺立,俯視著地上的另一個人影,或者說曾經能叫做人的東西所投下的陰影。


    “還……沒有結束………我仍會活著……活在你的每一場夢境……”


    羅素的殘軀開口,妄圖留下最後的詛咒……但,他所詛咒的對象卻否認了:


    “不,我會忘了你。”


    伊蕾娜的眼神中不帶任何色彩,默默注視著羅素漸漸溶解成淤泥的殘軀:


    “就像我不會再提及你的名字,你會在所有人的記憶中消失,你的命運再此終結;但我的生命卻會繼續,我會追逐未來,你永遠看不到的未來。”


    於是,溶解到最後,淤泥中羅素僅剩下眼球,在看了最後一眼這個世界後,也徹底消散了。


    終於,都結束了。


    伊蕾娜的嘴角露出笑意,同樣還有久違的安靜與怡然,可這一切卻又立刻隨同笑意消散了。


    她的複仇之旅迎來了句號,這場旅途也要迎來了句號。


    但她仍感覺內心仍有一處缺口,伊蕾娜知道,無論複仇是否結束,無論今後如何,那塊空缺也再無法填補了。


    麵朝地平線最後的殘陽,她合上了眼睛,靜靜等候著夜幕的降臨……


    但當她重新睜開雙眼後,看到的世界卻仍沒被黑暗吞沒————


    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在最後的黃昏中,她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父親!!!!!”


    “是……伊蕾娜嗎?”


    無需質疑,無需否認,伊蕾娜從靈魂深處就能確認,那就是父親,那就是她的父親!


    此刻,她的淚水終於不能自已,而那人的表情也從驚異變為安詳:


    “我想起來了啊……伊蕾娜,我的孩子,你是我的驕傲。”


    盡管不斷用雙手抹去眼淚,但淚水還是徹底蒙住了她的雙眼,伊蕾娜的表情宛如錐心泣血,可最後她還是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謝謝……父親!”


    透過淚水的朦朧,伊蕾娜看到了卡文公爵臉上綻放出同樣的笑容,緊接著化為點點金光,融入這片大地最後的陽光,一起消失在了地平線的盡頭。


    “父親,我愛你……”


    同樣,伊蕾娜也將這句話,一同送入了最後的餘暉,用掛著淚水的笑靨,迎來了明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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