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薑丹老頭愣了一下,皺眉看向華紅蓮,看見華紅蓮沒有反應,這才苦笑著說道,“小友,祝康是祝良的弟弟,兩人是一母同胞,祝康為了過一把當王的癮,雍州王祝良就把雍州西部這片土地給了祝康;”


    “這片土地東起農薑古城西邊的六盤山,西到雍湖,南邊與涼州接壤,北到飛雁山,並給這片土地形象的起了個名字,涼州,祝康就成了涼州王,算算時光,也有三年了;”


    (雍湖,即今天的塔裏木盆地。)


    (飛雁山,今阿塔斯山與赫布溫之間相連的山脈總稱,古時以中間山隘為界,分為東飛雁山和西飛雁山。東飛雁山北邊的山脈則稱為飛雁北山。飛雁北山北邊的山脈則稱之為野狼北山【今為阿爾泰山】)


    “駐守在飛雁城的神州衛總領公孫通神就是祝康和祝良的舅舅,大約在六年前,公孫通神不知道啥原因,隻身從揚州的會稽城一路爬山涉水來到了雍州,投奔姐姐公孫水仙;”


    (會稽城,即今天的諸暨城。)


    “因為公孫通神看不慣姐夫祝林,也就是老雍州王隨意打殺無辜百姓的行為,就仗義直言勸說,誰知道祝林惱羞成怒,想要打殺公孫通神;”


    “公孫水仙急了,就勸慰祝林,誰知道祝林也要打殺公孫水仙,公孫水仙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選擇了與祝林同歸於盡;”


    “之後,十二歲的祝良便當上了雍州王,和弟弟祝康記恨上了公孫通神,認為公孫通神如果不來雍州的話,自己的父母就不會這麽早去世,於是就找機會,想要除掉公孫通神;”


    “十五歲的公孫通神為了自保,就逃出了雍州城,一路向西流浪,最後來到了飛雁城,被老神州衛總領賞識,就陰差陽錯的在飛雁城當起了閑散的神州衛總領。”


    (雍州城,在今天的鳳翔城東南二十裏處。)


    “咦——”


    黑悶娃爬在船舷邊緣驚唿道,“青帝快看,水裏有魚,這魚還是黑的。”


    立時,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黑悶娃眼前的水裏,一條五尺長的大黑魚跳出了水麵,濺起了一串串水花,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後,又鑽入了水中。


    黑悶娃被黑魚甩了一臉的水跡,興奮地用手擦著水跡,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水裏的黑魚,嘴巴一咧,嘴角上立刻有口水流出。


    華紅英眼尖,立即驚唿道,“哎呀,這魚還真的是黑的。”說著看向薑丹老頭,問道,“薑叔,這黑魚能吃不?”


    “這種黑魚是黑水河中獨有的魚族,很聰明的,你不管給魚鉤上掛上啥吃食,這種黑魚都不會咬鉤的。”薑丹老頭的老臉上分明掛滿了惋惜。


    “哪?要是用漁網呢?”華紅英提議道。


    “嗬嗬。”


    薑丹老頭笑了,笑的有些陰險,撇嘴說道,“你不想被魚妖打死你就撒網?”


    “魚,魚妖?”華紅英以為自己的耳朵聽岔了。


    “嗯。”


    薑丹老頭點了下頭,說道,“我親眼見到有人忍不住誘惑,在河邊撒網網到了一條一尺長的黑魚,還沒有來得及收網,河裏頭就跳出來十多個魚妖,把那人壓在岸上捶打了一頓,生生給打成扁的了。”


    “哪?”


    華紅英咽了口唾沫,不死心的問道,“那人就不知道還手嗎?”


    “那人還手了,聽說還是一個築基境初期的修士,就被一群魚妖硬生生給打扁了,不服氣不行啊!”


    薑丹老頭看著又開始在水麵上翻騰的黑魚,輕聲說道,“如果當時那人的修為是金丹境就好了,最差也不會被打扁了不是。”


    “薑爺爺,你說,如果我們不去惹這黑魚,黑魚會不會從水裏頭跳到船上來?”黑悶娃怯怯地問道。


    “嗬嗬。”


    薑丹老頭冷笑一聲,說道,“黑魚會跳出河水,但不會傻到往船上跳。”


    “啊?”黑悶娃驚唿一聲,同時,眾人都被驚到了,不可思議地看向薑丹老頭。


    “嘿嘿嘿,你們甭用這種眼神看我!”


    薑丹老頭的老臉有些發紅,申辯道,“我說的是黑魚會跳出水麵,就跟剛才一樣,但是並沒有說黑魚會偷襲我們。”


    “哦——”


    黑悶娃輕唿一聲,同時,眾人懸著的心也放下來,看向水麵,但見霧氣濃鬱的水麵上,時不時的就有一條或兩條黑魚跳出水麵,在濃霧中翻一個身又鑽入了水裏頭。


    “老薑頭,早!”


    這時,從北邊的濃霧中飄過來一條船,小船比薑丹老頭的船稍長一些,也稍寬一些,船上坐著十二個人。


    一個不管是年齡還是打扮與薑丹老頭差不多的老頭,一邊在船尾劃船,一邊大聲向薑丹老頭打著招唿,“看樣子,你老薑頭哄碎娃的本事又見長了,哈哈哈哈。。。”


    薑丹老頭抬眼掃視了一下對麵的小船,馬上做出了迴應,“喲,老贏頭,你這是錢到手了,賊不走空啊,嘿嘿嘿。。。”


    “老薑頭你甭亂說,啥賊不走空的?”


    對麵的艄公好像來氣了,大聲嚷嚷道,“這些兄弟都是從陽關城過來的麥客,是來幫咱們華家埠子收秋來的,因為大家手裏窮,都沒有銅錢,我就先把他們運到北岸去,日後能不能拿到船錢還兩說哩。”


    (陽關城,即今天的科什庫斯克北四十裏處。)


    “嗬嗬,那就是你這老賊走空了——”薑丹老頭故意拉長了聲音喊了一嗓子。


    “你——”對麵的艄公有些氣噎,不想跟薑丹老頭說話了。


    看到對麵的小船錯身飄遠後,華紅英才笑著問道,“嘿嘿嘿,薑叔,你咋把嬴叔叫老賊哩?難道。。。”


    “嘿嘿嘿,你這娃猜的對,嬴大寶在年輕的時候腦子渾,在野馬南山做了好幾年馬匪,隻是後來父母年老了,他要迴家侍奉父母,才迴到埠子的。”


    薑丹老頭笑了笑,撇了撇嘴,迴頭看了眼遠去的小船,才悠悠說道,“好在這家夥為人仗義,手上並沒有沾染人命,迴家後被族長派人上報給羅盤城神州衛總領後,隻是被抓去關押了兩年,就給放迴來了,要不然,你們今個也見不到這個老賊的。”


    “薑叔,野馬南山上現在還有馬匪嗎?”華紅英的心思並不在老贏頭身上,而是在野馬南山上的馬匪身上。


    “有啊!”


    薑丹老頭向南凝視了一眼遠處的野馬南山,因為紫陽已經升起一杆子高了,野馬南山也能隱隱約約看見輪廓了,“聽說現在的馬匪頭領叫黑馬,據說是一個孤兒,在黑水城裏要飯,被人欺負的實在活不下去了,就跑去了野馬南山;”


    “誰知道這個黑馬運氣很好,在野馬南山上遇見了被狼群所困的野馬城羌人頭領野尕娃,就順手救了野尕娃一命;”


    “然後,野尕娃為了感激黑馬的救命之恩,就派人偷偷潛入羅盤城和黑水城,搜羅了一大群要飯頭和二流子,在野馬河上遊找了一個山洞,建了個匪寨。”


    “哪?”


    華紅英舔了舔嘴唇,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這些馬匪平時出來搶人不?”


    “嘿嘿嘿。。。”


    薑丹老頭笑了,笑得很是怪異,“馬匪哪有不搶人的?隻是這些家夥做事很隱秘,不搶老行商,不搶獵人,也不搶窮人,專搶一些富人,他們好像也有一些規矩,隻搶東西不搶人,因此上這兩年,很少聽說有馬匪劫道殺人的。”


    “這些馬匪是咋樣分辨人的?比如說窮啊富呀的,還是說馬匪裏頭也有斥候?”華紅英想了想,繼續問道。


    薑丹老頭皺了皺眉,反問道,“紅英妹子,你問這麽多,該不會是想帶著羅盤城的神州衛去清剿這些馬匪?”


    “不不不。。。”


    華紅英急忙搖頭擺手,有些心虛地說道,“薑叔你多慮了,我隻是一個小女子,哪敢有心思去招惹那些馬匪呢?就是借我一百二十個膽子,我也不敢;”


    “我隻是在想,這眼看著白戎人就要打來了,咱們這裏的人不想坐在家裏等死,就得拖家帶口的向東逃難不是?”


    “我就想著多了解一些事情,在逃難的時候也好做好準備,要不然,不小心遇見了馬匪,兩眼一抹黑,你說咋弄哩?”


    “嗬嗬嗬。。。”


    薑丹老頭聽罷,眯起眼睛笑了起來,少傾,用手幹洗了一下老臉,說道,“你這女娃看起來不咋的,心思卻比我這個老頭子還要細密,罷了,我給你說吧,這些馬匪裏頭大部分人都是以前的要飯頭;”


    “要飯頭你不會陌生吧,他們為了活命,到處要飯,不但對地形地貌非常熟悉,就連誰家住在哪裏?有幾個人?這幾個人高矮胖瘦?都是幹啥的?都知道的很清楚;”


    “在這城裏,就沒有誰比要飯頭更清楚地形和人家了,就連城裏的神州衛也不如他們這群要飯頭,城裏的司戶雖然也掌握了一些地形跟人家,但是司戶疏於出門啊!”


    “前頭說的那些加入了馬匪的二流子,有些是真的有本領的人,於是,追蹤和劫道的事情就成了這些二流子的家常便飯了;”


    “好了,今個就說這些,嗯嗯,你剛才說的斥候,在馬匪窩裏不叫斥候,叫眼線,也分好幾種,有專門盯人的,也有專門望風的。”


    華紅英想了想問道,“薑叔,如果拿神州衛跟這些馬匪相比,誰更厲害一些?”


    “哼,各有千秋吧!”薑丹老頭哼哼了一聲。


    “咋講?”華紅英皺眉問道。


    薑丹老頭要笑不笑地說道,“如果拿廝殺能力來說,神州衛更勝一籌,因為他們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張大長弓和一把銅劍,而馬匪隻是極個別人有;”


    “如果用謀略來說,我更看好那些馬匪,因為馬匪們分工明確,望風的望風,踩點的踩點,蹲守的蹲守,然後出手劫道收割銅錢,且每個人都有一腔熱血,說幹就幹,而神州衛卻很懶散。”


    “嘿嘿嘿,我明白了。”


    華紅英咧嘴笑了,“這麽多年來,馬匪之所以越來越多到處橫行,究其原因,一是賦稅太多太重,好多人因為交不起賦稅不種地了,二是神州衛的權力太大,視人命如草芥。”


    “哎哎哎,紅英妹子,我把你叫姐哩,你甭說了,趕緊打住,打住!”


    看到華紅英唾沫性子亂飛,薑丹老頭立時臉色大變,揮手說道,“你還讓不讓我老頭子擺渡了?要是你這話不小心被誰聽到了,又不小心告到了神州衛那裏,我這把老骨頭可就完了。”


    華紅英瞪大眼睛看向薑丹老頭,又看向華紅蓮,心裏的猜想不言而喻,老薑頭幹過馬匪,現在應該是馬匪的眼線。


    華紅蓮輕輕點了下頭,輕聲說道,“姐,這世上的好多事隻能看不能說,今個你說的話也隻能爛到肚子裏,要不然,白戎人還沒有打過來,咱們就沒法待了。”


    “好吧,我不說了。”華紅英有些臉紅。


    “嘔——”


    黑悶娃爬在船舷上,張口向河麵上嘔吐。


    “嘔——”


    一旁的花狐看到了,馬上也爬到船舷上,張口幹嘔。


    太昊愣了一下,急忙上前,用手拍打兩人的背部。


    “這是暈船了。”


    薑丹老頭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嘿嘿,這兩碎娃是第一次坐船吧?讓他倆吐吧,吐完了就好了。”


    花狐幹嘔了幾聲之後,從懷裏摸出兩顆紅棗吃了起來,還別說,一口紅棗下肚之後,幹嘔馬上就止住了。


    太昊見狀,急忙從懷裏摸出兩顆紅棗,遞向黑悶娃,說道,“悶娃,紅棗能止嘔,你趕快吃幾顆紅棗吧,這樣就不會吐了。”


    “嗯嗯,我先用水漱一下口。”


    黑悶娃應了一聲,兩手伸向河麵,想要拘水,奈何船舷太高,胳膊太短,揮動了幾下胳膊,都沒有夠到水麵,隻好苦著小臉退後,爬起身圪蹴在太昊身旁,一臉的苦澀,“我我,我夠不到水麵。”


    太昊笑了笑,從背後取下小陶罐,解開罐口上綁縛的細繩,揭開幹荷葉,把小陶罐端起來遞給黑悶娃,“沒事,喝上兩口清水也行。”


    “咕嚕。。。”


    黑悶娃沒有推辭,接過小陶罐就仰頭喝了兩口清水,,沒忍住又喝了兩口,這才把小陶罐遞給太昊,略帶歉意的說道,“好了,青帝,我感覺肚子裏頭舒服多了。”


    說罷,接過太昊遞過來的紅棗就吃了起來。


    “花狐,你也喝兩口水。”太昊沒有急著用幹荷葉蓋小陶罐口,而是看向花狐,笑了笑。


    “嗯嗯。”花狐沒有推辭,接過小陶罐也喝兩口清水,“咕嚕,咕嚕——”


    “媽媽,你跟姨姨也喝些水吧。”太昊抱起小陶罐,晃悠著身子走到華紅蓮身邊,把小陶罐遞給了華紅蓮。


    “姐,你先喝,走了一晚上路了,我想你也渴了。”華紅蓮抿了抿嘴唇,沒有急著喝水,而是把小陶罐遞給了華紅英。


    “咕嚕,咕嚕,咕嚕嚕。。。”


    華紅英沒有客氣,把手裏的樹枝放在身旁,伸手接過小陶罐後,先是用袖子在罐口沿上擦了擦,然後仰起頭,猛灌了十多口清水,再看小陶罐時,裏麵已經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清水了。


    “嘿嘿嘿。”


    華紅英看了眼小陶罐裏邊剩餘的清水,又看向華紅蓮,笑了笑,說道,“紅蓮,我沒有忍住,喝多了,你看。。。”


    “沒事,沒事。”


    華紅蓮倒是有些尷尬了,伸手接過小陶罐,看向薑丹老頭,輕聲問道,“薑叔,你也喝上些清水,這是我伢晚上走的時候才燒開的溪水,幹淨著哩。”


    “我不喝水,我有這個。”薑丹老頭拍了拍左側腰帶上懸掛著的藥葫蘆,笑著搖了搖頭。


    “哦?那是米酒呀!”


    華紅蓮輕唿一聲,又把小陶罐遞向太昊,“太昊,你先喝,媽媽後喝。”


    “媽媽先喝,媽媽喝了我再喝。”太昊急忙把手背負在身後,退後一步,微笑著搖了搖頭。


    華紅蓮眼見得推辭不過,隻好端著小陶罐,仰起頭象征性地喝了兩小口清水,這才把小陶罐遞向太昊,“媽媽喝過了,你趕緊喝吧,我看你的嘴巴上都要起皮了。”


    (起皮,西北方言,義為皸裂、龜裂、幹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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