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奚生也猜不透是個什麽東西,厲鬼尋仇也好,邪物作惡也好,邪祟作亂總得有個目的,但他也並未想太多,問題無非就是出在畫舫上,便淡然道:「上去瞧瞧就曉得了。」


    路鬆見他說得這般輕描淡寫,欲言又止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說道:「此番在下會同前來相助的各位一併上畫舫,玉宮主,還是小心為上。」


    玉奚生一挑眉,他敢說自然就是有底氣,隻是路鬆分明對此愁苦萬分,竟然還想親自去。


    似乎是看出玉奚生的詫異,路鬆苦笑:「禹城人心惶惶,如今這局勢,召仙令已發……路氏不得不破釜沉舟。」


    玉奚生瞭然頷首。


    一方世家不能失了人心,先前路家變故已經丟了大臉,這迴連自己地界上的事都管不好,還得向外求助,若路鬆再不有所表示,他路家在禹城的根基也就不穩了。


    路鬆也識趣兒,沒說幾句便主動告辭,「玉宮主好生歇息,咱們夜裏見。」


    打發走了路鬆,玉奚生本想迴去見欒青詞,結果還沒進門,就瞧見門上明晃晃的一道結界,顯然是欒青詞的手筆。


    玉奚生挑眉,剛想破了那禁製,謝庭蘭從樓梯走上來,有些迷茫地問:「師尊,你這屋子怎還布下結界?」


    防自己的?


    玉奚生衡量片刻,意味不明地掃了眼謝庭蘭,走向了隔壁屋子,開門進屋。


    謝庭蘭瞪大眼睛,視線在兩道門之間轉了個圈,終於有點明白過來了,茫茫然地嘀咕:「……這是鬧得什麽別扭啊。」


    .


    天擦黑時,欒青詞聽見謝庭蘭在外麵喊:「師兄,差不多了,咱們該動身去皖湖了。」


    「來了。」


    欒青詞一出門,就瞧見等在外頭的謝庭蘭和玉奚生。他對謝庭蘭點了點頭,權當沒看見玉奚生,自顧自地走了。


    謝庭蘭暗暗瞥了眼師尊的臉色,小聲問道:「師尊,師兄怎麽了?」


    「同我鬧脾氣呢。」玉奚生給了謝庭蘭一個無奈的顏色,好似個寬容溫和地長者一般,輕聲說:「他就是這副脾性。」


    謝庭蘭「哦」了一聲,心想師兄平時是不怎麽理人,可總不會連招唿都不打,這分明是正生著氣呢。


    也不知師尊到底怎麽把師兄給惹毛了。


    欒青詞換了件石青色立領交襟袍子,襯得他愈發秀白文弱,但也正好將頸上的牙印遮下去,他被玉奚生嬌慣著養大,還從沒被這樣對待過。


    被強行摁在榻上咬脖子。


    欒青詞臉色難看得很,一路上連個眼神都沒給玉奚生。


    好在玉奚生大抵也曉得他真動了氣,也沒湊上去招惹,於是一行人相安無事到了皖湖。


    到皖湖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去,夜色下的皖湖平靜到沒有波瀾,好似鏡麵一般映著星月,湖水也因夜色而浸染成幽藍色,美得猶如虛幻之境。


    岸上十丈之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規規矩矩地各自在一起,一眼就能分清誰與誰是同行的,有世家亦有宗門,一看見三重雪宮的人,都紛紛露出忌憚神色。


    欒青詞自然也不甚在意他們,隻是瞧見人群中有一行人眼熟,領隊的是個身著玄衣的女子,玄衣之上繡著一柄劍,長發束成馬尾,身姿挺秀,眉目清麗,身後還帶著童養裝束的弟子。


    ——靈劍門。


    謝庭蘭輕聲道:「靈劍門也來了啊,他們不是不怎麽管這些事嗎?」


    靈劍門也在玄都附近,但素來避世,掌門趙元明醉心於鑄劍,靈劍門也常年對各個世家宗門售劍,但甚少參與爭端,半年前三重雪宮之亂,靈劍門是少數幾個沒參與的宗門之一。


    都在觀望時,忽然有人冷哼一聲:「都說玄都繁華,怎能容妖邪之輩橫行。」


    周圍很靜,這句話便無比清晰。


    玉奚生神情一冷,驟然瞧去,目光如刃般鋒利。


    欒青詞也抬眼,瞧見那說話之人似乎是個獨行客,獨眼抱劍的中年男人,一身江湖草莽氣。


    欒青詞發現這人也在看著自己,臉色不善,甚至有些嫌惡。


    岸邊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畢竟欒青詞早就兇名遠揚了,眾人瞧著看似文弱的欒青詞,都有些拿捏不定他會做什麽。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欒青詞隻是淡淡瞧了一眼便收迴視線,正當眾人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的時候,玉奚生卻突然動了,他驀地抬手,五指隔空一抓,出言不遜那人被無形勁風拖了過去,撞在玉奚生掌心。


    清貴的仙尊臉上沒什麽表情,就這麽掐著脖子將人提起來,可正是這種漠視才更可怕。


    「哎哎,玉宮主!」


    路鬆從人群中匆匆走上來,瞧著眼前這景象,有些為難地說:「玉宮主,這……都是應召仙令而來的,若有得罪,您也教訓過了,還望給在下一個薄麵,如何?」


    「教訓?」月光下的玉奚生如神般高不可攀,身上隱隱散發出威壓,令在場之人都微微色變。


    被他掐著的人臉色已經開始發紫,手裏抱得劍也掉到了地上,不住地掙紮著,可那隻手猶如鐵鉗,將他全身的靈力都禁錮住了,頃刻間便成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哪裏能掙脫開?


    而玉奚生露出個看似和善的笑,絲毫沒有把人放下來的意思,也並未直接扭斷他的脖子,任由他這麽痛苦掙紮,輕飄飄地說:「憑他這句話,萬死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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