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鎧甲小隊眾人約定時間的前一晚,安迷修毫不顧及形象的坐在鎮魔塔前的階梯上,仰頭看著漫天星辰久久不語。


    事已至此,一切徒勞的掙紮都成了虛無,他和李昊天,甚至與地球萬物,終究還是要站在對立麵。


    在將他帶迴之後,路法與他前所未有的暢談許久。


    關於安迷修一直以來所期待的和平生活,關於路法數千年征戰的堅持和夢想,以及他們所有人身上所背負無數阿瑞斯戰士英魂的重量。


    幽冥魔如今的每一步,所背負的都遠不隻是個人的意誌了。


    安迷修因為一時的仁慈仍舊有機會為他所謂的地球朋友們贏得一線生機,但這份仁慈對他們不惜代價所走到現在的路途來說,將會是前所未有的全盤否定。


    “正義不過是獲勝者虛偽的謊言,這些顯然無需我多教你,從幽冥軍團被迫離開阿瑞斯之後,你就該明白,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兩個結局了。


    要麽全部死在收集能晶的途中,要麽堂堂正正的迴去,把皮爾王踢倒下台取迴原本屬於我們的榮耀。


    我從不在意所謂的過程,那些殺孽都是為了達成結果的必要手段,可如果現在連這最後的結局都沒有完成,那此前幽冥軍團千年征戰,就真隻成了徒勞了。


    我們,永遠是阿瑞斯人人喊打的叛軍”


    路法告誡他的話語始終在腦海之中徘徊,讓安迷修的內心變得越發迷茫。


    他看向手中的刑天召喚器,千年前以性命為籌碼使出阿瑞斯毀滅術的戰士戈爾法似乎就在眼前,曾幾何時對方所在的小隊就是他們幽冥軍團最為親密的弟子後輩。


    以他們的天賦和實力,根本不該止步於巡邏小隊,所謂的追擊任務必定是被皮爾王專門安排,將他們當作刺向幽冥軍團的鋒刃。


    無論輸贏,都是對路法派係殘黨的消耗。


    而明明是對阿瑞斯律法和皮爾王那麽篤信的三位戰士,最終卻因為一道必死的命令,全數折損在這偏遠的地球,連帶著幽冥軍團一起。


    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駕馭飛影的2712孩子甚至才剛剛出生。


    “還在糾結於自己的立場嗎?”


    庫忿斯和喬奢費走來一旁坐下,無一例外此時都是一副人類的模樣,而庫忿斯手裏還拎著兩個古樸陳舊的壇子。


    “地球這地方科技落後,人心叵測,但在口腹之欲上的確是相當注重的,比那些有著貪食之罪的家夥可懂得享受的多。


    機會難得,來嚐嚐我最後壓箱底的東西吧,放在地球上也算是孤品了。”


    庫忿斯頗有幾分灑脫的笑笑。


    他很少顧慮未來,尤其是在地球的千年意誌逐漸磨損,行事風格更是得過且過,身上從來沒什麽存款。


    眼下這用特殊手段貯存數百年的酒水,便是他在地球千年時間中唯一留存下來的東西了。


    隨手拍開泥封,那醇厚的滋味瞬間便逸散出來,各自倒滿一杯之後這才寶貴的放在一邊。


    這兩壇,說不得就是他們再能喝的最後幾杯了,當然,其中意義也算非凡,這是人類第一次向他贈與的謝禮。


    “酒桌上談心也算是合乎地球的習俗,你心裏有什麽不方便跟其他人說的,咱們兄弟幾個都能給你出謀劃策一番。”


    他很少像安迷修和喬奢費那樣考慮人生理想,或是該如何度過漫長的歲月,大多數時候都是得過且過。


    畢竟本身頭腦就算不得聰明的他受到嗔煞原罪纏身之後,思考就變得更加困難了。


    克也正因如此,在麵臨抉擇的時候他往往能夠更為果斷地做出決定。


    就像先前他做出的決定,徹底割裂自身與地球的一切聯係,重迴曾經幽冥軍團戰士的身份,陪將軍打完這最後一仗。


    “有朝一日能夠開導赫赫有名的智將,這種事可是我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自從千年前來到地球開始,我們走上的可不都是原先根本難以想象的路途嗎。


    當年血戰銀河的時候我可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在一個落後弱小的星球上屢次失敗,無論是感情還是戰鬥都是一塌糊塗。


    謔,阿庫你這藏酒味道不錯啊!”


    喬奢費臉上的笑容中滿是感慨與苦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的一旁庫忿斯頗為心疼。


    難怪這敗家子也沒攢下錢來,好酒可是要慢慢品的,一口下肚根本體會不出其中醇厚,豬八戒吃人參果也不過如此了。


    “看把你心疼的,別那麽小氣嘛,等咱們迴了阿瑞斯,我送你十壇八壇更好的。”


    逐漸放下心結執念的喬奢費隨口一言,卻讓安迷修不由陷入深思。


    “我們真的應該這樣迴去嗎,棄地球的生靈於不顧。


    迴去之後麵對皮爾王,這些能晶又真的能起效嗎?”


    對方已經無恥到給他們按上莫須有的罪名,私自篡改登臨王位的法案也並非不可能。


    到時即使他們迴去,所要經曆的恐怕也是無數慘烈的血戰,不死不休,到時阿瑞斯又將會是一場生靈塗炭。


    “能晶隻是一個擺在明麵上的籌碼,畢竟我們所追求的從來都隻是自身的清白和榮耀。


    他們若是認了也就算了,若是耍些潑皮無賴死不承認,那就怨不得咱們展示手腕簇擁著將軍上位了。


    雖然拿瓦作為對手是件很頭疼的事情,但不得不說,他那種殺伐果斷,斬草除根的風格麵對敵人是相當正確的選擇。”


    “正是如此,想想當年皮爾老賊登上王位,手上不也同樣沾染了諸多鮮血嗎。


    能晶是我們給銀河係其他文明的交代,也算是給了老賊一個台階,如果他不願意體麵的走下去,斷頭台上多個亡魂也無所謂。”


    庫忿斯和喬奢費此刻都已經恢複了戰士的心態,對過往千年的經曆雖有感懷,但卻也僅止於此了。


    他們更在意的,是身為軍團戰士從最初就不斷追求的東西。


    那是曾經為正義浴血奮戰的榮耀,是此前數千年生命的價值。


    “地球沒有我們的容身之所,小安。


    人類對其他種族的排異心理會讓我們永遠無法真正融入其中,即使收斂爪牙拔去鱗片也無濟於事,拿瓦的態度也好,市民們的意見也罷,都是這星球我們所處境遇的縮影。


    況且人類各種肮髒的手段也不比皮爾老賊好多少,甚至每個人都陰險至極居心叵測,即使你想要追尋安寧與和平,也不該在這裏停下腳步。”


    無數次經曆背叛的喬奢費早就對此不報期望,拍拍安迷修的肩膀輕聲說著。


    “將軍已經答應了,迴去之後想如何度過殘生都隨我們就好,畢竟數千年的征戰和磨損,我們也早到了該退役的年紀。


    到時你若是還想要尋求建立和平的方式,不如向將軍討要一片封地,自己去尋找實驗出合理的秩序,將軍想來也樂得看到你如此,齊心推廣新政,從而造福阿瑞斯乃至整個銀河係。


    即使沒能尋找到合適的道路,至少也比將自己困守在這地球之中要好得多。”


    自己尋求帶來和平的道路嗎?


    安迷修怔怔盯著麵前的酒杯,腦海之中閃現著諸多畫麵。


    曾經親眼所見,人們對妖獸人的厭惡和排斥,還有戰士們無數次舍生忘死的拚殺,是為了緩解身上背負原罪力量的詛咒侵蝕,更是為了能夠洗清身上所背負的諸多汙名。


    不能堂堂正正的迴去阿瑞斯,他們就將會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無論曾經是多麽正義的戰士,直到真正死亡的那天也都隻能是這般麵目猙獰,終日被原罪之力折磨的神誌不清的狀態。


    而曾經對他們施以判決,坐享其成主宰銀河係的皮爾王,此時此刻恐怕還在阿瑞斯端坐王位之上,縱情聲色,隻管以手段鞏固自身權力。


    “也許你說得對,小喬,我們都曾是正義的執法者,但如今卻成了麵目猙獰的惡鬼。


    虛偽的小人端坐高台褻瀆正義,我也受困於此畫地為牢,任由對方作威作福,這是對自己過往榮耀的否認和違背,更不是所想要追尋的正義。


    我們得迴去贖罪,把曾經托舉到不相匹配位置的人送去接受該有的審判,為我們的兄弟們追求一份公平正義。”


    沉默片刻後,安迷修同樣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仿佛在心中下定了決意。


    “況且即使我心中再抵觸反抗,也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將軍,在我麵前被封印啊。”


    安迷修能夠下定決心自然是好事,隻是這般豪邁的行為讓庫忿斯又是一陣眼角抽搐。


    伸手在半空中想要阻攔,考慮到對方心中的陰鬱最終卻也隻是無奈咽下,小口淺嚐迴味著其中滋味。


    “暴殄天物啊,這兩個莽夫,根本不懂得品嚐美酒。


    若是能迴去,必須要讓他們給我多陪幾壇好酒!”


    一時間庫忿斯越想越氣,甚至連原罪詛咒都快要激發而出,心情激憤之下幹脆也仰頭把杯中的陳釀一飲而盡。


    那憋悶的樣子讓安迷修和喬奢費不由感到好笑,三魔之間再沒了先前沉重的氣氛環繞,仿佛迴到了曾經他們還隻是將軍禁衛,為阿瑞斯的正義舍命奮戰的時候。


    而謊稱仍在調試強化過後的身軀,實則是在遠處觀望安迷修等一眾成員心態的路法見此,也不由心中鬆了口氣。


    若是安迷修再次敵前心軟,甚至造成軍團嘩變,那他說不得就要真對對方下手了。


    當然不至於將其擊殺,卻也不吝嗇於使用阿瑞斯集結令或是直接將對方關進無重力監獄中去。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踏上返迴阿瑞斯的路途之中再將他釋放。


    哪怕會讓安迷修對他心生怨恨,路法也在所不惜。


    原本對安迷修的關愛路法從未浮於表麵,幾乎完全積壓在心底,對待安迷修跟其他軍團戰士並沒有太多不同。


    但最近或許是受到先前附身人類的影響,這種感情逐漸變得旺盛起來,甚至有心人都能夠看得出來。


    “將軍對安迷修的關愛似乎有些太過明顯了,萬一被那些鎧甲勇士因緣際會之下抓住當作人質,怕是難免會影響將軍的判斷。”


    一旁的加魯緩步上前,卻始終要落後路法半步,言辭之中頗有些懇切勸告的意味。


    無論是先知先覺的便利還是最近這段時間的觀察,他都對這般想法越發肯定。


    如今大事將成,他可不希望路法被這些事情左右了心神,導致最終所有的準備都毀於一旦。


    加魯可是搭上了所有的籌碼,隻等這飛船順利啟航,前往阿瑞斯實行他的人類飛升計劃。


    奪迴庚伮金剛杵,掃除地球上所有的反抗力量就在明天一戰了。


    “加魯博士無需擔心,那些鎧甲勇士包括拿瓦在內,有一個算一個都對所謂的正義有著極端的篤信,底線可遠比我們要高得多,挾持人質這種事不是他們的作風。”


    路法對此則是毫不擔心,事實上現在的鎧甲小隊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已經沒什麽威脅。


    尤其是在接受了那所謂的終極喪暴病毒改造,同時將異能獸那種五維跟腳的存在徹底與自身融合之後,絕對的王級戰力讓他信心大漲。


    端木言鎧甲被廢戰力大跌,三奇鎧甲盡入手中,光影鎧甲更是連能量供應都徹底失去,除卻態度詭異的炎帝和動向不明的帝皇鎧甲,地球上已經沒有能與他抗衡的存在。


    更何況一旦取迴庚伮金剛杵,所能表現出的戰力還能夠更勝一籌!


    “倒是你說的那個帝皇鎧甲,真的已經能量耗盡,無法再進行召喚了嗎?”


    “這點將軍可以放心,保證萬無一失,若是情況不對,還能為將軍招來一位強力援助,其力量甚至要超越先前的暗影護法和四大兇獸,達到偽王甚至更高也不成問題。”


    加魯微笑著點頭,暗影護法全滅,病毒異能獸和四大兇獸也都被他榨幹了利用價值,異能獸一方勢力隻剩下黑魔獸最後一張底牌。


    現在,也該是開牌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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