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我知道你們的婚姻是軍令所在,你也是你媽媽的寶貝,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著,段霖肯定也是。」


    「別去了。」


    林芸語氣逐漸激動,雲予站在原地,「母親」兩個字分量太重,壓得他邁不開腿。


    在星際法庭上讓惡徒聞風喪膽的鐵血女法官,此刻以一名普通母親的身份,懇請她兒子的愛人活下去。


    「是啊。」段霖的父親附和著點頭,威嚴儀態下,眼眶幹澀發紅,不知是哭不出來,還是眼淚已經流幹。


    段將軍早早從前線上退下來,正是見過了太多的生死離別,所以想更好地珍惜眼前人,陪伴家人、愛人左右。


    雲予任由林芸抓著自己,不動聲色地迴握住她的手。


    他深吸一口氣,半蹲下仰視他們。


    「段將軍,林法官,請不要擔心,我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


    「和段霖結婚後不久,我們上升成為了對方的第一關係人。」


    「如果說我和這個世界還有一點微弱的聯繫,段霖就是那個接口,我沒辦法放棄他,抱歉。」


    「……」


    段霖的父母怔怔地看著他,似乎對這段「包辦婚姻」有了全新理解。


    雲予抽出手替林法官擦幹眼淚,就像小時候她對自己那樣,然後笑了笑。


    「以及,我不是去陪段霖送死的,我是去接他迴家的。」


    淚珠在雙親眼裏閃爍,如同一個水晶般不切實際的夢,一觸即碎。


    雲予的口吻更加堅定:「我會帶他迴來的。」


    如果他沒法兌現承諾,那麽他會在地獄向二位謝罪的。


    許是被雲予的笑容感染,林法官和段將軍的表情也輕鬆起來。


    「好孩子,我們在家裏等你們迴來,段霖要是沒把你照顧好,迴來他就死定了。」


    星艦自動規劃好返程路線,平穩地在空中自動駕駛,雲予調整好座位,試圖聯繫段霖。


    當下前線緊張,一團亂麻,本以為幾乎沒什麽可能,沒想到段霖幾乎秒接。


    「雲予?!你怎麽樣?首都星現在安全嗎?」


    明明隻隔了一個朝夕,聽見段霖連珠炮似的聲音,雲予卻有種他們許久未聯繫的錯覺。


    手中的銀幣高高拋起,雲予反問:「今天乖不乖?」


    雲予的聲音像一針強效鎮定紮在段霖心髒上,又像隔著聽筒化作一隻無形地手在段霖下巴上撓癢,渾身的炸毛都被神奇地撫順了。


    良久,段霖吸了吸鼻子答:「很乖。」


    雲予也隔著聽筒笑了一下,才正式迴答他的問題:「首都星有聖光防禦係統,很安全。」


    他聽見段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這裏還能爭取不少時間。」


    絲毫聽不出他對x軍團被拋出去做誘餌有什麽不滿和抱怨。


    隻是,過了一會兒,段霖輕聲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就要一個離別吻了。」


    早知如此就好好道別了。


    雲予心的軟肉好似被擰了一下。


    「段霖,我要聽實話,比起離別吻,你不想看見我出現在你麵前嗎?」


    對麵安靜了下來,隻剩逐漸急促的唿吸,段霖似有所感。


    轟隆一聲——


    段霖突然嘶吼起來,那頭間歇性地傳來炮火的轟炸聲。


    「不……雲予,你——你在哪兒?快迴去!迴首都星去!」


    雲予穩穩地坐在位置上,略帶玩笑口吻:「你在教我做事?」


    段霖憋了一口氣:「……我沒有。」


    雲予斂起笑,正式通知他:「迴不去了。」


    「……」


    段霖不知該說些什麽,仿佛嚐到了些悲喜交加的滋味,原來濃重的悲傷和暗藏喜悅真的可以合體。


    嘴裏有些發苦,段霖第一次覺得無奈:「……我現在好像明白了你那時在荒星上見到我的心情。」


    雲予輕笑了一下:「我也弄清了你非要來荒星的理由。」


    原來愛人不是那麽容易捨棄的東西。


    突然被勾起迴憶的兩人,誰也沒資格笑話誰了,兩頭的心路歷程他們各自走了一遍。


    雲予:「所以,等我。」


    段霖忽然不慌了。


    「嗯,哥哥,我等你。」


    星艦返程比往程的速度快上許多,雲予再次站到基地指揮大樓門口,心情輕鬆了許多。


    預知了懸疑電影的結局,其間的氛圍好像也沒那麽可怕。


    段霖在門口恭候多時了。


    看起來x軍團剛剛結束一場激烈的戰鬥,或許蟲族和聯盟的人像瘋了一樣朝他們發起進攻。段霖現在實在稱不上幹淨,臉上滿是血汙,泥漬,但同時,經絡虯結的肌肉爆發出野性的味道。


    段霖遠遠地看見從星艦上下來的雲予,想上去抱他,卻也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情況異常狼狽,克製住了瘋漲的思念和渴望。


    誰知,雲予上前一步,沒有任何停頓地吻住了戰損小狗,在他輕微顫抖的唇邊輾轉,替他舔舐唇邊的鮮血。


    段霖直至雲予放開他都沒有反應過來,還沉浸在無與倫比的震驚當中。


    「遲了一點。」雲予說。


    一枚遲到的吻。本來早該吻他的。


    段霖在戰鬥中新生,卻也在戰鬥中喪頹。雲予像一汪活水,注入了他的身體,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能量如根係般,正無限向廣袤的大地裏紮入,盤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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