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秋從地上撿起一把突騎施彎刀,正要向脖子上割去,見他們望著她嬉笑,不覺毛骨悚然——她的屍身不能落到他們手裏。


    她轉頭看了眼不遠處那座著火的宅子,心下有了計較。


    她提起刀,轉身衝進烏頭門裏,毫不猶豫地往火勢最旺的地方跑。


    有幾個突騎施士兵追上來,探頭往門裏看了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冒險進去捉她。


    就在這時,一根房梁被火燒斷,「轟」一聲落下來,攔在他們身前,半邊屋子隨即倒塌。


    他們滿臉遺憾,悻悻地退了出去。


    沈宜秋被煙嗆得不住咳嗽,握著刀,刀柄粘膩,不知沾滿了誰的血。


    她看了一眼火勢,放下心來,在這裏死,不一會兒火就能把她燒得幹幹淨淨。


    她舉起刀,用刀刃抵住脖頸,慢慢闔上雙目,不知道那廝會不會看到她留下的書信?


    她不由自主地彎了彎嘴角,眼中卻湧出淚來。


    那樣敷衍了事的一封信,看不到也好。


    就在這時,她仿佛依稀聽見有人在喊:「援軍到了!」


    尉遲越帶兵一路掩殺,趕至城下,隻見遍地伏屍,流血漂櫓,東邊的城樓已經燒塌,火光衝天,如一支巨大的火把。


    突騎施士兵隻顧劫掠財帛和女子,壓根沒有人把守城門,尉遲越領兵長驅直入,先命人關閉三麵的城門,隻留北邊中間一扇,並讓弓弩手上城牆占據垛口。


    其餘將士則清剿城中燒殺搶掠的突騎施人。


    許多突騎施士兵舍不得放下手中財物,沒來得及拔出兵刃便死在燕軍的陌刀、弓箭和偃月刀下。


    燕軍一邊殺敵,解救百姓,一邊高喊:「大燕援軍已至!「


    「太子殿下親自領兵解救靈州百姓!」


    絕望恐懼的靈州百姓聽見喊聲,便如在暗夜中見到曙光,跟著高喊:「援軍來了!」


    「太子殿下來了!」


    「朝廷沒有拋棄靈州!」


    年輕壯勇紛紛抄起刀槍棍棒奮力抵抗,連女人們都停止了哭泣,抄起木棍、竹竿,或是燒斷半解的椽子,向突騎施士兵身上招唿。


    又有人用突騎施話喊:「阿史那彌真逃走了!」


    「留在城裏的都得死!」


    「後麵還有十萬大燕援軍!」


    突騎施人軍心大亂,搶到財物的隻想趕緊跑,沒搶到的雖不甘心也知道保命要緊。


    這時又有人喊:「往北逃!北門開著!」


    突騎施士兵慌不擇路,紛紛往北門逃,剛逃出城門,等候在城牆上的弓弩手便一齊放箭,成百上千的突騎施人在箭雨中仆倒,直到死還抱著搶來的絲綢金銀不肯撒手。


    副將問尉遲越:「殿下,要乘勝追擊麽?」


    尉遲越搖搖頭:「窮寇莫追,我們兵馬少,他們現在是亂了陣腳,若是迴過神來整軍列陣,我們並無多大勝算。」


    他頓了頓道:「命將士們清剿城中殘軍,號召百姓一起滅火,互相救治。」


    簡單交代了幾句,太子便領著一隊侍衛,迫不及待地策馬向刺史府飛馳而去。


    刺史府的前院一片狼藉,正堂已經燒塌了半邊。


    後麵內院中隱約傳來女子的哭喊和孩童的啼哭,尉遲越知是謝府的女眷,立即命賈七帶領侍衛趕去內院,自己則徑直往沈宜秋所住的小院子衝。


    木頭燃燒的爆裂聲中隱約傳來女子的哭喊和孩童的啼哭,知道是刺史府的女眷被圍困在火場中,忙帶人汲水滅火,將人解救了出來。


    謝夫人被人從火場中背出來,一身的血汙,已經快昏厥了。


    不等他趕到後園,便遠遠看見那一處有火光。


    他的心涼了半截,當即翻身下馬,拔足奔入院中,隻見東軒已經燒了起來。


    他衝進沈宜秋的寢堂,隻見幾榻櫃櫥橫七豎八,衣箱篋笥都被翻了個遍,書卷、筆墨與衣物散落一地,卻是半個人影也無。


    他這才迴過神來,是自己關心則亂,靈州城破,刺史府是最先被洗劫的地方,小丸自不會留在這裏坐以待斃,她一定早就逃了出去。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來,借著東軒的火光,他忽然注意到廊下散落著幾張信箋。


    他一眼認出那是沈宜秋的字跡,心不由揪緊。


    他掃了一眼,目光落在字最少的一張上,眼睛仿佛被灼了一下,連忙挪開視線。


    他走過去,俯身撿起,卻不敢多看一眼,匆匆疊起揣入懷中,然後疾步奔出了院子。


    出了園子,他迎麵遇上方才派去內院的賈七等侍衛,與他們一起的還有剛從火場中死裏逃生的謝家女眷。


    謝夫人由一個嬤嬤背在背上,渾身血汙,幾乎已不省人事。賈七一手抱著一個孩子,謝刺史的長子跟在母親身邊,手裏緊緊攅著一柄短刀,黑乎乎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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