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能徹底醫治好嫡母,能延她六七年壽命,讓她享幾日清福,他這半碗血又算得了什麽。


    他有心叫胡僧替太子妃也瞧瞧,然而那胡僧一口拒絕,用獨目盯了他半晌,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貧僧不能治她,也不能治你,你們不是貧僧能治的。」


    胡僧撂下這句話,便提出要迴西域,尉遲越挽留不住,隻得賞了他財帛馬匹,又派了一隊侍衛護送他出關,那胡僧沒有半點出家人的清高淡泊,對太子的賞賜來者不拒。


    ……


    數日後,終於到了商定好的獻俘之期。


    尉遲越提前齋戒七日,當天清早沐浴焚香,沈宜秋親手替他換上袞冕,仔細地係好冕纓,踮腳理了理冕上垂珠,然後將他送至車前。


    尉遲越握住她的手:「放心。」


    沈宜秋點點頭,今日一過,薛鶴年的好日子便到頭了,他們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


    太子先坐車前往太極宮,與皇帝、百官一起從太極宮出發,浩浩蕩蕩地向郊外皇陵行去。


    皇陵依山而建,陵外建有二層牆垣,皇帝與太子一行經過皇陵南麵的土闕,沿著神道上行數裏,抵達內陵朱雀門。


    獻俘之禮便在朱雀門內的獻殿舉行。


    君臣抵達皇陵獻殿時,吉時還未到。


    群臣按班列在庭中站好,皇帝與太子則在殿中稍事休整。


    皇陵獻俘是可以載入史冊的光耀之事,且這迴燕軍幾乎將阿史那彌真的十萬大軍盡數殲滅,突騎施元氣大傷,恐怕一二十年難以恢複,解決了西北邊疆一大隱患。皇帝意氣風發,整個人似乎年輕了好幾歲,竟有些盛年時的風采。


    其實真要論起來,皇帝年紀也不大,隻是因為長年累月耽於聲色,臉色才有些枯槁,如今滿麵紅光、精神煥發,便如當年一般儀表堂堂。


    皇帝新得了摯愛,朝中又太平,心中暢快,看這兒子也順眼了幾分——雖說幾次三番忤逆於他,到底還是替他掙臉的。


    思及此,皇帝便道:「三郎,看你臉色不好,似是氣血不足,迴頭朕遣人送幾枚紫金丹給你。」


    頓了頓道:「這紫金丹乃是玉華真人以百餘種仙藥煉製而成,朕服食數日,便覺身輕體健,精力充沛,你看朕的麵色,是否有迴春之兆?」


    尉遲越道:「阿耶春秋鼎盛,何來迴春之說?」


    太子為人板正,難得說奉承話,皇帝頓時龍顏大悅,大笑著拍拍兒子肩頭:「老啦,比不得你們這些年輕人龍精虎猛。」


    尉遲越不動聲色道:「阿耶過獎。不過仙丹難得,不敢請聖人割愛。」


    皇帝這些年求仙問道荒怠政務,尉遲越因為父親的緣故,對丹藥深惡痛絕,哪裏肯服食?


    皇帝又客套了幾句,太子不願受,他便作罷了。


    這紫金丹的確十分難得,勉強夠他和何昭媛一同服食,若是勻幾粒給太子,勢必要從寵妾那裏克扣,他也有些舍不得。


    父子倆聊了幾句,皇帝張口煉丹,閉口音律,太子於此二道都沒什麽研究,皇帝片刻便覺索然無味,倒不如在華清宮,可與玉華真人談玄論道,又可與何昭媛調弦弄管,琴瑟相和,那是何等自在。


    想起何昭媛,他便有些坐不住,這小娘子簡直像是為他定做的一般,無論樣貌才情還是脾性都那麽合襯,隻恨她晚生了二十年,若是年輕時遇到她,還有張氏和郭氏什麽事!


    尉遲越與這滿腦子平地飛升與風花雪月的阿耶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聊著,心裏卻在盤算著薛鶴年的事。


    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很快便有黃門入內通稟,道吉時快到了,請聖人與太子移駕。


    父子倆都暗暗鬆了一口氣,一前一後步出殿外,來到殿庭中。


    皇帝升上禦座,尉遲越在他身邊坐定。


    獻俘是大禮,先要祭告天地與列祖列宗,一套繁文縟節完畢,禮官宣布將阿史那彌真等一幹要俘押上前來。


    除了敵軍主將阿史那彌真之外,其餘十數名俘虜也都是敵軍中的重要將領,今日的獻俘之禮,便要將他們就地處斬,告祭祖宗,以彰天威。


    阿史那彌真被押解上前,他身著突騎施葉護官服,戴著枷鎖,蓬著一頭亂發,渾身上下血跡斑斑。


    他被侍衛押著走到皇帝和太子跟前,卻不願下跪,侍衛在他膝窩裏踹了一腳,又強壓他肩頭,他這才被迫跪倒在地,可頭顱仍舊高高仰起,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高高在上的大燕天子。


    阿史那彌真初到長安時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皇帝愛他相貌姣好,態度恭順,待他算得寵幸,金銀財帛良馬宅邸僮仆賜了他不少,他至今不明白他為何對自己有那麽深的恨意,以至於要興兵犯邊。


    隻能說這些突厥人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打一開始便包藏禍心。


    皇帝明明不覺自己理虧,可不知為何,對上這雙赤紅的眼睛,他背上還是直冒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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