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老爺子到的時候,源千譯已經做完了一係列檢查,正被親友們圍住,你一句我一句地慰問。


    為了防止影響到他身體,大家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語速也放得很慢。


    在座眾人都沒有窮的,帶來的補品堆滿了房間的一處角落,因為身上傷口還有點疼,源千譯隻能時不時迴應幾個音節,完全無法多說。


    他覺得自己沒什麽大礙,畢竟那個小毛線團子說是給他吊了一口氣,但他傷口愈合顯然加快了些許,根本沒有那麽嚴重。


    黑羽千影溫柔但不容抵抗地給他掖了掖被子,笑容中充滿母愛:“乖,老實躺著。”


    降穀零坐在另一邊,幫他調整了一下枕頭的角度,順便把源千譯的手放到被子裏,覺得有點涼後直接雙手握上去,待暖得差不多了才收迴來。


    他心疼地看著源千譯血色很淡的臉,這一遭別的不說,血是真流了不少。


    當時手術的時候,那輸血量看得在外麵等的幾人心都在顫。


    偏偏源千譯是rh陰性血,這件事他們也都才知道,就是所謂的熊貓血,醫院血庫不夠,還是緊急從別的醫院血庫調血,外加拿錢砸,找了幾個同為rh陰性血的人輸血,才夠。


    門被轉開,森川老先生一看到醒著的源千譯,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老淚縱橫地撲到病床邊,嘴唇哆嗦著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一把年紀,無兒無女,從源千譯祖父那時候就在源家,看著源氏三代家主更迭,更是把源千譯當親孫子看。這次源千譯重傷屬實是給老人家嚇得不輕。


    降穀零飛快起身,給老爺子挪地方。


    抬眼就和一臉無措的源千譯對上視線。


    “森川爺爺……我沒事,讓您擔心了。”源千譯不得不放輕放柔語氣,無奈道:“好了好了,家裏邊的事還得您和月華代我處理一段時間,再哭您就要躺我隔壁了。”


    森川老爺子哭聲一頓,


    後知後覺地發現現場似乎還有不少人,刻進骨子裏的紳士教養讓他不禁老臉一紅,迅速起身,拍拍膝蓋上不存在的塵土,手裏拿著手帕,拭了拭臉上的淚痕,對眾人行了一個抱歉的鞠躬禮:“抱歉,失禮了。”


    “沒關係。”相比其他人,黑羽千影和這位老管家更熟悉一些,眾人也都能理解老先生的感情。


    其實他們聽到源千譯重傷住院的時候,摔了茶盞和自己的不在少數。


    在森川爺爺撲過來的時候,順勢讓開地方的降穀零被貝爾摩德一個眼神示意,無聲出了病房。


    動作之輕,外加有森川老爺子吸引眾人注意,除了諸伏景光似有所感迴頭看了一眼,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


    貝爾摩德抽出一支女士香煙,剛咬在唇間,想起醫院禁煙,去掏打火機的手一頓,在空中轉了個彎,改為撫了下鬢發。


    她咬著煙,倚在走廊牆壁上,背對著攝像頭,慵懶又漫不經心地看著笑容忽地沉寂下來的降穀零。


    貝爾摩德微微張口,像一隻露出毒牙的美人蛇:“波本。”


    她眯起眼:“離源千譯遠一點。”


    “為什麽?”波本收起了所有的溫和無害,紫灰的瞳孔危險起來。他笑笑:“別忘了,接近源千譯的任務是你親自告知我的。”


    他咬重了“親自”這兩個字。


    貝齒一緊,有些尖的牙猛地咬上含在嘴裏的煙頭,貝爾摩德身上殺意不受控地顯現出一瞬,又被她收起。


    女人嘲意滿滿地笑笑:“你該不會動了真情吧?”


    “真可笑,你該知道,真心這東西最廉價了,尤其是對源千譯這種大家族的家主來說。”貝爾摩德紅唇中吐露的話宛如毒蛇的嘶語,刀刀直戳人心。


    如果波本隻是波本,那她這些話無疑字字誅心。


    波本神色未變:“那與你無關。”


    貝爾摩德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眼眸陰沉一些,話鋒一轉:“那個混蛋,你別插手。”


    言下之意,人她殺,你少幹預。


    波本並不想將報複的機會拱手送人,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或者說壓根沒接話,擰開門把手就進去了。


    貝爾摩德殺意又旺盛一點。


    該死的波本!


    她站在門口,看見被人圍住的源千譯,見他對進去的波本彎唇一笑,完全不設防的樣子,又有點頭疼。


    她記憶裏的小師弟可不是這種為色所迷的人啊!怎麽就著了波本這家夥的道了呢?


    本來是想趁著追赤井秀一迴國的風,把波本從小師弟身邊踢走,她也準備把自己和源千譯的關係展現出一部分在組織麵前。


    反正都是要被組織派人接近,她好歹比波本那個神秘主義者更安全,之前邀請源千譯去小聚也是出於這個計劃考慮,沒想到居然意外發現波本已經混成小師弟的男朋友了!


    明明之前組織裏完全沒有這個消息。


    源千譯在和眾人有一搭沒一搭聊天中,抽空看了一眼剛進來的降穀零,眼神詢問:剛剛去幹什麽了?


    降穀零笑著搖頭:沒什麽。


    見病號臉上浮現出疲色,他們也不好再打擾,紛紛起身表示告辭。


    源千譯出聲喊住了準備離開的小蘭:“小蘭你等等。”


    毛利蘭停下腳步:“怎麽了?”


    源千譯忍著喉間的癢意,道:“之前就覺得你有心事,是關於毛利叔叔的嗎?”


    小蘭一愣。


    源千譯才想起來由於他和貝爾摩德幾個人,打亂了後期劇情,導致小蘭的心結沒有解開,現在她和毛利小五郎還處於一個別扭的狀態。


    這可不行。


    他道:“雖然不清楚你和毛利叔叔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有誤會就要說出來,你們是親人,不是嗎?”


    小蘭反應有點慢,像是在思考他這一番話。抬頭又看到等在門口的柯南、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


    這夫妻倆一左一右站在門口,像是兩尊大神,中間隔著個小矮個柯南。兩人臉有點紅,表情又有點別扭。


    小姑娘眼睛漸漸亮起來,她對源千譯道了謝後,奔向家人。


    源千譯看著眼前的happy ending,內心滿意地點點頭。


    嗯不錯不錯,他就喜歡這種大團圓結局,看著舒心。


    然而晚上他就不舒心了。


    無他,深夜淩晨兩點,忽然從噩夢中驚醒的降穀零流著冷汗,透過昏黃的小夜燈看到源千譯原本毫無血色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他睡衣扣子都沒係好,光著腳下床,伸手在源千譯額頭上一摸,有些燙。


    一場發燒把守床的幾個人全炸清醒了。


    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草草披上衣服,按下唿叫鈴後就開始想辦法給人降溫。


    諸伏景光不在,他的易容麵具頑強地撐了這麽多天,終於還是在送走來探望的人後沒多久,光榮報廢。


    隻能作為助手幫森川爺爺料理家族裏的事,還不能露臉。


    “嘶——又變燙了。”


    剛才還是有點熱,現在已經發展到些微燙手了。


    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稍微有點熱但能入口的水和能煮雞蛋的水的區別吧。


    醫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一番檢查下,是感染性肺炎。


    發燒40.2度。


    昏昏沉沉的源千譯隻聽到“bb……感染性肺炎……bb”,唿吸慢慢急促起來,鼻子也阻塞,隻能用嘴唿吸。


    盡管病症來勢洶洶,但源千譯還是憑借堅定的毅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他就知道,東京灣的水能有多幹淨!瞅瞅!瞅瞅!感染性肺炎都出來了!


    打完針吃了藥後,源千譯半闔著眼,腦門敷著冷毛巾。


    半夜被折騰醒,誰都睡不著了。


    包括他這個病號。


    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暫時放了個歸期不定的假,據說是在水水晶受驚了,好好休息幾天。


    其實就是讓這兩人代表警視廳關懷關懷顧問先生。


    降穀零起得比較急,身上的睡衣不大工整,但源千譯目前沒工夫欣賞美色,他感覺自己要被燒傻了。


    唉。


    他心裏歎氣。


    這輩子真是越過越嬌氣,明明上一世怎麽折騰,比這再嚴重的他都熬過來了,現在居然有點受不了。


    ——哦,他上輩子早死了啊,那沒事了……


    鬆田陣平揉揉現在還有點懵的腦袋,本就亂的卷毛現在更像一團雞窩了,萩原研二看不過去,在洗漱間找了梳子,無視幼馴染“別過來小心我揍你”的低聲威脅,向“雞窩”伸出魔爪。


    降穀零換了條濕毛巾,在源千譯床邊坐著,一副要守到天亮的架勢。


    源千譯低咳兩聲:“zero你不去休息嗎?”


    降穀零指尖碰上他紅彤彤的臉,低聲道:“打擾到你了嗎?”


    “沒。”源千譯眼神一飄,“熬了這麽多天,身體會受不住的。”


    旁邊正進行無聲戰爭的兩隻好歹白天還補過覺,據鬆田陣平所說,混蛋降穀這家夥仗著小千譯昏迷沒法看著他,連熬了好幾天了。


    白天處理公安的事務,有時候還有組織的情報搜集,晚上就搬著小板凳坐源千譯床邊,一盯盯一宿,跟怕人跑了似的。


    源千譯想了想,覺得反正也睡不著:“聊會天嗎?”


    降穀零欣然答應:“想聊什麽?”


    源千譯也不知道該聊什麽,說實話他現在頭昏昏漲漲的,但就是睡不著。


    索性關心一把這個劇場版的犯人:“澤木公平,就是那個犯人,判刑結果下來了嗎?”


    殊不知,這一個話題就給降穀零幹沉默了。


    源千譯:“嗯?”


    降穀零:“醫院那邊判斷他有精神病和心理疾病,大概會送精神病院。”


    啊這?


    雖然知道日本死刑很難,但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


    源千譯磨了磨牙。


    好吧精神病院也沒好到哪去,但就是不解氣啊。


    他幽幽道:“我以後一定要推動日本執行死刑的議案。”全給一子彈崩了完事兒!


    降穀零笑著拍拍他悄咪咪伸出來透氣的手,又動作冷酷無情地給塞迴去。他安撫道:“雖然明麵上的結果是這樣,但背地裏可操作的空間很多。”


    確實是這樣沒錯,比如某師姐,就準備把人扔組織實驗室當人體小白鼠。


    降穀零雖然不至於這麽狠——他畢竟還是個公安警察,對這種人的正義感不多,但有,況且人體實驗這種東西他也是深惡痛絕的。


    他隻打算把人扔組織審訊室,好好招待一番。


    源千譯當然知道,但zero想親自動手,他就不和男朋友搶啦。


    本來在心裏預備了好幾個讓人生不如死的計劃來著。


    聊完這個殺千刀的混蛋,兩人的話題開始天南海北的轉變,一會兒是“唉好可惜,本來還計劃滑雪來著”,一會兒是“森川爺爺難得來一趟,索性在東京住幾天”。


    在降穀零說完“等出院了就可以去滑雪,但隻能在旁邊看”後,半天沒聽到迴應,就著燈光一看,源千譯那雙漂亮的狐狸眼已經閉上了,唿吸逐漸均勻平緩下來。


    降穀零看著他,忽然勾唇淺笑,湊到源千譯唇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晚安,好夢。


    一轉頭,就看到兩個冤種同期同樣的抱臂動作,並排坐在一起,二臉揶揄。


    降穀零臉都不帶紅的:“怎麽了?”


    他親他自己男朋友有問題嗎?


    完全沒有!


    鬆田陣平送他一個白眼,小聲嘀咕:“趁人不注意隻會偷襲的混蛋。”


    降穀零:“……”


    降穀零微笑:“你個單身狗。”


    鬆田陣平攥拳。


    要不是小千譯剛睡著,還是個病患,他現在就把降穀零的頭打掉!


    單身狗怎麽了!單身招你惹你了?你個天打雷劈的現充!


    諸伏景光不在,萩原研二隻能憑借自己的力氣壓住鬆田陣平:“好了好了,天不早了,該睡了。小降穀晚安哦。”


    “hagi你這家夥!剛才的賬還沒和你算!”


    萩原研二小聲自言自語:“hagi睡著了,hagi什麽都聽不到了。”


    “誰再說話誰是小狗。”


    鬆田.小狗.陣平:“……”


    鬆田小狗想一口咬死萩原狐狸。


    降穀零:“?”


    感覺這倆有點不對勁,還是因為他出櫃,所以看別人都帶點深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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