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憬毫不猶豫的說:“事急從權,讓人去找樹枝、木棍,找類似於繃帶的各種材料,實在不行,撕破衣褲當臨時繃帶也行。


    胡博還是搖頭:“不行,出血者,我們沒有藥物,沒有儀器,我們拿什麽止血?拿什麽去檢查哪裏出了問題?


    骨折就算能用純手法複位,可是血流不止,依然沒有辦法讓病人脫離危險。


    更何況,還有些內出血者、骨折的骨頭刺破動脈者,沒有儀器根本發現不了,一旦操作不當,可能就會讓病人因大出血、內出血而亡。


    另外,複位產生的疼痛,很多人根本受不了,就算複位成功,因為病人疼痛無意識的扭曲,可能會導致骨折處再次移位,甚至加速病人死亡,風險太大,誰也無法承擔,我不能動手!”


    李憬沉聲道:“我隻知道,我們是醫生,醫生的職責,就是治病救人。如果這也不敢,那也不敢,醫學如何進步?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都怕冒風險,那還當什麽醫生?是不是所有垂死病危的病人,都隻有在恐懼中死去?


    如果你是這種人,那根本不配做骨傷科的醫生,不如去養老院等死算球!”


    胡博怒道:“李憬,你不要用那種鄙夷的眼神看我,更不要誣蔑老子,老子不是怕死,也不怕賠錢。


    明知道會死,並且死了也是無用功,卻還要衝上去送死,那不是勇猛、不是大義,而是腦殘、是無腦的自殺!


    我有家人,不可能用我有價值的未來,去做不靠譜、毫無價值、毫無意義的蠢事!


    更何況,情況未明,不動病人,病人安心等待救援,可能還有一線希望,一旦亂動,卻可能加速病人的死亡,這個不是風險,而是災難,你自信能承擔得起這個責任?


    我們都隻有一條命,誰也承擔不起白衣屠夫、故意殺人的罪名,我不是不敢,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李憬心急如焚。


    耳中聽到病人一聲聲慘叫與求救聲,眼中看到在地上爬行而痛苦的人體,他雙目似要冒火,眼睛酸痛,心中發恨,恨自己無法幫到那些傷痛的人。


    他雙手握拳,很想衝過去做點什麽,可是,他知道胡博說得沒錯,也許真的做多錯多,可能導致本來不會死的病人更快死亡,讓病人因為他的爛好心而買單。


    畢竟,這方麵,胡博是專業的,他隻是個中醫,麵對如此血腥的場麵,麵對如此慘烈的傷科,他從未參與過,怎麽辦?


    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一些古醫案,也許可以嚐試,想到就決定行動。


    “胡博,我的脈診還不錯,可以發現部分病人異常出血的點,還可以用針刺止痛,可以嚐試用手法+針刺止血,或減緩疼痛與出血的速度,再用你擅長的方法去接骨複位、包紮固定,這樣行不行?”


    胡博想到剛才李憬超於常人的速度與力量,也許,真的可以嚐試。


    “好,隻要你真的能發現異常出血點,不會傷到動脈與重要的髒器,不會讓刺破的動脈再次損傷,真的能止血並緩解疼痛就行。


    瑪德,今天老子陪你瘋一把,大不了以後我胡博不做醫生,走,左側那個人在爬動,去看看。”


    一輛轎車嚴重變形,車窗破碎,零件散落一地。旁邊一名男子在血泊中爬行。


    三人快步走到爬行的男子身旁,李憬出聲:“大哥,我們是醫生,現在準備給你檢查與治療,你配合下,不要再動。”


    男子的氣息微弱,生命垂危。


    他用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抬起手,抓住李憬的褲子,聲音顫抖、口齒不清的請求:“去救我老婆孩子,她們在車裏……”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對家人的無盡愛意和保護的渴望,充滿了對妻兒子女的牽掛和擔憂。


    李憬能感受到男子的堅定和絕望,他明白這男子的意思,就算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依然將家人的安全置於自己之上。


    爬動的人遇到救兵,不再爬動,力氣好像也已經用盡,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


    胡博發現不對,連忙出聲;“大哥,你不能鬆懈,你必須堅持,不能睡去,否則,我們找不到你老婆與孩子。”


    差點睡去的男子,聽到胡博的話,猛地驚醒,是啊,我老婆孩子還等著我去救,我現在不能睡,再累也必須看到她們安全才能睡。


    李憬給男子簡單脈診後道:“病人除了身上多處骨折與皮外傷,估計此人現在有點意識模糊,可能是有少量腦溢血,也可能是比較嚴重的腦震蕩,又長時間透支爬行,現在非常危險。”


    胡博急問:“那怎麽辦?”


    他已經忘記,剛才是他讓李憬給他打下手。


    “你與病人說話,不能讓病人沉睡,否則,可能再也無法醒來,我先刺血,再針刺,不過,我沒多少把握,這種情況,我是第一次遇到,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好,李兄你放心大膽的去做,出了事算我的,安撫激勵病人的工作,我也有經驗。”胡博大包大攬,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蹲下與病人交流。


    李憬打開醫用包,取出一支三棱針。


    蘇雲拿起消毒棉,做輔助工作。


    李憬吩咐:“然穀穴、三毛穴消毒。”


    李憬在然穀穴找到幾個比較明顯的異常點,快速用三棱針點刺,猛地飆出幾滴黑血,連續點刺了幾個點,做了左側做右側。


    “醫生,我感覺清醒了很多,應當沒事了,肯定死不了,求求你們,快去救我老婆孩子吧,求求你們了。”男子說話的言辭,明顯清晰了不少,聲音也大了些,看來確實好了很多。


    胡博見狀大喜,出師大捷啊。


    繼續安慰病人:“不行,你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必須馬上處理,放心,來了很多醫生,其他醫生可能已經在搶救你的家人。”


    “醫生,現在我頭腦清醒,隻是唿吸有點不暢、胸部還有點疼痛。我真的沒危險了,求求你們去救我家人吧!”


    李憬沒理會,繼續在三毛穴找異常的陽性點,依次點刺出血。


    “衝陽脈附近消毒。”


    “好。”


    “開始是點刺出血,現在開始紮針,肩井穴、足三裏、公孫、內關消毒。”


    “好。”


    李憬一邊紮針一邊解釋:“胸腔估計有內出血,針肩井時,一定要紮足三裏,把陽氣往下導,淤血多數可以從大便排出來。”


    蘇雲不解:“胸腔內的淤血,怎麽會從大便流出來呢?”


    “肺與大腸相表裏,它會滲透下去,從肺的下方進入三焦油網,再從大腸排出來,這是胸腔內出血治療的方式,但我以前沒做過,這次隻能盡力而為。”


    李憬說話的同時,手中的速度並非停歇,紮完最後一針,再次給病人脈診,長舒一口氣:“幸不辱命,脈象改善,內出血在消散,應當已無性命之憂。”


    胡博道:“那好,大腿、手臂處骨折,我來處理,李兄你來協助。”


    處理好病人骨折,胡博看向病人:“你現在不要動,一定不能再動,否則非常危險,我們現在去救你家人。”


    “謝謝醫生,我的車牌號碼是.....”


    胡博緊繃的心,終於放下:“李兄,這次幸好有你,走,我們去下一站。”


    李憬又囑咐病人幾句,對旁邊的一個臨時工作人員說:“安排一個人守著,不能讓他再活動,否則,可能會再次出現危險。


    此外,麻煩派一個醫護人員,跟著我們,記錄我們接診過的病人,注明可能存在的情況,對後續跟進的醫生,也許有所幫助.......”


    李憬說完病人的情況,轉身就走。


    “好!”臨時工作人員客氣的對著李憬的背影揮了揮手。


    李憬三人走到那個病人的車旁,擋風玻璃碎裂,駕駛室門大開,後麵一側車門扭曲打不開,裏麵一片狼藉。


    副駕駛沒有人,後排一個約十歲的男孩,一個約三十多歲的女性。


    “醫生,我們沒危險,快去救我老公,他的頭撞在擋風玻璃上,又沒係安全帶,被甩了出去,肯定非常危險。”


    “是啊,醫生叔叔,快去救我爸爸,求求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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