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了派小德子赴洛陽追查步搖的去向之後,莫小豐又向他交待了兩件事:在他離京以後,暫由錢辛率領所部軍士嚴密監視柳十三娘,曾樸等人,並協助盧先生繼續籌建戚裏市坊;小德子啟程前,務須將步搖失蹤的消息當麵向賀崇作一稟報。


    “當麵向大將軍稟報?要是大將軍不肯見小的。。。怎麽辦?”小德子不知莫小豐為何提出這樣的要求,又不敢直接詢問原由,隻好婉轉問道。


    “步搖是為了大哥才願意重迴'笑春風'的,明白了嗎?”莫小豐輕歎口氣,說道。


    自從得知步搖失蹤的消息,不知為何,莫小豐時常會感到煩躁不安,好像走失的不是僅有數麵之緣的陌生女子,而是十分親近的一位親人。


    “難道隻是因為步搖的嗓音和方雯十分相像,還是自己已對她產生了感情?"他常常捫心自問,卻始終理不出個頭緒來。


    一晃十多天過去了,並未收到小德子的任何音訊,莫小豐的內心愈發焦灼不安起來。


    這時,外郭受災的百姓大都已經得到了妥善安置,各項災後重建工程也漸漸步入了正軌,莫小豐便將賑災諸事分別委付任胄,鄭仲禮主持,帶著小棗返迴雙柏堂,打算叫錢辛來問問戚裏近來的動靜。


    小棗是因放心不下莫小豐孤身在外操勞,於地震發生的當天即趕來外郭,隨身服侍他的日常起居的,這些日子裏眼瞅著莫小豐為了步搖失蹤的事夜不安寢,食不甘味,心裏既對步搖產生了強烈的嫉妒,又更加心疼莫小豐。


    今天終於隨莫小豐返迴了雙柏堂,小棗一麵張羅著燒水服侍莫小豐沐浴更衣,一麵準備親自下廚蒸些棗糕給莫小豐吃。


    當小棗從氤氳著暖暖水汽的浴房出來,走向灶房時,恰好和在陳山提陪同下走進院門來的禦史中尉崔昂打了個照麵。


    "小棗,大都督正在沐浴哪?"陳山提指了指浴房,問道。


    "可不是嘛,崔中尉,您有事要找我家公子?"小棗因見崔昂神色匆匆,便衝他問道。


    “無妨無妨,我到房中候著太原公就是。”口中雖如此說,崔昂卻不住地看向浴房,快步走進了西廂房。


    小棗見他這樣,唯恐耽誤了公務,轉身走進浴房,向莫小豐稟報了崔昂造訪的消息。


    莫小豐聽說崔昂親來造訪,不敢怠慢,在小棗服侍下迅速擦幹了身子,換上一襲幹淨的布袍,披散著頭發出了浴房去見崔昂。


    兩人見麵,施禮已畢,崔昂屏退侍從人等,開口便道:“司馬令死因外泄,導致彭城駐軍嘩變,大將軍命下官會同太原公迅速查明原委,給朝野一個交待。事發緊急,下官造次了。”


    莫小豐衝他擺擺手,問道:“彭城營中如今情勢如何?有多少軍士參與嗶變?”


    “斛律晃派人於今日送迴的軍報,內中隻說有部分軍士聲稱朝廷詐報司馬令的死因,要求嚴懲殺人兇手,目下整座軍營人心浮動,隨時可能發生暴亂,懇請大將軍立即設法處置。”


    這時,莫小豐忽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委婉地問道:"記得十多天前大將軍不是命楊遵去向司馬家通報司馬令死於地震的消息了嗎?對於斛律晃軍報中所說,楊司馬有何說法?”


    崔昂麵沉似水地說道:"大將軍有意命楊遵陪同司馬國舅趕赴彭城營中釋清原由,安撫軍士,此時他們可能已經啟程了。”


    崔昂雖然沒有明說,可據他轉述的情形並不難推測出,嗶變生事的大多是司馬家捐出的那部分軍士。如今賀崇竟命令楊遵和司馬消難一同趕赴彭城平息事端,顯然是懷疑彭城兵變和這二人有關,並要強逼他們親自出麵去解決其挑起的事端哪!


    可是,賀崇既已勒令楊遵,司馬消難二人前往彭城,為何又要崔昂會同他追查泄露消息的人呢?


    崔昂似乎看出了莫小豐的心思,繼續說道:"大將軍接到軍報後大為震怒,嚴令太原公與下官徹查殺害司馬令的兇手,務必將其繩之以法。太原公,下官聽說您曾和楊遵到禦史台監舍提審沈七襄,並當場揭出其已被人替換的真相,不知當時的具體情形如何?”


    莫小豐略覺意外地說道:“崔中尉沒有訊問過牛二嗎?"


    “牛二?您說的是冒名頂替沈七襄的那個人?他已經死了。"


    "他是怎麽死的?”莫小豐雙眉一挑,問道。


    "在地震中被埋在了倒塌的監舍裏,如今人已經入殮了。值守的差役還從廢墟中救出了一位婦人,據說是隨您從洛陽來到鄴都的?”


    莫小豐點頭道:“此人名叫韓貞,和沈七襄頗有淵源,出於保密的考慮,楊司馬暫將她留在了監舍。她如今怎麽樣了?對了,還有帶隊值守的那位什長馮根生,他還在吧?”


    "韓大娘子隻是受了點輕傷,沒有大礙。馮根生也在。太原公,關於殺害司馬令的兇手,您有什麽線索嗎?"


    “咱們到監舍去看看,再說吧。"莫小豐沒有直接答複崔昂,起身說道。


    在前往禦史台監舍的路上,崔昂再次問道:"據馮根生供述,寧安公主曾托人請他對司馬令多加關照,您應當知道這件事吧?”


    對於莫小豐來說,令他尤其感到失望的是牛二在地震中殞命這一消息。因為牛二一死,就意味著可用來追查兇手的唯一一條線索也斷了。所以,他對崔昂的再次試探並沒太在意,隻敷衍地答了聲:"知道。”


    崔昂撩起眼皮盯了莫小豐一眼,說道:"可是,當初楊遵向大將軍稟報時卻沒有提及此事,您知道是為什麽嗎?"


    莫小豐心不在焉地搖頭道:“不知道。"


    "唉。”崔昂見他根本沒理會自己的言外之意,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司馬國舅應當不至於做下殺父的勾當吧。"


    莫小豐這時才陡然警覺,抱歉地笑了笑,問道:“崔中尉,你說什麽?"


    “目前關於兇手,咱們所知的唯一線索是他喬作馮根生的模樣混入了監舍,而自從馮根生入禦史台監舍當值以來,除寧安公主差來的人外,不曾見過其它外人。您說,咱們應不應該從寧安公主查起呢?”崔昂意味深長地反問道。


    現在,莫小豐基本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楊遵,還是馮根生,都沒有說出是李祖媛的姐姐李嬪受寧安公主所托,派婢女來見馮根生的實情,(雖然他尚不清楚馮根生為何也要隨楊遵有意隱瞞)但是,即便是這樣,從崔昂的話裏,他也嗅出了一種危險的味道:難道賀崇和崔昂開始對皇帝產生了懷疑?


    是的,寧安公主最親近的人不僅有夫君司馬消難,更應包括同祖同宗的當今皇帝!


    而依皇帝與賀崇之間幾近劍拔弩張的緊張關係,他完全有可能指使人毒殺司馬道宗,以此激發起各家勳貴對賀崇的不滿,進而達到將賀崇排擠出朝堂的目的!


    想到這一層,莫小豐不由得倒抽了口涼氣,脫口說道:"司馬令之死恐怕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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