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三台,莫小豐向人詢問了祭禮進行的情況。得知祭禮進展順利,並沒有受到三台失火的影響,他稍稍放了心,帶領一班護衛在城內巡視一番後,便來到禦史台監舍和韓貞會麵。


    對於受到沈七襄被人拐走一事牽連而軟禁於禦史台監舍的韓貞,莫小豐心裏是懷著一份愧疚的。因此,當韓貞被帶進值房時,他首先拱手致歉道:“前些日子大娘子受驚了,今日我專程來接你迴衙署暫住。”


    韓貞的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莫小豐,問道:“太原公,我家公子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莫小豐下意識地迴避著她的目光,親手扶韓貞坐下,奉上一碗茶,嗬嗬笑道:"大娘子不要多心嘛,留你在此,是因為別的事情,與沈公子無關。"


    韓貞卻不肯相信他的話,堅持說道:“當初太原公帶民婦來此,是為了要民婦勸說我家公子,既然如此,今日為何單單召見民婦一人,不欲民婦和我家公子見麵呢?”


    莫小豐對於韓貞此問早有準備,臉上仍舊帶著親切的笑容,解釋道:“沈公子原因涉嫌殺害洛陽城安司從事楊待封而被押解來京待勘的,有司衙署考慮到他係鹹陽王庶子,才將他羈押於禦史台監舍的。可是,經向鹹陽王府求證,並無人知曉其為鹹陽王之後,加之洛陽方麵又傳來消息,楊待封被殺一案有了新的線索,這樣,禦史台便將沈七襄移交大理寺收押,勘問。鑒於案件尚在審理當中,大娘子自是不便與沈公子會麵,還望見諒。”


    韓貞聽了他這番解釋,嘿嘿冷笑兩聲,質疑道:“十八年前,主母明明是在即將臨盆之際被逐出王府的,當時知道這件事的王府中人不在少數。太原公為何要說王府無人能夠證明我家公子的身世?即便真如您方才所說的那樣,王府無人肯出麵作證,民婦也能找到旁的證人,以證明沈公子確是鹹陽王庶子,他決不會殺害楊從事的。”


    “哦?但不知大娘子所說的證人是哪一位?”


    韓貞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沒有答複莫小豐,反而戒備地問道:“太原公方才說要帶民婦迴衙署,難道‘笑春風'也出了事,住不得了嗎?”


    她這麽一問,莫小豐便敏感地猜到她要找的那位證人很有可能是‘笑春風'的掌櫃柳十三娘,當下也不隱瞞,點頭答道:"大娘子說得不錯。‘笑春風'的柳十三娘及所有夥計因牽涉一樁逆案,現均已被拘押,她恐怕不宜幫大娘子出麵證明什麽了。”


    韓貞吃驚地望著他,難以置信地說道:“十三娘怎麽會牽涉進了一樁逆案?太原公,你們一定搞錯了!”


    莫小豐不想多說"笑春風"和柳十三娘的事,遂擺手說道:"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況且案子還未查出結果,我也希望柳十三娘及'笑春風'的所有人與案子無關。大娘子,除柳十三娘以外,你還能找到其他的證人來證明沈七襄的身世嗎?”


    韓貞一挺胸膛,毫不猶豫地答道:"我。”


    "空口無憑呐!"莫小豐失望地搖頭道,“以大娘子與沈七襄的關係,若拿不出有力的憑證,別人隻怕不會相信你說的話。"


    “當然有憑證。”出乎意料的是,韓貞脫口而出道。


    莫小豐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問道:"什麽憑證?”


    韓貞坦然答道:"是大王當年贈予蘭馥子的一塊和闐玉佩,上鐫蘭花圖樣。蘭馥子臨終前將此玉佩交給民婦,並叮囑待公子將來成婚之日轉贈予其妻。”


    “玉佩在哪裏?"


    "此物太過貴重,民婦不便隨身攜帶,遂暫托十三娘代為保管。太原公若不信,隻需帶民婦去見十三娘,一問便知真假。”


    “如此貴重的信物,大娘子竟將它交給別人保管?嘿嘿。"莫小豐冷笑著質疑道。


    "十三娘與民婦情同姐妹,在民婦看來,將玉佩交給她保管,自是再合適不過了。”韓貞淡淡地說道。


    “既然如此,鑒於柳十三娘目下尚在拘押之中,不宜與大娘子見麵,大娘子可否修書一封,由我轉交給她。隻要柳十三娘交出鐫有蘭花圖樣的玉佩,我立即便帶大娘子去見沈七襄,如何?"莫小豐對韓貞所說半信半疑,靈機一動,試探著問道。


    韓貞語氣堅決地否決道:“玉佩關涉我家公子的安危。民婦將它交與十三娘保管之日,便與她說定,若非民婦當麵索還,斷不可轉付他人。所以,太原公要想查證我家公子的身世,隻能帶民婦去見十三娘。”


    韓貞如此急迫地要見柳十三娘,反倒引起了莫小豐的懷疑。他今天之所以來見韓貞,除了因對她心懷愧疚,想帶她離開禦史台監舍以外,最主要的還欲通過她查證沈七襄是否和雪隼有關,從而印證自己先前關於李祖媛主仆易容混進監舍,拐走沈七襄並殺害司馬道宗的猜測是否屬實。


    實際上,自從他收到那張神秘的字條,得知程百裏是雪隼的人後,莫小豐就開始對在洛陽南市和程百裏比鄰而居的韓貞產生了懷疑。加之後來發生的沈七襄被拐事件也使他疑心和雪隼有關,這就令他不得不對和沈七襄,程百裏二人都有著緊密關係的韓貞產生了興趣,暗自希望從她身上獲得一些有用的線索,進而最終尋找到雪隼的蛛絲馬跡。


    因此,當他察覺到韓貞聽說柳十三娘被拘押的消息後,先後兩次提出要去見她時,心中不由得一動,暗想:難道柳十三娘對於韓貞比沈七襄還重要嗎?她們姐妹之間的情誼果真如此深厚嗎?


    "我可以帶大娘子去見柳十三娘。”莫小豐心裏打著主意,對韓貞說道,"不過嘛,因為柳十三娘還在拘押之中,不能單獨和人會麵,你們隻能在差人的監視下短暫地見上一麵。這樣可以嗎?”


    韓貞爽快地答應道:"請太原公在場監看,民婦隻需向十三娘問明玉佩的收藏之處即可,費不了多大工夫的。"


    一刻多鍾後,當莫小豐帶著韓貞走進戚裏原司馬府那間軒敞的花廳時,柳十三娘正俯首於案前,神情專注地審看著鋪在幾案上的一幅圖畫。


    莫小豐走近案邊,瞟了一眼,發現那是一幅繪製詳盡的施工圖樣,遂笑著對柳十三娘說道:"大娘子端的是心無旁騖啊!迴頭我同錢辛說說,明日便可允許工匠們進場,恢複施工,如何?”


    柳十三娘忙斂衽謝道:"承太原公體恤,民婦代'笑春風'老少二十幾口在此謝過了。”


    轉頭又衝韓貞問道:“姐姐這幾日到哪裏去了?怎的今日和太原公一道來看我?”


    韓貞看了看莫小豐,沒有答複柳十三娘,隻關切地問道:"妹妹還好嗎?"


    柳十三娘卻不似她這般拘謹,一麵迎上前拉著韓貞的手,請她落座,一麵答道:"姐姐不是已經看到了嘛,我在這裏一切都好。咳,'笑春風'整日價人來人往的,免不了牽涉到一些人和事,我相信有太原公這樣明察秋毫的官家在,早晚會還一個清白給咱們的,姐姐無需牽掛。"


    韓貞因和莫小豐有約在先,輕輕掙脫了柳十三娘的手,依舊站著說道:"無事就好,無事就好。我今天來是為了前些時托妹妹保管的那塊蘭花和闐玉佩,請妹妹晢將它還給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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