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斐關於柔然挾重兵虎視關內，欲趁東西兩朝爭鬥之機狠敲一筆竹杠的判斷令莫小豐大感意外，同時也頗為困惑：源斐既與西朝暗通款曲，本不該首先提出西朝欲聯合柔然興兵入侵這一可能的。可是他偏偏鄭重其事地提了出來。難道是他預感到危險了嗎？亦或是自己先前對他的懷疑並不屬實？
當晚，他迴到大將軍府，躺在床上從頭仔細梳理了一遍對皇帝產生懷疑的經過：從三台縱火案發生後的當天尤桐失蹤，繼而因禁軍刺駕一事開始懷疑禁軍統領爾朱文暢，繼而對皇帝本人也產生了懷疑，直到最近發生的定國寺滅口案，特別是泉永的供述，無一不明確地證實了源斐的確和西朝之間存在某種聯係。
排除了後一種猜測，那麽就隻剩下了一種可能：源斐應當是從柔然索要巨額貢獻這件事中嗅出了危險的味道，擔心西朝聯合柔然對東朝發起滅國之戰，危及他自身的安全和地位，迫不得已才及早說出心中憂慮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看來源斐並非在為西朝效力，而是想利用西朝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呀！
想通了這一層，莫小豐頓覺心安了不少：隻要皇帝還顧及他的尊位，不至賣國通敵，那麽自己目前麵臨的局勢還不算十分兇險，至少不必擔心在全力應對外敵時會被人從背後捅上一刀了。
次日早起，莫小豐正在咀華堂內等候陳山提前來稟報近來鄴都的治安狀況，同時考慮著到館驛去見一見南朝使節，如皇帝所命，展示一下北士之文采，忽有軍士來報：“城北紫陌驛丞差人來有要事求見。＂
莫小豐當即叫進衛祥派來報信的驛卒一問方知，原來柔然使節土訶今日一早便要喬裝成漢人進城來逛逛，衛祥再三勸阻不成，隻得陪同土訶，葉馳等人進城來了。
“土訶這分明是窺探鄴都虛實來了啊！＂
思慮至此，莫小豐霍然起身，吩咐道：＂走，咱們瞧瞧去！＂
在顧阿改等人的護從下，莫小豐出了大將軍府，略一思忖，選擇順東城大街北上去迎堵柔然使節。
還未走出多遠，陳山提便從後麵追了上來，喘著粗氣問道：＂大都督這是要去哪兒啊？＂
莫小豐招手示意他與自己並肩而行，說道：＂柔然使節進城來了，我陪他逛逛。這幾天城內沒出什麽亂子吧？＂
陳山提搖頭道：＂自那晚接連出了三起亂子之後，末將遵照您的軍令，采用外鬆內緊的方式加強了城內各處的警戒，最近幾天城內還算平靜。＂
不待莫小豐發問，他又主動說道：＂隻是大都督交待的幾件差事尚沒辦妥：丘林至今不知去向，派去調查錢辛的人也未從晉陽返迴。＂
“錢辛是晉陽人？＂莫小豐轉頭問道。
＂錢辛原籍在穎州，據鄴縣縣丞方寧遠說，錢辛是三年前自晉陽調來鄴都任縣尉的，因此，末將已派人趕赴晉陽調查錢辛以往的履曆去了。＂
莫小豐皺了皺眉，追問道：＂這個縣丞方寧遠有沒有告訴你，三年前是誰調錢辛來做鄴縣縣尉的？＂
陳山提答道：＂方寧遠隻說鄴縣屬赤縣，其衙中上自縣令，縣丞，縣尉，下至巡官，捕吏等吏員概經大將軍府簡選後方可委任。大都督若想了解錢辛是怎麽從晉陽調來鄴都做的縣尉，不妨問問崔季舒崔先生。＂
說話間已來到三台附近，莫小豐想起數天前的那晚正是在此地路遇詐稱要去報警的丘林的，便問陳山提道：＂關於丘林的去向，你們現在是否有大致的判斷？他是仍蟄伏在城內某處呢，還是已逃出了城外？＂
陳山提有些為難地答道：“末將曾找和丘林相熟的幾名差役詳細詢問過，他們都說丘林不擅武技。從這一點判斷，他逾城逃遁的可能不大，應當還在城裏。＂
莫小豐張口還欲追問丘林的來曆，忽然望見前方衛祥正陪著身穿玄色袍服的土訶等人朝戚裏的方向走去，遂催動青驄馬追了過去。
在戚裏市坊口，柳十三娘正和幾位商戶談論著什麽，遠遠看到莫小豐策馬朝這邊馳來，連忙撇下諸人，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恰巧和衛祥等人擦肩而過，禁不住瞟了一眼人高馬大的土訶。
莫小豐卻顧不得理會柳十三娘，翻身下馬，邁步攆上衛祥等人，笑著衝土訶說道：“哎呀呀，俟斤要進城來逛逛，昨日怎麽不提前打聲招唿呀？＂
土訶聽通事傳譯罷他的話，盯了一眼嫋嫋婷婷的柳十三娘，麵露笑容答道：＂我是一時興起，想進城看看東朝國都的氣象如何。怎麽敢有勞太原公親自趕來作陪呢？＂
莫小豐謙辭道：“我們中原人最講究禮儀禮法。俟斤是遠來的貴客，賀嵩理當奉陪。＂
土訶抱了抱拳，忽然問道：“適才衛驛丞引我等觀瞻了城中最有名的三台，當真是雄偉壯麗，巧奪天工哪！隻是不知為何有殘缺之處啊？＂
莫小豐從容答道：“俟斤有所不知，一個多月前鄴都地震，三台之中的冰井台因此走水，至今尚未修複。＂
他朝戚裏坊內望了一眼，又補充道：＂近來天幹物燥，稍不留神便極易走水。這不，柳大娘子的＇笑春風＇前幾日也因店中夥計疏忽大意走了水，險些耽誤了店鋪開張營生呢。＂
柳十三娘聽見莫小豐主動向那黑袍胖子介紹“笑春風＂新店走水的事，便已猜到對方身份非同小可，立馬嘻嘻笑著上前接過話茬，向土訶說道：“這位大人您明察，若不是太原公可憐民婦失了店麵，無依無靠的，叫市令另賃了間店麵給民婦，民婦，還有店裏的幾十名夥計都要喝西北風了。＂
葉馳一雙眼睛打量著柳十三娘，問道：＂這位娘子怎麽稱唿呀？＂
柳十三娘衝他斂衽施了一禮，答道：＂民婦柳十三娘，是戚裏‘笑春風＇的掌櫃，請問小哥上下如何稱唿？＂
莫小豐不待葉馳答話，即向土訶引見道：“柳大娘子所開的＇笑春風＇是鄴都最好的酒肆，＇玉窯春＇就是她家獨家釀造的美酒。＂
土訶聽說柳十三娘是＂玉窯春＂的獨家釀造人，兩眼登時放出光來，笑嗬嗬地說道：＂那，今日是否有幸能到柳大娘子的肆中品嚐品嚐鄴都的美酒啊？＂
莫小豐正擔心土訶在城內四處亂逛，說不準就會得知南朝使節也來到鄴都的訊息，聞言立馬代柳十三娘邀請道：＂俟斤如肯賞光，‘笑春風＇上下自是樂意效勞。請吧。＂
一行人前後相跟著走進戚裏坊市，但見坊內熙熙攘攘，到處都是往店鋪裏搬運貨物的夥計。莫小豐趁勢向土訶等人介紹道：＂戚裏正在籌建一座大市，過不了多少時日，鄴都的百姓便可在這裏買到蜀地的織錦，吳越的絲繡，東海的珠貝，還有關中的玉器，漠北及西域的皮貨，珍稀藥材等諸般貨物。俟斤如果不急著走，到時也可來此逛逛。＂
通事向土訶傳譯罷他的話，隻見土訶驚奇地瞪大了眼睛，觀察著街市上你來我往搬運貨物的人們，嘰哩咕嚕地說了一串不知什麽話。
莫小豐正等待通事傳譯土訶說了些什麽，忽然瞧見小德子，顧遲二人陪著張循從前麵的一間店鋪裏走了出來，便對土訶說道：＂來，我為俟斤引見一位大商。＂
當晚，他迴到大將軍府，躺在床上從頭仔細梳理了一遍對皇帝產生懷疑的經過：從三台縱火案發生後的當天尤桐失蹤，繼而因禁軍刺駕一事開始懷疑禁軍統領爾朱文暢，繼而對皇帝本人也產生了懷疑，直到最近發生的定國寺滅口案，特別是泉永的供述，無一不明確地證實了源斐的確和西朝之間存在某種聯係。
排除了後一種猜測，那麽就隻剩下了一種可能：源斐應當是從柔然索要巨額貢獻這件事中嗅出了危險的味道，擔心西朝聯合柔然對東朝發起滅國之戰，危及他自身的安全和地位，迫不得已才及早說出心中憂慮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看來源斐並非在為西朝效力，而是想利用西朝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呀！
想通了這一層，莫小豐頓覺心安了不少：隻要皇帝還顧及他的尊位，不至賣國通敵，那麽自己目前麵臨的局勢還不算十分兇險，至少不必擔心在全力應對外敵時會被人從背後捅上一刀了。
次日早起，莫小豐正在咀華堂內等候陳山提前來稟報近來鄴都的治安狀況，同時考慮著到館驛去見一見南朝使節，如皇帝所命，展示一下北士之文采，忽有軍士來報：“城北紫陌驛丞差人來有要事求見。＂
莫小豐當即叫進衛祥派來報信的驛卒一問方知，原來柔然使節土訶今日一早便要喬裝成漢人進城來逛逛，衛祥再三勸阻不成，隻得陪同土訶，葉馳等人進城來了。
“土訶這分明是窺探鄴都虛實來了啊！＂
思慮至此，莫小豐霍然起身，吩咐道：＂走，咱們瞧瞧去！＂
在顧阿改等人的護從下，莫小豐出了大將軍府，略一思忖，選擇順東城大街北上去迎堵柔然使節。
還未走出多遠，陳山提便從後麵追了上來，喘著粗氣問道：＂大都督這是要去哪兒啊？＂
莫小豐招手示意他與自己並肩而行，說道：＂柔然使節進城來了，我陪他逛逛。這幾天城內沒出什麽亂子吧？＂
陳山提搖頭道：＂自那晚接連出了三起亂子之後，末將遵照您的軍令，采用外鬆內緊的方式加強了城內各處的警戒，最近幾天城內還算平靜。＂
不待莫小豐發問，他又主動說道：＂隻是大都督交待的幾件差事尚沒辦妥：丘林至今不知去向，派去調查錢辛的人也未從晉陽返迴。＂
“錢辛是晉陽人？＂莫小豐轉頭問道。
＂錢辛原籍在穎州，據鄴縣縣丞方寧遠說，錢辛是三年前自晉陽調來鄴都任縣尉的，因此，末將已派人趕赴晉陽調查錢辛以往的履曆去了。＂
莫小豐皺了皺眉，追問道：＂這個縣丞方寧遠有沒有告訴你，三年前是誰調錢辛來做鄴縣縣尉的？＂
陳山提答道：＂方寧遠隻說鄴縣屬赤縣，其衙中上自縣令，縣丞，縣尉，下至巡官，捕吏等吏員概經大將軍府簡選後方可委任。大都督若想了解錢辛是怎麽從晉陽調來鄴都做的縣尉，不妨問問崔季舒崔先生。＂
說話間已來到三台附近，莫小豐想起數天前的那晚正是在此地路遇詐稱要去報警的丘林的，便問陳山提道：＂關於丘林的去向，你們現在是否有大致的判斷？他是仍蟄伏在城內某處呢，還是已逃出了城外？＂
陳山提有些為難地答道：“末將曾找和丘林相熟的幾名差役詳細詢問過，他們都說丘林不擅武技。從這一點判斷，他逾城逃遁的可能不大，應當還在城裏。＂
莫小豐張口還欲追問丘林的來曆，忽然望見前方衛祥正陪著身穿玄色袍服的土訶等人朝戚裏的方向走去，遂催動青驄馬追了過去。
在戚裏市坊口，柳十三娘正和幾位商戶談論著什麽，遠遠看到莫小豐策馬朝這邊馳來，連忙撇下諸人，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恰巧和衛祥等人擦肩而過，禁不住瞟了一眼人高馬大的土訶。
莫小豐卻顧不得理會柳十三娘，翻身下馬，邁步攆上衛祥等人，笑著衝土訶說道：“哎呀呀，俟斤要進城來逛逛，昨日怎麽不提前打聲招唿呀？＂
土訶聽通事傳譯罷他的話，盯了一眼嫋嫋婷婷的柳十三娘，麵露笑容答道：＂我是一時興起，想進城看看東朝國都的氣象如何。怎麽敢有勞太原公親自趕來作陪呢？＂
莫小豐謙辭道：“我們中原人最講究禮儀禮法。俟斤是遠來的貴客，賀嵩理當奉陪。＂
土訶抱了抱拳，忽然問道：“適才衛驛丞引我等觀瞻了城中最有名的三台，當真是雄偉壯麗，巧奪天工哪！隻是不知為何有殘缺之處啊？＂
莫小豐從容答道：“俟斤有所不知，一個多月前鄴都地震，三台之中的冰井台因此走水，至今尚未修複。＂
他朝戚裏坊內望了一眼，又補充道：＂近來天幹物燥，稍不留神便極易走水。這不，柳大娘子的＇笑春風＇前幾日也因店中夥計疏忽大意走了水，險些耽誤了店鋪開張營生呢。＂
柳十三娘聽見莫小豐主動向那黑袍胖子介紹“笑春風＂新店走水的事，便已猜到對方身份非同小可，立馬嘻嘻笑著上前接過話茬，向土訶說道：“這位大人您明察，若不是太原公可憐民婦失了店麵，無依無靠的，叫市令另賃了間店麵給民婦，民婦，還有店裏的幾十名夥計都要喝西北風了。＂
葉馳一雙眼睛打量著柳十三娘，問道：＂這位娘子怎麽稱唿呀？＂
柳十三娘衝他斂衽施了一禮，答道：＂民婦柳十三娘，是戚裏‘笑春風＇的掌櫃，請問小哥上下如何稱唿？＂
莫小豐不待葉馳答話，即向土訶引見道：“柳大娘子所開的＇笑春風＇是鄴都最好的酒肆，＇玉窯春＇就是她家獨家釀造的美酒。＂
土訶聽說柳十三娘是＂玉窯春＂的獨家釀造人，兩眼登時放出光來，笑嗬嗬地說道：＂那，今日是否有幸能到柳大娘子的肆中品嚐品嚐鄴都的美酒啊？＂
莫小豐正擔心土訶在城內四處亂逛，說不準就會得知南朝使節也來到鄴都的訊息，聞言立馬代柳十三娘邀請道：＂俟斤如肯賞光，‘笑春風＇上下自是樂意效勞。請吧。＂
一行人前後相跟著走進戚裏坊市，但見坊內熙熙攘攘，到處都是往店鋪裏搬運貨物的夥計。莫小豐趁勢向土訶等人介紹道：＂戚裏正在籌建一座大市，過不了多少時日，鄴都的百姓便可在這裏買到蜀地的織錦，吳越的絲繡，東海的珠貝，還有關中的玉器，漠北及西域的皮貨，珍稀藥材等諸般貨物。俟斤如果不急著走，到時也可來此逛逛。＂
通事向土訶傳譯罷他的話，隻見土訶驚奇地瞪大了眼睛，觀察著街市上你來我往搬運貨物的人們，嘰哩咕嚕地說了一串不知什麽話。
莫小豐正等待通事傳譯土訶說了些什麽，忽然瞧見小德子，顧遲二人陪著張循從前麵的一間店鋪裏走了出來，便對土訶說道：＂來，我為俟斤引見一位大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