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文清楚,間諜工作極其殘酷,現在的形勢不比以前,雖說都處在和平年代,但蝴蝶已經出現,而且從劉砶寒留下的信件中,他能感覺到,蝴蝶去劉砶寒理發店提及的蘑菇計劃,有可能真的存在。


    如果一切存在的話,那以後形勢同樣嚴峻,他不想再讓妻子卷入案件和傷害當中。妻子已經因為他殺害了劉砶寒,如果再卷入接下來的案情當中,他覺得更對不起愛妻。


    劉砶寒畢竟曾經是個革命者,他背叛革命說明他信仰不堅定。另一方麵,當時的軍統用下三濫手段,抓住劉砶寒老娘、妻女,並用他們的性命和貞潔相逼迫,那也是不得已事情,許多人麵對親情與信仰的選擇,都有可能動搖和背叛。


    作為曾經的革命者,劉砶寒留下的信件,事實上也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在向組織贖罪,而如果蝴蝶是蟄伏小組組長,他應該不會像劉砶寒一樣,是革命者中的叛徒,他應該是個不折不扣的反動分子,這樣的人,他絕不可能像劉砶寒那樣,懷著一顆後悔和贖罪的心,一定是死心塌地的為台海那邊工作。所以,在接下來的較量中,會更加殘酷和無法把握。


    “玉萍,你想問什麽啊?”。


    秋景文想到這些,望著妻子溫和一笑,這種笑跟以前笑容一樣,有著溫度和善良。他也是明知故問,因為他知道妻子想要他向她解釋所有一切。尤其是,為什麽邵劍他們在得知他殺了劉砶寒,知道他是特務,還很快把他釋放了出來?


    蔣玉萍也不是傻瓜,在聽到丈夫說要迴家時候,她也感覺迷惑,也想過被邵劍他們策反的可能性,隻是她立馬就排除了,特務加殺人犯,即使策反也應該有個過程,絕對沒這麽快放迴來。


    “景文,你是不相信我嗎?你知道我想知道什麽?”。


    “玉萍,你是我的愛人,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不想讓你再次卷入任何事情中,我更不想讓你再次受到傷害,天天生活在焦慮和恐懼之中”。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願和你一起麵對”。


    “玉萍,也許事情現在沒有那麽糟糕了”。


    “為什麽這麽說,你不是自首了嗎,不是承認你是那個代號眼鏡蛇嗎?你也承認是你殺死了劉砶寒啊?!”。


    “這些是沒錯,可是劉砶寒也是間諜,他從身份上來說,是個反動分子,我殺了他,還能為政府節省一顆子彈呢,在戰爭年代,我就算得上鋤奸”。


    秋景文這樣說,自己都在內心覺得好笑,這是明顯在搪塞自己妻子。


    蔣玉萍並未責怪對方,而是衝著丈夫笑說:“照你這個邏輯,我殺死了劉砶寒,如果我去自首,也是在為民除害,也不應該受到法律製裁嘍?”。


    這種問題把秋景文問住了,短暫停頓之後,秋景文搖頭迴應:“玉萍,我想,如果你殺死了劉砶寒,肯定要受到法律製裁”。


    “怎麽了,你殺死了劉砶寒就能安然無恙?”。


    “我跟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大家都是公民?都要遵守法律法規?”。


    “玉萍,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好嗎?現在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一家人能在一起平平安安,這比什麽都重要”。


    秋景文嘴上這麽說,但他心裏清楚,事情遠遠沒有過去,砶寒隻是蟄伏小組副組長,而且解放前是革命者當中的叛徒,保密局不可能把實權交給他,一定會交給保密局自己人手中,接下來的事情,也許更為複雜,危險係數也會增加。


    說真的,如果秋景文沒有接到那個自稱蝴蝶的電話,這一切他都可能認為真的過去了,因為劉砶寒跟他一樣,早就與保密局失去了聯係,大家都過著各自生活,早已忘記間諜身份。


    “景文,我當然希望這樣,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這比什麽都好”。


    蔣玉萍說著,仿佛迴到了年輕談戀愛時候,竟然伸出手來挽住丈夫胳膊,作一副小鳥依人模樣,讓人感到溫柔可愛。


    秋景文側臉望著蔣玉萍,感覺妻子今天真的很漂亮,他什麽也沒說,而是停下腳步,與妻子麵對麵站著,他似乎要迴應妻子親呢動作,伸手將對方輕輕地擁在懷裏。


    稻田深處,呈現出一片淺淺的黃色,許多稻子已經抽出了青青稻穗,齊刷刷一大片甚是好看,如同一幅鄉村油畫,一陣微風刮來,將稻穗輕輕地刮向一個方向,形成倒伏姿勢,隻是眨眼功夫,一切又恢複了原樣,與此同時,田野裏散發出一股股青青的稻穗甜味,甚至還響起了零零落落的蛙聲。


    “玉萍,你看,這一茬稻子長勢多好,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


    他有意無意的想轉移話題,他也不想跟妻子討論間諜和殺人事情,他要跟妻子如此美好的行走在鄉村田野上,欣賞這份鄉下的寧靜與唯美。


    蔣玉萍也不是傻瓜,知道丈夫在轉移話題,便也不再追問。二十多年夫妻,他對丈夫脾氣和性格太了解,丈夫不願意說的事情,她再追問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而且,經過了這場災難性事件,她明白,丈夫不想說,或者說要刻意隱瞞她一定自有道理。秋景文為了她蔣玉萍,都可以站出來替她頂罪,為了她去自首,她還有什麽懷疑丈夫對她的好和愛。


    “嗯,應該是個豐收年!”。


    蔣玉萍溫柔地附和道,並隨著丈夫目光,投向稻田深處。


    鄉村,傍晚,稻田,微風,這些如同油畫般的景色自然很美,隻是蔣玉萍和秋景文走出家門,並非來浪漫,並非來欣賞眼前景色。


    夫妻倆擁抱片刻,又並排向前散步,以至於當秋陽在稻田另一端出現時,蔣玉萍和秋景文並沒發現。


    晚餐過後,母親邀請父親出門,秋陽知道母親在家問話不方便,出門無非就是想知道關於父親更多事情,如同他的心裏一樣,同樣存著許多疑問。


    那天廣播裏播出新聞,指責許多人不實傳聞,為父親以正視聽,秋陽當時就感覺怪怪的。父親明明就是個特務,也是殺死那個剃頭匠劉砶寒的兇手,為何公安同誌抓走父親,沒過幾天又放了迴來?


    一切讓他感覺不可思議,不說殺頭,最起碼被判處無期徒刑。所以,父母出門之後,沒過幾分鍾,他也尾隨著出了生活區,他先是避開父母親視線,然後遠遠地跟著後麵。


    父母親之間表現出來的親密關係,讓秋陽覺得自己的父母很前衛,像在稻田深處擁抱,不說父母都是奔五的中年人,就是他和蘇小薇這樣的年輕人,在傍晚的鄉下,也不會輕易久久擁抱。


    秋景文無意間迴頭,還是看到了兒子那熟悉的身影,雖然他們相隔有一百餘米,但兒子身高體型和海軍藍襯衫,秋景文一眼就認了出來。


    “玉萍,你看,咱們的兒子,在後麵跟蹤呢”。


    蔣玉萍聽罷,朝著兒子方向看了看說:“兒子大概跟我一樣吧,也想知道你被釋放出來的真相”然後突然發問:“景文,他們是不是策反了你,讓你做臥底,帶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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