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柏溪評樂的故事也是王都百姓最熟悉的,邱仙鴻與司徒知明軍隊的大戰。


    說書人專業,醒木每次都拍得恰到好處,能將入了迷的看客驚得一顫。加上那鼓聲琴樂有時平靜如水有時慷慨激昂,屋頂火光照過各色幕布,映出斑斕色彩。


    模仿扮相的戲子,音樂,醒木,火光幾點相合,深入人心如同身臨其境。


    氣氛烘托,阿禮都忍不住起身歡唿雀躍,雙手高舉過頭頂奮力鼓掌。


    邱仙鴻一人破千軍,站立於夏帝十步內。


    這首民間童謠流傳至今,孟知行小時候在臨湖小院也時常聽起孟成和講邱仙鴻的故事,隻是孟知行不知道這樣一位絕世高手,在自己爹嘴裏成了牛鼻子老道。


    評樂講得過半,蕭陽羽灰溜溜坐迴到椅子上,阿禮瞧見他半邊臉微微發紅,差點沒笑出聲來。穆阿猛手裏端著吃食,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頤。


    察覺到笑意,蕭陽羽也無力發惱,歎氣屈服道:“宋女俠,幫我將那香囊店砸了吧……”


    這次阿禮反而逗他,問:“這是怎麽了,蕭大公子?”


    蕭陽羽手指捏著香囊絲帶,嗬嗬冷笑:“女娘說,我像是隻烤熟還沒撒鹽的鴨子……”


    這下徹底忍不住了,宋知禮放肆地捧腹大笑,還不忘調侃:“哪位女娘形容得這般形象?本小姐得見見,認識認識。”


    “是個賣花的女子。”花魁姐姐柳慕淮的聲音響起,一身紅裙手持團扇走到阿禮身邊靠在欄杆上,笑意難掩地看著蕭陽羽。


    上次見她,剛剛從昏迷蘇醒,毫無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就很冰冷。今日淡妝濃抹,香氣迷人反倒是讓蕭陽羽眼前一亮。明知故問道:“這位姐姐,不知是哪位啊?”


    宋知禮冷眼相待,指著他另一邊完好的臉道:“你別犯賤,信不信我讓你對稱一點?”


    蕭陽羽翻翻白眼,蔫了。可又是無意之間,他瞧見樓下人群中被同伴帶著朝外走的女子。


    淡紫色衣裙,上麵繡有小朵淡粉色梔子花,雖然價格不高,但與她相配。泛著紅暈的精致臉龐,與好友交談見時不時低頭含笑,不經意流露的含羞帶怯,淡雅的眸子像水一樣純淨。可不知為何,那眸光像是被揉成了碎影。


    臉頰依舊發腫,手指輕觸還是有刺痛感。


    “小女娘,家住何處?女子出來多危險,不如在下派人護送你迴去?”


    方才這流氓地痞般的‘調戲’讓女子惱怒,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精準落在他臉上。


    看著女子漸行漸遠消失在視線,蕭陽羽還是目不轉睛盯著,癡愣愣問道:“慕淮姐,你說他是賣花的姑娘?”


    柳慕淮輕搖團扇,轉頭看向留下熙攘人群,抬抬下巴道:“是啊,就在統查府那條街,姑娘是個苦命人,從小沒了雙親,眼睛還失明,一個人吃了十幾年苦才在都城定居,開了家花店。”


    那被揉成碎影的眸光,原是想要看這天下的期待嗎?


    蕭陽羽雙眉緊蹙,不自覺地抿唇,心亂如麻。


    隨著最後一聲驚堂木落下,屋頂火光驟停,叁川雅舍內暗下許多,就有一柱光落在舞台中央,席子身著灰色山水墨畫般的長袍背對人群,左手持拂塵,右手持劍,劍尖朝下,紅色墨汁沿著劍身花落,墜於地麵。


    牆麵被皮影投出無數人影,口技奇人唿出千萬聲呐喊。


    全場安靜,說書人聲音響起,覆蓋住整座叁川雅舍:“邱仙鴻立於敵陣中,仿佛隻身雄立於天地間,手中長劍流轉,似是天地變色,大夏數萬敵軍無人敢上前一步,那司徒知明在數百丈外不知死活,而那大夏先帝跌坐龍椅,幽幽說出那句…”


    “退兵!”


    最後二字響徹雲霄,話音剛落全場掌聲雷動,直至大幕緩緩閉上都經久不息。


    再看小阿禮,早已被驚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真厲害…”


    阿禮這時候還是後悔自己沒好好上學子院,導致現在這場合隻能說這白話。她拍拍孟知行的手,眼睛緊緊看著緊閉的幕布:“孟知行孟知行,是不是很厲害!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孟知行順和地點頭:“嗯…”


    知禮高興得不行,一迴頭瞧見後麵兩男的,瘦高的那個滿臉愁容不主動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壯高的那個捧著個空盤子唿唿大睡,還時不時吧唧嘴,看著憨態可掬。


    無語了…


    阿禮上前一人來了一下,蕭陽羽躲開讓她落了空。嚇得穆阿猛一個激靈,空盤子都差點摔地上:“咋了?開始了?”


    氣到想笑,阿禮假笑點頭:“黃花菜都涼了。”


    穆阿猛癡呆般:“結束了?這麽快?”


    蕭陽羽切了一聲:“你睡了一個半時辰了,豬啊!”


    穆阿猛拳頭舉到半空,孟知行拿起狴犴打斷:“子時已經過半了,早些迴去吧,莫要耽誤明早商禮院入學禮。”


    阿禮再次無語:“阿行大人,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這麽亂了的時候潑我冷水…”


    孟知行思考了片刻,又道:“明日入學禮,我將欠你的禮物補上。”


    禮物?


    “項鏈!”小阿禮驚唿出聲。


    孟知行笑笑:“快走吧,馬車已經在等著了。”


    阿禮迷迷糊糊被孟知行帶上了車,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巴掌一顆棗,不過好歹能收到項鏈的幸福感暫時壓製了商禮院入學禮的壓抑。


    馬車才行進不久,夏吟就匆匆攔在車前,馬夫見狀拉住韁繩停下馬車。車裏的小阿禮一個不穩差點栽下去,好在孟知行托住她的肩膀。


    不等人出來,夏吟就高聲道:“小姐,老爺被陛下傳喚進宮了,晚上讓你迴福園住去。”


    阿禮掀開車簾喚她上了馬車後陷入沉思,道:“我爹從不想讓我迴福園一個人住,為何今日會有特赦?”


    夏吟聳肩攤手表示她也不知道,並說:“學子服老爺說安排人送去了,還說入學禮玄甲衛擔任護衛,今晚就麻煩阿行大人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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