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孟知行冷眸看她。


    方才孟知行那掌算不上驚才絕豔,在普通人眼裏也算得上摧枯拉朽壓倒性勝利。而且那具屍體就在女子不遠處,可她沒有半點發怵,反而輕笑道:“這位大人,你似乎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


    孟知行這時候才看清楚,麵前白衣女子麵容憔悴,相比於常人缺了不少血色。孟知行沒有憐憫,把柄通透玄黑的狴犴落在她肩頭,未觸及皮膚卻有陣陣寒意鑽入體內。


    白衣女子眉頭顫抖,又釋然笑著:“狴犴?多年沒見過他出鞘了。”


    體內那似有似無的屏障突破後,不止實力大有漲進,丹田處更有一股股寒氣擴散開,能讓他隨時保持冷靜。所以現在的孟知行隻要自己不想,麵上就不會有任何改變。他冷聲道:“我不知你在說什麽。”


    白衣女子像是沒聽見,或者是裝作聽不見。抬手指尖輕觸劍刃,隻是一碰,鮮血就從傷口中流出。她不在乎,將手指放進嘴裏,吸掉鮮血:“狴犴劍自成一體,劍柄劍鞘劍身都出自一塊寒鐵,而那塊寒鐵乃是先帝在世時從天而降,當年不少江湖俠客,或是教派向先帝求這塊寒鐵,陛下卻將其賜給了當時的身邊好友,好像叫……孟成和。”


    白衣女子淺笑依舊:“劍成後我有幸見過,不會認錯的。”


    “你到底是何人?”孟知行冷靜發問。


    “我存於世,僅僅是為了有事未完成,不然早就追著主子就去了。”白衣女子緩步上前,有些費力的把屍體踢進水裏,這次屍體緩緩沉了下去,觸碰到水底淤泥的那一刻,好像被一張巨大的嘴巴吞下了下去,再無半點蹤跡。


    做完這一切,女子語氣平淡,毫無波瀾繼續道:“在我沒等到要等的人之前,沒人能讓開口,死也不行。”


    女子揮揮袖口,像是在拍掉什麽髒東西。孟知行注目看著,突然之間瞥見她手腕處一條紅線。


    說是紅線其實是刺青,隻是栩栩如生,手腕交匯處還有一刺青的鳳鈴。


    而當年亂局之時,那些風塵女子中傳著有:下海係紅繩,上岸斷青絲的俗語。意為下海接客,係了紅繩不至於一絲不掛對不起爹娘,上岸後斷去青絲,意為從頭開始。而很多去青樓的客人,就是看不慣這手腕腳腕或是腰間的紅繩,常常鬧出亂子,那些青樓掌櫃就會以刺青代替。


    上岸青絲能再長,身間紅繩不可斷。


    世間歸於平靜後,玄陽沒了青樓,取而代之的是賣藝不賣身的雅舍。而這些刺青就成了她們見不得人的傷疤,無法嫁人,甚至沒法子賺錢養活自己。


    聽聞當年皇後彭素華有顆善心,有不少無奈下了海的風塵女子被她所救。為了撫平她們的傷疤,尋人找了最好的刺青師,將那紅繩改成了鳳鈴。


    孟知行瞧見這和皇後彭素華有關係的女子,又想起那夜在方府外閣主和自己說皇後在自縊前偷偷送出宮的宮女,眉頭緊皺。


    狴犴收迴劍鞘,快步上前抱拳行禮:“在下,孟成和之子,孟知行。”


    那白衣女子笑容轉瞬即逝,輕蹙淡淡的新月眉,繼續問他:“可有官職?是何官職?”


    孟知行道:“統查府肆部副執。”


    臉上閃過些許失望:“倒也還好,隻是還不夠些。”


    孟知行被她問的雲裏霧裏,不等說話白衣女子便道:“叫我菱姨就好,跟我來吧。”


    說罷就轉身朝著來時路走去。


    這條人工修建的木板橋比孟知行想象的太長,越往裏走,水霧越大,讓人覺得渾身都濕漉漉的。走了大概小一刻鍾,才瞧見那盡頭的木屋。


    不大,就一間臥房,草棚延伸出去成了膳房。它藏在霧裏,若隱若現,很生動了印證了小隱隱於野的老話。


    菱姨把手裏菜籃放下,讓他在外麵等著後就進屋去了。不過幾個唿吸,再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個小木盒。


    瞧見那做工一般的盒子,孟知行心頭一緊。


    而木盒打開後,驗證了孟知行的一瞬心悸。裏麵是幾封信,信上蓋著燭章,是那三頭鷹!


    菱姨動作很小心,邊拿邊道:“當年先帝與彭皇後很恩愛,先帝身體一直健朗,有一日原本的早朝先帝卻未上朝。當時的宦官瞞得緊,隻說是風寒,可彭皇後心細,瞧見被太監偷偷帶出臥龍殿倒掉的血水。當晚我便被秘密的送出了宮。那日後王都就好像變了天,趙景登基,彭皇後自縊於鳳棲殿,朝內官員明著沒什麽,暗裏卻被大換了血。”


    將信函遞給孟知行,菱姨歎了口氣,道:“這是出宮時,皇後給我的。這東西帶來不少麻煩,我潛逃數月,還是被殺手發現,重傷時被莊列荀所救,他就帶我到了此處。”


    孟知行接過信件,猶豫片刻還是說:“可莊…”


    菱姨笑笑:“他是怎麽樣的人,與我無關,也與這天下無關,不是嘛?”


    孟知行沒接話,打開了信函。


    第一封:趙景已經動手,按計劃進行。


    第二封:那四人,不可留。


    第三封:蕭文林已死。


    第四封:霍高朗已死。


    看到第五封,孟知行還是一顫。


    孟成和已死。


    每每看到有關於父親的字眼,孟知行總會想起那晚突如其來的兵卒,想起那紅字黑底的旗幟,和那句:


    功高至偉又如何,這天下,還不是我們的?


    孟知行緩慢又深吸了一口氣,收斂心緒轉而看向最後那封信函。


    最後一封,沒有三頭鷹的燭章,甚至所用信封和信紙都不同於前麵幾封那麽廉價,而是用了王都盛行的飄金紙。前幾封信都因為過了多年微微泛黃,隻有這封飄金紙的信嶄新如初。


    上書:顧翰生墳墓已發現,驗骨正是本人。盡快架空趙景。


    線索不多,都是孟知行已知的,至於上麵說的顧翰生死了,孟知行還是保持懷疑態度,畢竟屍骨驗人可能性極大。


    而最後那封信,沒有三頭鷹燭章,寄信的人不知是誰,而那架空趙景……


    能架空當今聖上的,隻有一人。


    便是當朝宰執,詹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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