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時候醒呀?顧氏這幾天都翻了天了,你不在,唯西又壓不住底下那些人,董事會那些老家夥蠢蠢欲動,要不是爸出麵,恐怕就要鎮不住他們了。你快醒吧,顧氏需要你。”


    “我也是。”最後一句話好像喃喃自語隱入塵煙,讓聽到的人覺得可能是幻覺。


    陳漫像往常一樣,一邊給顧修凜擦著身子一邊絮絮叨叨地和他說話,醫生說親近的人多說說話,或許能夠喚醒他的意識。


    因為這幾天的臥床,顧修凜的臉看起來瘦削了很多,顴骨略微凸起,臉色也微微蒼白,那雙寒星般的眼睛再也不能夠看到人心裏去,昏迷中的他也沒有往常的那種鋒利感,反而多了幾分虛弱美。


    看著如今床上不言不語的顧修凜,陳漫忍不住伏在他的身前,“你快醒來吧,你還沒有解釋那天晚上的事到底是怎麽迴事。我還欠你一句對不起,你怎麽這麽傻?幹嘛要擋在我麵前?”


    陳漫落下的淚悄無聲息地洇濕了被子。


    “太太,今天的午飯來了。”顧家的阿姨準時把飯送進了病房。


    陳漫看見有人進來,連忙直起身子,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阿姨看著愁眉難解的年紀輕輕的太太,心裏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


    顧總的傷勢這麽嚴重,可除了第一天,家裏人竟然再也沒有來過。聽說是忙著穩定顧氏的局勢。要她說,公司的事再怎麽忙怎麽重要,也不及家人在身旁可貴。可能是他們有錢人注定和普通人的思維不一樣吧。


    也就是這位太太一直守著,無論是擦洗還是喂飯,都親力親為。阿姨迴過神,不再多想,在心裏想想也就算了,要是說出來被主人家聽到了,可是大忌。


    陳漫揉了揉疲憊脹痛的眉心,輕聲說道:“把東西放下吧。”


    “好嘞,您吃好之後喊我一聲,我進來收拾。”阿姨也是來慣的熟門熟路的了,聽到吩咐之後立刻把手中的保溫桶放在小桌板上,輕手輕腳地拉開門退了出去。


    陳漫輕輕打開保溫桶的蓋子,生怕吵到顧修凜,哪怕知道現在他還在昏迷,可能對外界的聲響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打開蓋子之後,一股飯菜的香氣撲麵而來,畢竟他們家的廚師都是從米其林三星花了高薪挖來的,水平自然不會低。


    今天的菜式是炒河蝦,白灼菜心,山藥排骨湯,一碗大米和小米蒸製而成的二米飯,還有一道甜品楊枝甘露。菜式雖然簡單,但是香氣誘人,顏色搭配十分和諧,讓人看起來非常有食欲。


    顧修凜還在昏迷中,沒有吞咽的能力,平時都依靠一些葡萄糖。所以這一份是陳漫的午飯,但她卻沒有急著給自己夾,而是拿起了一個湯勺,舀起一勺排骨湯,輕輕的吹涼之後才喂到顧修凜的嘴裏。


    就像往常一樣,湯水從顧修凜的嘴角流了下來,陳漫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嫌棄的神色,反而抽了一張紙巾認真仔細地為他拭去嘴角的湯。


    輕巧地打開顧修凜的牙關,陳漫小心翼翼地又將一勺湯喂了進去。


    手上一鬆勁,勺子滑落在地上。陳漫彎下腰去撿,餘光卻看到自然垂落在身側的顧修凜的手指,好像動了一下。


    陳漫心裏一跳,難道是醒了?也顧不上撿勺子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雙手。


    讓她失望的是,那根手指並沒有再動一下。可能是太累了,都出幻覺了吧,醫生都說,按照這種情況,醒來的概率不是很大。想到這裏,陳漫的麵色又暗淡了下去。


    陳漫正準備自己吃午飯,眼睛卻和一雙淩厲的眸子對上了。


    顧修凜真的醒了!陳漫喜不自禁,連忙揚聲高喊道:“朱姐!朱姐!快進來,把飯菜收走,先生醒了。”


    門外還在候命的阿姨聽到了唿喚,連忙跑了進來。看見床上已經睜開眼的顧修凜,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陳漫看阿姨呆在那裏,又好氣又好笑,“朱姐,你還愣在那幹什麽?還不快收拾,收拾完再去喊醫生。”


    陳漫自己說完,又如夢初醒一般,想起來床頭就是有唿叫鈴的,哪裏還需要像電視劇裏那樣跑那麽遠叫個醫生呢?


    打發朱姐迴顧家和陸家報信。


    陳漫摁了一下唿叫鈴,醫生很快就來到了病房裏。


    看到顧修凜醒了,醫生也很驚奇,按照道理來說,這種車禍這麽嚴重的病人,昏迷一輩子都是有可能的,醫生自己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要是這位醒不過來顧氏和陸氏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誰知道這才沒幾天就醒過來了,看來除了他本身意誌力頑強之外,病人家屬的唿喚也是非常有作用的。


    醫生拿著儀器在顧修凜身上四處檢查著。檢查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敢確定地對陳漫說:“顧太太,請放心。顧總現在生命體征平穩,我看過不了幾天就能轉到普通病房去了。”


    陳漫聽著醫生的話喜極而泣,“謝謝醫生,謝謝醫生。那他應該不會有什麽後遺症吧?”


    醫生為難地說道:“這……現在還不敢斷言,恐怕還要再觀察觀察。”


    顧修凜沙啞的聲音在病房響起,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是誰?”


    陳漫好像被雷劈中一樣,轉過身去看著顧修凜的眼睛。顧修凜問的一定是醫生。但是在和顧修凜四目相對的時候,陳漫再也欺騙不了自己了,他問的就是自己。


    陳漫想從顧修凜的臉上找出一絲不自然的跡象,他一定是在和自己開玩笑,對嗎?


    顧修凜的眼睛裏卻隻有疑惑和陌生,還有對陳漫的戒備。陳漫很清楚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那是一種對陌生人才會展現出的惡意。


    陳漫無助地看著醫生,“他會這樣多久,他還能記起我來嗎?”


    醫生對於這件事也不敢打包票,隻是模棱兩可,含糊地說道:“顧先生看起來是車禍傷及了大腦,所以才造成的失憶。至於這種失憶,恐怕要親近的人多和他聊聊天,多帶他去以前熟悉的地方,才能記得起來。但也不是100%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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