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曼按照地址,來到城西舊街區處的一棟舊樓內,垃圾腐敗的味道混合著潮濕的黴味刺激著她的嗅覺。


    她記得張明才夫婦上電視的原因就是兩夫妻即使經濟拮據,依然收養和資助了不少的孩子,還熱衷於其他的慈善事業,因此揚名。


    看著眼前糟糕的環境,唐曼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爸爸,別打了,唔唔……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陣孩子的哭喊聲從門內傳來,打斷她的思緒,激的她心頭一跳,來不及多想便抬手敲門。


    哭喊聲戛然而止,半響鐵門從裏麵打開,一個中年男人狐疑的探出頭來,“你找誰?”


    “請問是張明才先生嗎?”唐曼曼不著痕跡的順著縫隙往裏看了一眼,沒看到那孩子的身影,隻隱約看到一抹藍色的衣角,正是她見到那孩子時身上衣服的顏色。


    “我就是。”男人打量了她一番,稍微將門縫拉開了一些,“你是誰,找我做什麽?”


    “是這樣,我之前在電視上看到了您的新聞。”唐曼曼壓下心中的情緒,揚起一抹微笑讓對方放下戒備,“聽說了您的事情之後我很震撼也很感動,一直想找機會和您聊一聊。”


    “這樣啊。”男人麵露得意,稍稍想了想,側身將門徹底拉開讓她進去,“請進請進,剛才沒嚇到你吧?孩子不聽話,又在外麵偷偷摸摸,我就教訓了他幾句。”


    狹小老舊的客廳裏,剛才扒她包的小孩兒正跪在地上,蠟黃的臉上還掛著淚珠,眼底空洞一片,絲毫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靈動。


    想到這孩子可能經受的遭遇,唐曼曼心頭堵的難受。她同樣是被人收養,非常能夠了解孩子們離開福利院進入一個陌生家庭時的緊張和欣喜。


    這孩子以為自己即將擁有一個家庭,卻不知自己進入的卻是地獄。


    “還木在這兒坐什麽,快去給客人倒茶。”張明才衝小男兒低嗬了一聲,倒是沒有再動手。


    小男兒應該是跪太久腿僵了,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


    “小心!”唐曼曼將人接住,免去了小男兒磕到茶幾上的命運。小男兒的身體非常輕,唐曼曼隔著衣服幾乎感受不到小男孩兒身體的重量。


    “謝謝。”小男兒低著頭道了聲謝,扯了扯對他瘦弱身體來說有些大的外套悶頭轉身進了廚房。


    唐曼曼顫顫的吸了一口氣,雖然剛才隻有一瞬間,但是她清楚的看到小孩兒身上從頸部延伸到後背的密密麻麻的傷口。


    新舊交加,那樣的傷口必定是常年被打才會形成。莫名的寒意襲來,唐曼曼不可自抑的打了個冷顫,再看著張明才那張笑臉她隻覺得虛偽又惡心。


    “唐小姐?”張明才喊了幾聲都不見她反應疑惑皺眉,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廚房的方向,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麽,“該不會那小子也偷了您的東西吧?”


    “臭小子,居然還改不了偷雞摸狗的習慣。”張明才氣的抹袖子,拿起一旁的一根細長木棍作勢要進去教訓小男兒。


    “沒有!”唐曼曼心頭一跳,連忙開口,“我就是看著他眼熟覺得親近,不滿你說我是個孤兒,小時候在福利院長大後來才被我的父親收養。”唐曼曼靈機一動,真假參半的編了個理由穩住張明才。


    就算是暗防,她也無法做到看到小孩兒在自己的麵前被打還無動於衷。


    “他叫什麽名字?我看著她就想起了以前福利院一起的一個小弟弟。”唐曼曼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端著茶過來的小男兒。


    “他呀,叫張小泉。”張明才被唐曼曼說服,放下手中的木棍,“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喜歡偷偷摸摸。因為他,每天都有不少人上門找我討說法。更甚至,還有人說是我指示這孩子上街去偷人的包。”


    張明才像是對唐曼曼這樣上門的人習以為常,絮絮叨叨的同她說了許多。有關於他收養的三個孩子的傳聞問題,還有他是如何堅持多年對貧困孩子進行捐助,以及他目前的經濟狀況。


    對於最後一點,張明才的意圖十分明顯,就差直接將賬號拿出來讓她當場捐錢了。


    唐曼曼心情沉重,麵上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張明才這才後知後覺般收斂了沒再多提,懨懨的招了個理由趕人。


    正在這時,門外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隨後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的開門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小女孩兒看到唐曼曼時微微一怔,無措的看了張明才一眼,半響才小聲的開口,“爸,有人找你。”


    “又是誰?今天怎麽這麽多客人?”張明才說的口渴,一口氣將杯中的茶喝完,胡亂的抹了把嘴煩躁的起身。


    “您就是這位小朋友的父親?”來人嗓音醇厚,帶著淡淡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剛才她偷了我的皮夾,我看她年紀還小應該不是故意的,所以想見見她的家長。”


    男人跨進生鏽的鐵門,一身暗灰色高定大衣,燙的筆直的西褲,一塵不染的手工皮鞋,從上到下都在彰顯著男人的身份非富即貴。


    唐曼曼好奇打量對方,她在a市做娛記多年,名人她幾乎都能有個印象,可眼前的人卻十分的陌生。


    “哎呀,真是抱歉。”張明才麵露菜色,惡狠狠的瞪了那小女孩兒一眼,抬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將小女兒扇的摔倒在地上,“這位老板,這孩子的確不是故意的,都怪我平時太忙沒能教好她。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我沒有要計較的意思。”男人大方的擺擺手,彎腰將僵著的小女兒扶起來,“你也不用責怪她,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需要大人關心的時候。”男人姿態優雅,說話不急不慢,給人一種隨和卻又帶著讓人無法反駁的強勢。


    張明才摸不準男人的來意,可聽對方不打算追究立刻便鬆了口氣,連連向男人道謝。


    唐曼曼本想再向張明才套一套話,結果被這名陌生的男人打亂了計劃,不得不提前離開。


    一想到剛才張明才打那小女孩兒的樣子,她心裏就壓抑的不行,連帶的步子也快了些,沒有注意到身後男人跟了上來。


    “小姐,請等一等。”男人腿長,三兩步就跟繞到了她的跟前將她攔下,“你的手機掉了。”


    唐曼曼微怔,抹向自己的口袋裏麵空空如也,“謝謝。”


    “不用客氣。”男人友好的笑了笑,從善如流的向她伸手,“唐小姐,久仰大名,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


    “你認識我?”唐曼曼接過手機的動作一滯,狐疑的看向對方,她可以確認自己沒有見過男人。


    “本來不認識,不過再聽說了一件趣事後就認識了。”男人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聽說昨天有人光顧了a市的所有房屋中介,斥重金租下了所有的商用房,現在a市沒有任何人可以租到商用辦公地。”


    昨天?


    不就是高陽接到房東電話的時候嗎?


    唐曼曼思緒沉浮,麵上不動聲色。


    “這可是給我添了不小的麻煩。”男人蹭了蹭眉間,無奈苦笑,“我這個月剛到a市,原本想做點兒小生意,現在因為辦公場所的原因隻能擱淺了。”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唐曼曼壓著心中的情緒,“您應該去找讓您租不到辦公地的人。”說完,她便繞開男人離開。


    “我也想,可我人生地不熟,也沒人肯為我引薦計先生。”


    “計先生”三個字,讓唐曼曼成功的停下了腳步,“你說什麽?”


    “唐小姐還不知道嗎?”男人有些驚訝,“租下a市所有商用房的人就是您的未婚夫計深年先生。”


    唐曼曼心中倏的一沉,下意識的反駁,“不可能,他沒理由這麽做。”


    “計先生為什麽這麽做,我自然是不清楚。”男人無辜的聳聳肩,隨即掏出名片夾遞了張麵片給她,“唐小姐要是方便的話請幫我引薦一下計先生,我那都是些小本生意,禁不住拖。”說完便禮貌的退開了。


    “閆浩宇?”唐曼曼看了眼名片,銀底黑字,上麵隻有一個名字和一串電話號碼。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如果按照這個閆浩宇的說法,那麽高陽學長今天就算跑遍了a市也不可能租到工作室的用地。


    她咬了咬牙,撥通高陽的電話,向其確認。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電話那邊,高陽表示十分抱歉,“怪我,什麽都沒準備好就讓你辭職,現在辦公的地方一直無法落實,你可能得‘休息’一段時間了。”


    “唉,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要是知道是誰,我好歹能上門討個說法,總比現在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來的強。”


    每聽高陽說一句話,唐曼曼的心都跟著沉上一分,最後掛斷電話的時候她的心已經沉入穀底,四肢冰冷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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