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部僅由脆弱的肌腱、神經、血管及肌膚勉力維係,卻在雷歐那股悍然之力下盡數斷裂。


    “放……開。”


    迪諾攜著雷歐一同墜落,宛如潛龍入海,非力竭所致,而是決絕地遁入地底深淵。雷歐險些被拽入這無盡黑暗,旋即鬆手自救。


    隨後,他拾起遺落塵埃的暗黑之劍,整裝待發。


    右臂已廢,雷歐強忍劇痛,將扭曲的肢體強行複位,骨骼間發出令人心悸的碎裂聲。借由尚能微動的手指,他踢起白銀劍·純白,緊握於手。


    “……現身吧。”


    雙劍貫入大地,雷歐啟動了土係魔法的咒語。


    瞬息之間,土地如波濤般洶湧而起,繼而徹底顛覆。


    迪諾自翻騰的泥浪中破土而出,其臂膀化為土撥鼠般的巨爪,背部則迅疾生出羽翼,直衝雲霄。


    “休想逃離……!”


    雷歐借由翻騰而起的石塊與泥土,踏空而上,追逐而去。他深知自己無法飛翔,這番躍升實屬魯莽,但此刻心中唯有與對手近身搏鬥的渴望,理智已被戰鬥的狂熱所淹沒。


    迪諾察覺到逼近的威脅,再次從羽翼間射出利羽如雨。


    “給我下來——!”


    雷歐怒吼震天,揮劍斬落襲來的羽箭,以那隻幾乎失去知覺的右手,緊握白銀劍·純白,深深刺入敵人軀體。劍鋒一轉,攪動血肉,探入內腑。


    “唔……”


    隨後,雷歐猛地擒獲了迪諾,以不容置疑之勢削落了他一側的羽翼,繼而毅然決然地將深深釘入體內的“純白之劍”硬生生拔除,內心湧動的暴烈衝動驅使他徒手撕裂了對方剩餘的翅膀。


    “你這樣做,隻會讓自己…”


    “何足掛齒!”


    雷歐緊緊扼住迪諾那尚在緩慢複原的脖頸,隨著急劇下墜帶來的失重感,他的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狂熱與興奮。


    腐朽吧,粉碎吧,湮滅吧,讓你的血肉為大地鋪上赤紅的祭禮——!


    哢嚓哢嚓,轟鳴四起!


    雷歐駕馭著迪諾如同隕石般撞擊地麵,那震撼之聲猶如鑽岩機鑿穿磐石,二人碰撞的巨力殘忍地將迪諾的軀體碾壓得支離破碎。


    然而,降落的衝擊太過猛烈,致使雷歐中途被拋擲而出。


    他一頭紮進了茂密的林間,旋即手持暗黑之力,勢不可擋地衝破而出。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若迪諾仍有餘力反抗,雷歐的身體恐怕已難以支撐。右臂持續不斷地流淌著鮮血,盡管可以借助生命強化技能治愈皮開肉綻的創口,但流逝的生命之源卻無法挽迴。加之此刻雷歐正全速運轉著每一寸肌體,需以更微薄的血液供養全身,這或許正是他唿吸急促、如牛喘息的原因所在。


    地表留下了一道筆直而深邃的溝壑,那是迪諾自天際隕落的痕跡。


    在這條溝壑的盡頭——他靜靜地躺在那裏。


    “純白”依舊插在他的身軀之中,頭部已被磨去了大半,卻依然存有一線生機,令人咋舌。然而,即便雷歐逼近至咫尺之間,迪諾仍舊一動不動,仿佛所有的抵抗意誌都已隨風消散。


    勝利……對吧?


    “是的……我敗了,我承認失敗,從不迴避。”


    “唿……哈……如此,爽快呢。”


    對方的情緒波瀾不驚,語調平和,似乎並無虛言。


    “若他更加配合,我的招數自會層出不窮。你的……同步能力,相當出色嘛。”


    “同步?這是……何意?”


    雷歐以足踏住身上那抹純白,無措地搖晃著。


    “真是無情……我也會感到疼痛的,你知道嗎?總之……時日自會給你答案。”


    “迴答我,你與先前的迪諾不同?襲擊卡特琳娜村落的是你?”


    “前者正確,後者謬誤。我已被囚禁多時,但他性格之怪異,我亦難辭其咎。有何不妥?”


    “……將他,交出來。”


    “噢,此刻交出又有何益?”


    “住口,交出來便是。”


    對手麵龐依舊冷漠,卻在片刻猶豫後輕輕頷首。


    “好吧,畢竟我已落敗。況且……我已尋到一個頗有趣味的”候選人”。”


    對方意外地爽快應允,隨後便如斷線木偶般倒下。


    緊接著,眼前的男子發出痛苦的低吟。


    “呃!為何……這樣痛……怎會演變成此番景象?”


    刹那間,眼前的男子爆發出一陣激昂的低吟。


    “唔!為何……這般苦楚……何以至此?”


    迪諾的聲音重歸之前的淡漠,仿佛那段記憶已煙消雲散。雷歐沒有絲毫猶豫,手中漆黑之劍猛地紮入他的肩胛,繼而肆意揮舞雙刃。


    “呃,嗷嗷嗷!你、你這是做甚?”


    “你劣跡斑斑,找尋除你之外的理由,豈不易如反掌?”


    “哈哈,真可笑,難道隻因我抹去了那村莊?休要妄言!魔族亦是被人類逼至大陸之邊,若不對侵犯領地之人施以鐵腕,吾等將麵臨滅頂之災!為求疆域拓展,犧牲一二絆腳之村,有何不可?說我手段狠辣?世人皆知,人類自身更為——唔啊啊!”


    “夠了,住口。”


    一次次刺擊,從肩至胸,再至腹、臂與腿,無情穿刺。


    “善惡之辨,於我無涉,我隻知道你企圖奪我摯愛,故我誓要鏟除你,取你性命,僅此而已。一切珍視之物,不容他人染指。凡圖謀我所愛者,雷歐必不輕饒。敢於覬覦者,其珍愛之物亦將隕落於我手。斬,斬斬斬斬斬……!唿……哈……”


    雷歐驀然驚醒,發現自己正拍打著自己的麵龐。


    稍待……雷歐方才所言,混亂而支離,究竟是何意?


    莫非這也是“狂戰士化”技能帶來的影響?


    “咕唔……嗬嗬,此刻,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你為何強大得超越凡人。小心……莫讓饑餓吞噬了你的存在啊。”


    迪諾嘴角掛著血痕,以一種近乎嘲諷的笑聲對雷歐說道。


    “然而……我的故事遠未至此終結,你們所有人……都將在此地迎接終章!”


    瞬間,迪諾的身體突發異變,非火焰之烈,卻似充盈至極的氣球猛然爆裂,釋放出大量難以名狀之物。那是一灘充滿奇異脈動的粘稠液體,它緩緩蠕動,生出無數觸手,周圍的樹木在其腐蝕之下迅速凋零。更甚者,那些先前被迪諾吐出的魔物也被這些觸手捕獲,無情地吸納進那團液態的肉體中。


    隨著時光流轉,這怪誕之物的體積不斷膨脹,觸手的擺動也愈發遲緩。雷歐環顧四周,欣慰地發現眾人已安然避險,昏迷的卡特琳娜與米蕾在艾拉與團長的護送下,也已轉移到安全地帶。


    那腫脹的肉塊,漸漸由液態轉變為令人作嘔的人形輪廓,最終塑成一名無耳無鼻的巨人,僅餘一張巨口及眾多自肥碩肉體間突兀而出的眼球,每一顆眼球都散發著令人戰栗的暗紅之光。


    “食……吾將吞噬,世界……一切眾生……”


    目睹此番景象,不禁讓人感歎,其命運之悲涼,實乃可悲可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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