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秋成大概是個矛盾的人。


    她會在被太後勸退後,一個人躲在觀星台不見任何人;她會偷偷為於彼安排好一切,卻又什麽都不告訴對方;她會借著季春樓的身份,做出她不能明麵上的事;她會想要靠近,卻又把什麽都咽在肚子裏,什麽都不說,也不能再往前走......


    她是寧國的國師,是救下於彼性命的陌生人,是站在於彼身後,為於彼出謀劃策,為於彼想好一切,為於彼做出任何事情,她是這樣一個人。


    如果,她要在這個國家也或者是這個天下,在於彼之間做出選擇時,錦秋成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於彼。


    這一點,任何人都不會懷疑。


    於彼的命大概比她自己還要珍貴。


    天下?管他**的天下,天下沒了就沒了,大不了殺了她,讓祖神再創一個。


    如果她還要像上一次一樣,為了大義離她而去,那麽她這一次......絕不苟活。


    但也因為她是寧國國師,身份製約著她們,她們中間斬下當頭一劍,劍痕是深不見底的溝壑,她們在溝壑的兩邊遙遙相望。


    她們站的地方,往下看就成了崖。


    崖上風大霧濃,她們看不清對方的臉,卻都知道,對方的臉上一定是焦急的。


    是知道有這份焦急,錦秋成才要退,要做縮頭烏龜,要裝什麽都不知道。


    於彼並不知曉,就在這一刻,在這個地方,她們兩人竟然心有靈犀地想到了同一件事。


    於彼僅僅是迴憶起剛才那個\"要永遠在一起\"的想法,思緒便不由自主地飄向了未來,屬於她的未來,以及她們共同的未來。


    身為一國之君,身體往往不再隻屬於自己。


    而她作為寧國曆史上第一位女皇,更是前無古人,因此朝中大臣們對於如何擴充後宮一事毫無頭緒。但每當他們想起那位一頭白發的小女孩時,每個人內心深處那僅存的一絲良知,都促使著他們達成一種無言的默契——在小皇帝尚且年幼的時候,絕口不提為其開設後宮之事。


    直到於彼及冠,也就是她二十歲時,下麵的臣子開始明裏暗裏的催婚。


    “陛下,你看這大安國送來的國禮,上麵的鴛鴦戲水還看吧?人家鴛鴦是一對的。”


    “陛下!家國天下,先有家後有國,皇帝無子嗣,則有江山將亂之惡兆。更何況陛下乃是女兒身,日後定然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去孕育子嗣,自然是越早越好。”


    “陛下......”


    在於彼記憶裏,她一個女子要舉行及冠之禮的事,還是她自己提出來的,那時大半的大臣們不同意,爭議很大。


    於彼沒管,直接一錘定音地說,那就這樣吧


    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她不想讓天下人以歧視女子的眼光看著她,所以她幹脆拒絕及笄之禮,而在二十歲時,也就是差不多在去年的這個時候,於彼及冠了。


    那是空前盛大的及冠禮,是國師親手給她束發,給她戴上她的發冠。


    她那天在她的及冠禮上笑得很開心,她懟那些跪著的人,說她行的是冠禮,不需要去讓一個男的東西住進來,她行的冠禮,在上天神靈眼裏,她就是男子,如果和在一起還是男子,那樣子才是有悖人倫。


    眾人一愣,才發覺,他們這些老狐狸居然被皇帝擺了一道,之前皇帝說要行冠禮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啊。


    他們不死心,嘩啦啦跪了一片,死諫說要選秀,要在全國範圍內挑選出身名門、身體健壯、品德高尚、性格溫良的男子。


    她嗤笑一聲,這世間這樣的男子怕是早就死絕了吧,她一刻不帶思考的,冷著臉反駁了他們要給她選秀的提議。


    **!&***吧你們!


    這是她要辦及冠禮的其二原因,她不想結婚,不,也不是,是她要娶親,不要嫁人。


    這些思緒跑得有些遠了,她想到這些,隻是想要和國師一直在一起,哪怕隻是君臣。“秋成,這世間的人,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就一定要在一起嗎?”於彼的眼神有些空洞,手指又不自覺地攪在一起。


    錦秋成想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也不一定。”


    於彼就笑,追問她:“不一定?為什麽?”


    “喜歡可以是一個人的盛大晚宴,可以獨自品味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可以是旭日東升裏的那一抹陽光,溫暖而耀眼,但卻不會灼傷他人。


    它可以穿越冰與火的考驗,卻止步於熱烈氛圍的邊緣,躊躇不定,猶豫不決,自卑到覺得對方太美好而不敢觸碰,寧願保持著那份純粹和美好。”錦秋成的聲音輕柔而堅定,仿佛在訴說著她的過往。


    於彼靜靜地聽著,一瞬間就被錦秋成的話語所吸引。她試圖去理解這段話背後的深意,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哀傷。是啊,喜歡並不一定意味著占有,也許放手也是一種愛的表達。


    可若誰願意放開喜歡人的手?


    這時,東邊的天空忽然變黑,黑壓壓的,卻又有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灑在於彼身上。她抬頭望去,隻見那輪紅日正冉冉升起,要突破那些黑,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金黃色。於彼不禁想起了錦秋成剛才說的話——“喜歡可以是旭日東升裏的那一抹陽光……”


    或許,真正的喜歡就是如此吧,默默地守護,不強求結果,隻需讓對方感受到那份溫暖和力量。而此刻,於彼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但好像又有哪裏是不對的......如若可以,誰會選擇放手?


    於彼一下皺眉,又舒展開眉頭,臉上是笑著的,她看著錦秋成的眼睛問道:“那秋成呢?秋成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怎麽做的?是猶豫的躊躇在熱烈邊緣?還是做旭日東升的那一抹陽光?”


    錦秋成聞言低下頭,片刻後,才說道:“微臣......沒有喜歡過誰,自然也不曾經曆那些糾結無奈。”


    “那如果要你選呢?”於彼不依不饒。


    “微臣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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