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經驗,秋景文看得出來,紙條上的筆跡未幹,很顯然,是蝴蝶剛剛寫的紙條,紙條也沒有絕密內容,隻是說換了地點和時間。


    望著改變了時間和地點,秋景文真想罵人,但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對方顧慮完全正常,蝴蝶也是在考慮自身的安全。


    抬腕看了看時間,離約定還有一個多小時,秋景文便不再著急,而是步行走到縣城北端的象山腳下,並在附近雜貨店買了一包飛馬香煙裝時口袋裏。


    到了指定地點,秋景文四周看了看,才知道對方選擇這樣一個地方很明智,後方是綿延的大區,左側還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水域,這是洪澤湖與淮河的交界處,水麵還停泊著好幾條不見人影的船隻。


    很快,秋景文按照紙條上寫明的路徑和方向,找到了一棵大柳樹,他在柳樹下站了片刻,隻見一個瘦弱老頭從柳樹後麵走了過來。老者上身穿一件破棉襖,下身是件又寬又肥的大腰褲,褲子用一根布帶紮緊著,腳上是一雙手做的棉鞋,一眼掃上去,就是個地道的種田農民。


    由於刮著寒風,老人不停地給手嗬著氣,兩腳也在不停的跳動,以此來取暖和抵禦寒冷。


    四目相對,無聲勝有聲。


    “秋大廠長,別來無恙”。


    老頭聲音與電話裏聲音並無差異。


    “你就是蝴蝶?”。


    秋景文望著對方問。


    說心裏話,麵對眼前老人,秋景文內心輕鬆許多,他覺得自己上前,一拳就能把對方打倒在地,然後交給當地公安,再與邵劍聯係,對其進行審訊。可是,邵劍要的是偵破整個蟄伏小組,秋景文又放棄了製服對方,另外,他也想到,既然眼前老家夥敢一個人現身,肯定留有後手。


    “怎麽,我不像嗎?”老者望著秋景文反問道。


    “你哪像國軍軍官,倒像個種田的”。


    “天下早就是共產黨天下,我們不偽裝能活到今天嗎?你不是也一樣,比我偽裝的還好”。


    “嗬嗬,你還知道這天下形勢姓共不姓蔣啊”。


    “少廢話,三千塊錢帶來了沒有?”。


    “在我包裏”。


    秋景文拍了拍肩上的黃書包,包依舊是那個上麵寫著為人民服務五個字的包包,提拔之後的秋景文並沒有換過上當時流行的公文包,對他來說,副廠長與車間主任隻是職務上差別,長點工資而已,都是為人民服務,沒必要花錢換掉包包,再者,自己被提拔,也可能是邵劍與上級領導刻意安排,目的就是為了放顆煙霧彈,讓敵特分子相信,他秋景文間諜身份沒有被懷疑,想想看,共產黨的兵工廠裏,怎麽可能讓一個有著間諜身份的人當上副廠長,還是管理炸藥生產一線的副廠長。


    “交給我”。


    老者直接伸手索要,幾乎帶著命令口氣,完全不像個農民工,卻被秋景文伸手打斷了:“想都別想,你先得證明你就是蝴蝶,我也要看到海那邊文件”。


    老者同樣背著一款為人民服務包包,冷笑一聲,道:“秋景文,你以為我跟劉砶寒一樣,會騙你的錢嗎?”。


    一邊冷笑,一邊從包裏拿出一個檔案袋,從中抽出兩張紙,遞給秋景文:“這是台海那邊發給我的密電,裏麵有當年潛伏下來的所有人員名單,包括你孫家棟和死鬼劉砶寒”。


    秋景文接過電文,認真的看了一遍,尤其是落款日期,寫的卻是七月底,這讓秋景文有些不理解,但他沒有揭穿。看完了名單,秋景文望著對方問道:“你就是蟄伏小組組長魏東平?”。


    “當然是我,你應該叫我魏站長”。


    “嗬嗬,魏站長,你還以為現在是解放前啊,醒醒吧,現在是社會主義國家,你覺得在都梁,就靠你們幾個人幾條槍,就想翻天”。


    魏東平並未生氣,反而笑道:“不是還你有秋副廠長嗎?”。


    “我一個副廠長算什麽,廠裏想免掉我,就是下一個文件而已”。


    “別的以後再說,先把三千塊錢交給我”。


    “我說老魏,你都跟台海那邊聯係上了,為何還要敲詐我,我家開銀行的嗎,上迴被劉砶寒敲詐了三千,他花在了包養的情人住院費上,你一個死老頭要那麽錢幹嘛,難不成也是在外包養了情人?”。


    “不是情人,是老婆”。


    “老婆?你老婆也生病住院了,需要錢?”。


    “你別問我要錢幹嘛,總之你把錢給我就對了,否則,後果自負”。


    “你為什麽不伸手向海那邊要呢?”。


    “我要了啊,迴電說,下個月就有兩萬美金派人送到我手中”。


    “你就做夢了吧,兩萬美金你知道換成人民幣是多少嗎,這是明顯在騙你”。


    “你就說這三千塊錢給不給我吧?”。


    “不給,說真的,就你這小樣,不夠我一拳打的,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交給公安處理”。


    “秋景文,你腦袋壞了嗎,你以為我會沒有留後手,你可知道,附近一家兵工廠被盜取了技術資料,還有一箱槍支也丟失的事情?”。


    “都是你的人幹的?”。


    “當然是我的人幹的,明說了吧,今天你反水,把我交給公安,明天你的老婆孩子,我保證會接著一個一個死去”。


    一聽魏東平拿老婆孩子威脅自己,秋景文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掐住老頭脖子,就跟當初在橘子溝樹林裏掐住劉砶寒脖子一樣,掐的對方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老臉憋的通紅,不得不求饒道:“你----你先放手,有話好好說”。


    秋景文並未鬆手,而是大聲道:“姓魏的,以後再拿我老婆來威脅我,信不信我把你撕成碎片?”。


    “你有種,你狠,先放手再說”。


    魏東平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一個七十餘歲的老頭,根本不可能是正值中年的秋景文對方,此刻的他隻能選擇裝孫子,而且他也沒想到秋景文是這麽一個暴脾氣,三言不合就動手。


    想到自己做臥底的責任與義務,秋景文還是鬆了手,他自然明白,抓住魏東平一個人,蟄伏小組成員其他人可能再無機會一網打盡,而且魏東平說的對,他不可能不留有後手,還有那些丟失的槍枝,那可是對社會構成極大危險。


    “魏東平,我不管你當年如何風光,但你也要看清現在的形勢,老實告訴我,為何要向我索取三千塊錢?”。


    “秋景文,這個我真的不能告訴你,我是真的有急用”。


    “台海那邊啟動了你和你的小組,我也看了電文,七月份的事,半年多了,他們就不給你一分錢活動經費?”。


    “他們答應給,可是後來發生了劉砶寒被殺事件,公安在你們紅旗廠成立了調查組,想想看,即使他們通過渠道把巨額匯到都梁,也會引起公安懷疑。不過,台海那邊答應了,近期派人把現金送到都梁,送到我手中”。說到這兒,又換了語氣說:“你放心,這三千塊錢,就當我先借你的,等錢到手,我會還你,我一個堂堂國軍少將,不會少你那三千塊錢”。


    秋景文聽罷直搖頭,然後嘲諷對方:“魏東平,你當現在還是解放前啊,社會主義建設都搞幾十年了,你還把自己當成少將,要臉不要臉,說吧,三千塊用在何處?”。


    “對不起,我無可奉告”。


    “那這三千塊錢,你也別想要”。


    “秋景文,你會有後悔的時候,我保證”。


    “我也警告你,如果拿我老婆孩子要挾我,你會死的比劉砶寒還要慘”。


    “嗬嗬,原來劉砶寒真的是你所殺?沒想到,公安不但沒有偵破此案,你們紅旗廠還把一個殺人兇手當成人才給提拔了,真是笑話。你現在可以又有把柄握在我手裏了。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去告發你,你這個副廠長還能當成嗎?”。


    “你去,你現在就去”。


    “秋景文,錢,你到底拿不拿不出來?”。


    “不給,除非你告訴我,這錢的用處”。


    魏東平沒有迴應,也沒有生氣,而是把手伸到褲腰裏,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掏出了一支槍,對準著秋景文腦袋說:“由不得你,給老子拿出來,否則,我先打斷你一條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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