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鄴縣縣衙，莫小豐命小德子仍舊返迴上善精舍，全力協助張循盡快促成洛陽商戶東遷一應事宜，爾後和黑皮一道迴到了大將軍府。
出乎意料的是，楊遵還在大將軍府等候著他。
＂太原公，大約一個時辰前接到定州刺史府的六百裏加急文書，報稱柔然使節已抵定州，不日將前來鄴都。＂楊遵將莫小豐迎入正堂，呈上一封書信，說道。
莫小豐展開書信大致看了看，蹙眉問道：“這信裏並沒有提及柔然遣使來朝所為何事啊？＂
楊遵冷哼一聲，答道：＂無非是向我朝索要糧帛罷了。據送信的軍士說，柔然使節原是要赴晉陽麵見丞相的，遭到霸府婉拒後才改變行程前來的鄴都，據此，不排除其有窺探我朝中動向的用意。＂
＂窺探我朝動向？先生莫非疑心柔然有興兵南侵之意？＂莫小豐琢磨著楊遵的話，問道。
＂如今丞相大軍西征遇阻方退，西朝的確有可能聯合柔然伺機來犯。＂楊遵給出了肯定的答複，又道，“另者，前兩日接到斛律都督的軍報，稱南朝使節也已經在趕往鄴都的路上了。＂
＂好嘛，這才有個風吹草動，就把虎狼都給招引來了呀！＂莫小豐搓著雙手感歎道。
楊遵見狀，不得不提醒他道：＂南朝皇帝癡迷佛事，倒未必存心興兵北上，太原公切不可等同視之。＂
＂那麽，依先生之見，
對南北二朝的使節，該如何應對呢？＂莫小豐心裏雖不認同楊遵的說法，卻也不便反駁，望著他問道。
楊遵沉吟著說道：＂外使來朝期間，務需確保鄴都安寧，切不可發生諸如殺人，放火以及滋擾使節之事。＂
莫小豐點頭道：＂這是自然，我會交待陳山提加強戒備的。＂
楊遵又道：＂南朝使節依下官之見，隻需按以往成例接待則可。至於柔然使節，最好能先行探明其來意，再引其入京陛見，歇馬之處暫安排在城北紫陌，如何？＂
莫小豐心知楊遵對柔然使節格外戒惕，遂含混應道：＂暫且作此安排吧。＂
＂那麽，南朝使節方麵就由高陽王出麵接待，下官隨您一道接待柔然使節，怎樣？＂
＂可以。不過，像這種邦交事務，應當是以職任尚書右丞的先生為主，我陪同先生一道接待柔然使節更為合適吧。＂莫小豐糾正道。
楊遵當即表態道：＂依禮雖當如此，但一切相關事項還須太原公主持才是。＂見莫小豐沒有表示異議，他又說道：＂在外使來朝期間，為便於接待，擬將坐堂聽稟改為每日午後進行，如遇緊要政務，則許可經辦衙署隨時稟報。＂
莫小豐忽然問道：＂自定州至鄴都不過三四天的行程，如果擬將柔然使節一行安置於城北的紫陌驛，是否明日即需作出相應的安排，以免臨時倉猝，於禮不周啊？＂
楊遵一時未解其意，問道：＂您的意思是？＂
＂先生方才不是疑心柔然遣使來朝實有窺探我朝虛實之意嗎？何不在其歇馬的館驛安排若幹耳目，以便隨時掌握其行蹤？＂
楊遵恍然省悟，連連點頭道：“太原公說得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送楊遵離開大將軍府迴到咀華堂時，恰巧聽到外麵響起了三記更鑼，莫小豐順手接過顧阿改親手熬製的飴餳，一邊小口地啜著，一邊默默地梳理著手頭亟需處置的事項。驀地，他忽然迴想起昨日在含光殿內皇帝借催婚向他打探父親賀渾傷情的情形，心下登時一緊：皇帝既然早就和敵對的西朝暗通款曲，那麽他會不會趁柔然和南朝遣使來朝之際蓄謀生事，攪亂鄴都，以達到其不可告人之目的呢？
倘若結合近來發生的種種事件推斷，確實有此可能。
如果皇帝真的會借接見外朝使節之機挑起事端，自己該如何應對呢？
莫小豐越想越覺得不安，渾然忘記了時間，久久地坐在那裏發起了呆。
＂大都督，時辰不早了，小棗還在寢堂等著您呢！＂顧阿改終於乍著膽子提醒道。
＂叫她先歇著吧，不必等我了。＂莫小豐推開放涼了的大半碗飴餳，吩咐道。
顧阿改迴頭望了望黑漆漆的堂外，不解地問道：＂您是要在此間過夜嗎？小的再搬些柴炭來。＂
莫小豐敷衍地揮了揮手，依舊苦思著應對之策：
眼下能夠防範皇帝借機生事的最有效的辦法或許是設法給他施加一定的壓力，迫使他轉移注意力，從而無心借題發揮，挑起事端。而盡早送泉永迴宮無疑是施壓於皇帝的一條良選。
可是，就目前的情形而言，泉永的供述僅僅得到了部分證實，他的父母及大半族人尚在關中，這些都難以保證他會盡心盡力地為自己效命。假如過早地放他迴皇帝身邊，無疑需要冒相當大的風險。
他反複權衡利弊，最終還是決定冒險試上一試，明日即放泉永迴宮，先看看皇帝對此的反應再說。
不知什麽時候，顧阿改將炭盆挪到了更加靠近他的地方，又往炭盆裏添加了些新炭。莫小豐被暖烘烘的炭火煨著，漸漸生出了些困意。為保持頭腦淸醒，他隻得站起身來，邊在堂內踱著步邊繼續思索下去。
與楊遵所見不同，他認為南朝在這個當口遣使來朝顯然也有探聽父親賀渾傷勢，以及試探鄴都動靜的用意。為防止柔然和南朝使節同在鄴都私下串通消息，相互勾連，除依楊遵所說，將柔然使節安置在城外的紫陌驛外，還應當在時間上有所安排，盡量避免南北二使會麵的可能。
然而，令他感到擔心的是，柔然作為歲歲接受東西二朝納貢的上邦，其派出的使節能夠服從安排，答應在城外的紫陌驛歇馬嗎？如果對方提出要進城住宿的要求，怎麽辦？
還有張循，他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當麵向自己致歉才從洛陽來的鄴都，可單憑他與唐雙舉等人來往密切這一點，就很容易推斷出，他很可能也是奉侯鑒之命，前來打探消息的。
如此看來，父親賀渾的傷勢確已牽動了東西南北各方勢力，俱不約而同地派人來到鄴都刺探虛實，蠢蠢欲動了。
一念至此，他不禁打了個寒戰。一旁侍立的顧阿改見了，忙邁步上前，欲將臂彎搭著的大氅給他披上。
莫小豐擺手示意不必，轉頭望了望堂外，問道：＂幾更天了？＂
＂已經過四更了。您要不要歇息一下？＂
＂你去喚黑皮來。＂莫小豐迴到幾案後坐下，援筆在手，邊開始寫信邊吩咐道，“還有，備一匹快馬候著。＂
稍頃，顧阿改引著睡眼惺忪的黑皮來到了咀華堂。
莫小豐當著黑皮的麵兒將才寫好的信件放入竹筒，仔細地用火漆封緘了，向黑皮交待道：＂你立即騎快馬趕往晉陽，務必親手將此信交給大將軍。＂頓了一頓，又補充道：＂明日天亮前須返迴鄴都來見我。”
鄴都距晉陽足足有五六百裏的路程，聽到莫小豐限他一日一夜打個來迴，黑皮登時睡意全無，挺胸答道：“遵令！＂
出乎意料的是，楊遵還在大將軍府等候著他。
＂太原公，大約一個時辰前接到定州刺史府的六百裏加急文書，報稱柔然使節已抵定州，不日將前來鄴都。＂楊遵將莫小豐迎入正堂，呈上一封書信，說道。
莫小豐展開書信大致看了看，蹙眉問道：“這信裏並沒有提及柔然遣使來朝所為何事啊？＂
楊遵冷哼一聲，答道：＂無非是向我朝索要糧帛罷了。據送信的軍士說，柔然使節原是要赴晉陽麵見丞相的，遭到霸府婉拒後才改變行程前來的鄴都，據此，不排除其有窺探我朝中動向的用意。＂
＂窺探我朝動向？先生莫非疑心柔然有興兵南侵之意？＂莫小豐琢磨著楊遵的話，問道。
＂如今丞相大軍西征遇阻方退，西朝的確有可能聯合柔然伺機來犯。＂楊遵給出了肯定的答複，又道，“另者，前兩日接到斛律都督的軍報，稱南朝使節也已經在趕往鄴都的路上了。＂
＂好嘛，這才有個風吹草動，就把虎狼都給招引來了呀！＂莫小豐搓著雙手感歎道。
楊遵見狀，不得不提醒他道：＂南朝皇帝癡迷佛事，倒未必存心興兵北上，太原公切不可等同視之。＂
＂那麽，依先生之見，
對南北二朝的使節，該如何應對呢？＂莫小豐心裏雖不認同楊遵的說法，卻也不便反駁，望著他問道。
楊遵沉吟著說道：＂外使來朝期間，務需確保鄴都安寧，切不可發生諸如殺人，放火以及滋擾使節之事。＂
莫小豐點頭道：＂這是自然，我會交待陳山提加強戒備的。＂
楊遵又道：＂南朝使節依下官之見，隻需按以往成例接待則可。至於柔然使節，最好能先行探明其來意，再引其入京陛見，歇馬之處暫安排在城北紫陌，如何？＂
莫小豐心知楊遵對柔然使節格外戒惕，遂含混應道：＂暫且作此安排吧。＂
＂那麽，南朝使節方麵就由高陽王出麵接待，下官隨您一道接待柔然使節，怎樣？＂
＂可以。不過，像這種邦交事務，應當是以職任尚書右丞的先生為主，我陪同先生一道接待柔然使節更為合適吧。＂莫小豐糾正道。
楊遵當即表態道：＂依禮雖當如此，但一切相關事項還須太原公主持才是。＂見莫小豐沒有表示異議，他又說道：＂在外使來朝期間，為便於接待，擬將坐堂聽稟改為每日午後進行，如遇緊要政務，則許可經辦衙署隨時稟報。＂
莫小豐忽然問道：＂自定州至鄴都不過三四天的行程，如果擬將柔然使節一行安置於城北的紫陌驛，是否明日即需作出相應的安排，以免臨時倉猝，於禮不周啊？＂
楊遵一時未解其意，問道：＂您的意思是？＂
＂先生方才不是疑心柔然遣使來朝實有窺探我朝虛實之意嗎？何不在其歇馬的館驛安排若幹耳目，以便隨時掌握其行蹤？＂
楊遵恍然省悟，連連點頭道：“太原公說得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送楊遵離開大將軍府迴到咀華堂時，恰巧聽到外麵響起了三記更鑼，莫小豐順手接過顧阿改親手熬製的飴餳，一邊小口地啜著，一邊默默地梳理著手頭亟需處置的事項。驀地，他忽然迴想起昨日在含光殿內皇帝借催婚向他打探父親賀渾傷情的情形，心下登時一緊：皇帝既然早就和敵對的西朝暗通款曲，那麽他會不會趁柔然和南朝遣使來朝之際蓄謀生事，攪亂鄴都，以達到其不可告人之目的呢？
倘若結合近來發生的種種事件推斷，確實有此可能。
如果皇帝真的會借接見外朝使節之機挑起事端，自己該如何應對呢？
莫小豐越想越覺得不安，渾然忘記了時間，久久地坐在那裏發起了呆。
＂大都督，時辰不早了，小棗還在寢堂等著您呢！＂顧阿改終於乍著膽子提醒道。
＂叫她先歇著吧，不必等我了。＂莫小豐推開放涼了的大半碗飴餳，吩咐道。
顧阿改迴頭望了望黑漆漆的堂外，不解地問道：＂您是要在此間過夜嗎？小的再搬些柴炭來。＂
莫小豐敷衍地揮了揮手，依舊苦思著應對之策：
眼下能夠防範皇帝借機生事的最有效的辦法或許是設法給他施加一定的壓力，迫使他轉移注意力，從而無心借題發揮，挑起事端。而盡早送泉永迴宮無疑是施壓於皇帝的一條良選。
可是，就目前的情形而言，泉永的供述僅僅得到了部分證實，他的父母及大半族人尚在關中，這些都難以保證他會盡心盡力地為自己效命。假如過早地放他迴皇帝身邊，無疑需要冒相當大的風險。
他反複權衡利弊，最終還是決定冒險試上一試，明日即放泉永迴宮，先看看皇帝對此的反應再說。
不知什麽時候，顧阿改將炭盆挪到了更加靠近他的地方，又往炭盆裏添加了些新炭。莫小豐被暖烘烘的炭火煨著，漸漸生出了些困意。為保持頭腦淸醒，他隻得站起身來，邊在堂內踱著步邊繼續思索下去。
與楊遵所見不同，他認為南朝在這個當口遣使來朝顯然也有探聽父親賀渾傷勢，以及試探鄴都動靜的用意。為防止柔然和南朝使節同在鄴都私下串通消息，相互勾連，除依楊遵所說，將柔然使節安置在城外的紫陌驛外，還應當在時間上有所安排，盡量避免南北二使會麵的可能。
然而，令他感到擔心的是，柔然作為歲歲接受東西二朝納貢的上邦，其派出的使節能夠服從安排，答應在城外的紫陌驛歇馬嗎？如果對方提出要進城住宿的要求，怎麽辦？
還有張循，他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當麵向自己致歉才從洛陽來的鄴都，可單憑他與唐雙舉等人來往密切這一點，就很容易推斷出，他很可能也是奉侯鑒之命，前來打探消息的。
如此看來，父親賀渾的傷勢確已牽動了東西南北各方勢力，俱不約而同地派人來到鄴都刺探虛實，蠢蠢欲動了。
一念至此，他不禁打了個寒戰。一旁侍立的顧阿改見了，忙邁步上前，欲將臂彎搭著的大氅給他披上。
莫小豐擺手示意不必，轉頭望了望堂外，問道：＂幾更天了？＂
＂已經過四更了。您要不要歇息一下？＂
＂你去喚黑皮來。＂莫小豐迴到幾案後坐下，援筆在手，邊開始寫信邊吩咐道，“還有，備一匹快馬候著。＂
稍頃，顧阿改引著睡眼惺忪的黑皮來到了咀華堂。
莫小豐當著黑皮的麵兒將才寫好的信件放入竹筒，仔細地用火漆封緘了，向黑皮交待道：＂你立即騎快馬趕往晉陽，務必親手將此信交給大將軍。＂頓了一頓，又補充道：＂明日天亮前須返迴鄴都來見我。”
鄴都距晉陽足足有五六百裏的路程，聽到莫小豐限他一日一夜打個來迴，黑皮登時睡意全無，挺胸答道：“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