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忙掙脫攙扶著她的麝月,上前幾步拉住了寶玉的手,勸道:


    「此事都怪我想的不周,隻以為二爺定會找地方避雨,不想竟讓二爺挨了淋!二爺若是有氣,就罰我吧!哪裏就到了要攆人的地步了呢!」


    晴雯……:見自己剛明明是為了她出頭,但被罵時,這位卻隻顧裝死,低著頭一句話不說,這會兒看她臉都丟完了,卻又冒出來裝好人了,立刻冷笑道:


    「姐姐既會說,早幹嘛來著?要你早說幾句,爺也犯不著生這麽大火!


    哼哼!既然隻有你會服侍爺,我們都沒您服侍的好!這院子裏大小事情,離了你頃刻間就不能轉!那幹脆就隻留你一人伺候算了,我們這些蠢笨憊懶的,活該被攆!」


    襲人…:見晴雯的槍口不按理出牌的直接就沖自己來了,心中也氣的不行,暗道:你個蠢貨,難道勸下寶玉最受益的不是你麽?!怎麽反倒還不依不饒上了!有心想反駁其幾句,但又恐將事兒鬧大,隻得將氣往下壓了壓,強笑道:


    「好妹妹,你就先別火上澆油了!此事都是我們的不是!我先替二爺跟你道個惱…」


    誰知此話一出,更加惹惱了晴雯!


    晴雯一聽她說「我們」,一副她與寶玉才是一體的模樣,頓時更氣不打一處來了!越發冷笑道:


    「別教我替你害臊了!別以為你們鬼鬼祟祟幹的那事兒,能瞞的了人!明公正道,連個姑娘還沒掙上去呢,也不過和我似的,那裏就稱上『我們』了!」【注1】


    竟然直接將襲人與寶玉已經試過的老底給嚷嚷了出來!


    襲人畢竟還是個大姑娘,頓時臊的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一旁心中有鬼的麝月,秋紋見了,也都低了腦袋…


    寶玉也是臉上不得勁兒,但同時也越發覺得晴雯不知輕重,因此,直接甩開了襲人的手,指著晴雯狠厲道:


    「你不說改自己毛病,還在這兒挑別人不是!?你等著,我這就去迴太太,立時便如了你的意!」


    晴雯聽了,既氣他向著襲人,又怕自己真的被攆!再也忍不住,哇的放生大哭起來…


    「我不走!你要非攆走我,我…我就一頭碰死在這裏!」


    麝月幾個也嚇得忙替她求起情來,但寶玉卻執意不肯饒了她,襲人見了,隻得拉著麝月幾個朝其跪下,抱腿的抱腿,磕頭的磕頭,這才將將將他勸下來…


    但勸下來是勸下來了,寶玉的心情卻依舊沒好,可能也是淋雨著了點兒涼,木訥的由著襲人幾個給自己洗了澡換了衣服後,便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待半途醒來,渴的不行,卻見屋裏一個人都沒有,隻得自己爬將起來,想要去倒碗水喝,就見門外登登跑進一個人來,直接將他摁了迴去,


    「你快別動了!剛你睡著時就有些咳嗽,小心再著了風!」


    說著,便去給他倒了杯溫水,餵他喝了!不是晴雯又是哪兒個!


    寶玉睡了一覺,心情已然好了不少,又見她哭的兩隻眼睛都腫了起來,不由得就心了軟,忍不住拉著她的手道:


    「你怎麽就不知我的心?!我剛才哪裏是想攆你,隻不過是見你總是這個樣子心裏替你著急罷了!


    若咱們總守在一處還好,至少還有我縱著你,但萬一有一天不得不散了,麝月、秋紋幾個起碼還有父母兄弟可靠,你又指著誰?!」


    晴雯聞言這才明白過來,寶玉剛朝他發作,乃是因著想到了以後,擔心她萬一被放出去,活不下去呢!


    這才知是自己誤會了他,一時又是感動又是羞愧,一眼看見旁邊襲人放著的針線簍子,便將牙一咬,一把將裏麵的剪刀拿了出來,當著寶玉的麵,「哢哢」兩聲就將自己左手兩根蔥管般的指甲齊根剪了下來,又將那剪子遞給寶玉,抽噎道:


    「剛都是我不好,你幫我將右手這兩根也剪了吧!這四隻指甲就當我給你賠禮了!」


    寶玉見她為了自己竟然真的將珍愛的指甲剪了,也是感動的不要不要的,忙小心翼翼的將剩餘的兩根指甲也替她剪了,連同先前的兩根都珍而重之的用帕子包了起來,放到了床頭自己盛心愛之物的盒子裏,道:


    「你放心,這賠禮我一定會好好收著。」


    「嗯,」晴雯聽了便含淚點了點頭,隨即又朝著他無奈道:


    「你也不能全怪我憊懶,實在是咱們屋裏就這麽點兒活,那些散碎活計自有婆子和小丫頭去幹,用不著我們,而屋裏這些,不管是銀錢,還是你的那些穿戴、衣服、鞋襪,乃至荷包、絡子,都被襲人包攬了去,


    麝月幾個唯她馬首是瞻的,或許她還會用用,而我這個跟她隻是平平的,便隻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計,旁的,再不肯讓我沾染一點兒!看在外人和你眼裏,可不就隻有她為你盡心盡責,我則全然是個擺設了!我就是有心替你做些什麽,也做不成啊!」


    晴雯算看出來了,寶玉剛才雖然是關心她,為她著想,但剛提起將來要散了時,卻一句沒提襲人,也就是說,萬一有朝一日讓他選,他肯定是要留下襲人的!


    這個發現,讓她終於有了危機感!覺得:憑什麽啊?!明明當初隻是因著她心細,這才被派到寶玉身邊伺候的,並沒有想讓她當姨娘的意思,


    結果就因著她不要臉的先行勾引了寶玉,捷足先登,就搶了她的位置?!而她這個老實本分等著主子安排的,卻要往後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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