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腳邊跪著一個丫頭,頭發枯黃枯黃的,打扮得也很潦草,袖子短了一截還在穿著。


    正在一個勁兒地給他磕頭,言語淒厲,不住地哀求,隻是管家置若罔聞,頭都沒動一下。


    他從容地放下了杯盞,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話:


    “河生,你可知錯。”


    被稱作河生的少年,也跪在地上,發絲淩亂,看模樣是個小廝打扮,衣服還算新,但磨損嚴重的鞋底,顯示著他的窮苦潦倒。


    馬夫正一下下鞭打他,背上漸漸透出血跡,少年垂著頭咬著牙,從京墨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汗水正一滴滴往下掉。


    是個有骨氣的。


    少年的一聲不吭並沒有惹怒那管家,他還在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問“知不知錯”。


    小丫頭頭都磕破了,也不見他有一絲動容。


    當真心狠。


    眼下漆垚幾人都不在,京墨給人出頭的底氣並沒有那麽足。


    但到底看不過眼,她清了清嗓子,出聲道:


    “喲,這是誰呀,好大的官威。”


    管家見走進來的是她,忙製止了馬夫,讓他停了鞭子,跪著的丫頭見狀立馬跑到那少年身邊。


    髒兮兮的手抹了一把眼淚鼻涕,再混上額頭的鮮血,一張臉花得就像那唱戲的角兒。


    “真人安好,我在教訓家裏不中用的下人,擾了真人休息,還請真人見諒。”


    管家一臉客氣,說話也滴水不漏,讓人沒辦法將他跟那日在無為殿上痛哭流涕,尋死覓活的忠仆混為一談。


    還尊稱京墨為真人,想必是覺得京墨跟拂煦他們一樣是修道中人。


    京墨卻不吃這套,她半是玩笑半是威脅:


    “這少年若是犯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你老人家隻管給他送上官府,若你讓人輕易打死了,有損陰德,平白讓閻羅殿給你記上一筆,不劃算哪。”


    京墨是想嚇一嚇他。


    哪知那管家根本不吃這一套,他並未將京墨的話放在眼裏:


    “真人莫怪,這是我們鄴城的家事,輪不到外人置喙,我知真人是菩薩心腸,見不得這等傷心事,但真人不管家不知道,這些奴仆不時常教訓是不長記性的,若是三天兩頭犯錯,那鄴城劉家豈非是亂了套了。”


    京墨一早知道這小老兒難纏,卻沒想到他強詞奪理的嘴上功夫煉得如此爐火純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管家見她一時沒說話,氣焰又囂張了些:


    “這趕路的時間緊迫,真人可是休息夠了,來人,送真人迴馬車去。”


    說完便招唿了四個馬夫過來,想把京墨推迴去。


    但無定並不是吃素的,哪能讓他們隨便碰著京墨。


    管家見來硬的不好使,就命令這幾個馬夫纏著無定,人數太多,無定一時間也掙脫不開。


    況且這些人也是聽命行事,京墨並不想傷人,所以並沒有讓無定真正動手。


    無定忙著應付那幾個馬夫,老翁這邊又叫了旁人,要把京墨推迴去。


    京墨此時也沒有了好臉色,厲聲道:


    “劉管家,你敢讓這些人碰我一下,我不會給你好果子吃的。”


    幾個手下被京墨這句話唬住了,並未上前,看樣子是在等管家的最後命令。


    劉管家不怒反笑:


    “真人,小老兒隻是一介凡人,自然是守著手裏的一畝三分地過日子,咱們呢,最好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打擾。”


    說完右手一揮,示意手下把京墨推迴去。


    京墨是氣得不打一處來,但此時也無可奈何,誰讓她現在是個廢人呢。


    不過更讓她擔心的是,那少年傷得極重,再打下去,肯定活不了。


    窮苦之人本就活得艱難,今日若在京墨的眼皮子底下丟了性命。


    她這輩子都過意不去,還是得再想想辦法。


    正當京墨焦頭爛額之際,聽到“咻—咻—咻”的聲音,圍著無定糾纏的幾人便倒在地上,不住哀嚎。


    與此同時,她麵前幾位,驚慌失措地喊道:


    “飛…飛…起來。”隨後連滾帶爬逃走了。


    京墨正迷惑,耳邊刮過一陣強風,她扭頭一看。


    是漆垚。


    他站在她的側邊,手裏抓著一隻活的野雞,正瘋狂掙紮,“喔—喔—喔”地叫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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