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並不認得來人。


    但還是發現了他的皇城供奉的身份。


    這些皇城供奉,俱都是統一太初境的修為,便是人皇都跟他們接觸不多,也唯有馬銀鞍深得人皇信任。縱然如此,有時候也得過上三五月才能得到一次召見。


    他對這裏的地形很是熟悉,隻有兩種人會對金馬門的地形無比熟悉。一是蕩寇軍的甲士,蕩寇軍本就常年看守這裏,但是過一段時間便會輪換執勤一次。而皇城供奉,作為人皇請來,為朝廷效力的修行者,熟悉京城內的各處地形,是他們的本分之事。


    蕩寇軍若想在金馬門行不軌之事,在他們的轄區內根本無需如此偷雞摸狗,他們隻需要考慮到事成之後的退路問題。


    徐來將氣息隱匿到最小,便連唿吸都放慢了幾分。那皇城供奉顯然也跟徐來想到了一塊兒,怕驚動鎮守這裏的蕩寇軍,自己神識不敢外放,自然便也察覺不到跟蹤在身後的徐來。


    這片密林並不大,前方便有兩三隊輪班執勤的蕩寇軍甲士,眼見密林已快走完,徐來故意頓了一頓。那供奉等一隊甲士走了過去,下一隊甲士尚未出現,身影往前一躍,眨眼間便不見了人影。


    徐來這悄悄跟上。


    皇城供奉這個時間出現在金馬門?徐來腦海轉了一轉便知道這不可能是人皇的意思。過些時日因為金閨宴的原因,此時金馬門外邊的那些酒樓全部爆滿,而能住在金馬門內,得到朝廷官方接待的宗門,毫無疑問在修行界俱都是有頭有臉的角色。


    他想要做什麽?


    這個疑問在徐來腦海翻滾了數便。


    徐來不敢跟的更近,縱然劍修者擅於隱匿,身法上比真修者也若不上幾分,但兩人的修為差距實在過大。


    當年在不周山時,即便借以身法之迅疾,神兵之鋒利,以己之強攻敵之短,太初境的蕭古陳都差點把他打死。縱然徐來現在已是合一境,若真的和太初境修行者正麵交鋒,落敗便也僅是兩三個照麵的問題。


    再往前走,巡邏的蕩寇軍甲士便明顯多了起來,那皇宮供奉不敢驚動他們,所以腳步便明顯慢了下來,氣息更是微弱到極致。


    這裏,是朝廷安排給羽化門暫住的地方。


    羽化門是關中行省的一個一流未至二流不甘的宗門,實力要稍強於金甲門和太玄派。待的巡邏的甲士走後,皇城供奉並未在羽化門這裏多做停留。


    有打鳴的雞聲傳來。


    清晨,向來是早起的人最精神的時候,也是晚睡的人最疲倦的時候。


    那皇城供奉顯然很懂的這個道理,他腳尖在地上點了兩下,趁著沒人巡邏的時候,宛若一隻大鳥張開了翅膀滑翔一般,從一個屋頂滑到另一個屋頂,落地時竟沒有半分聲響,也不冒進,等待下一波甲士巡邏過後再行出發,顯的極有耐心。


    徐來已大致猜出了那皇城供奉的用意。


    在這個時間,這個節點,有著牽一發而動全身作用的宗門,隻有一個。


    七星宗。


    那麽那供奉的目標和目的便也顯而易見了。


    丹丘生。


    他應當是來行刺。


    在那些宗門修行者看來,人皇想要以丹丘生為餌,逼得有些隱藏在暗中的心懷不軌之輩浮出水麵。後來半路殺出個陸青山,又確定了金閨宴的事,加之道尊並未作出什麽反應,這件事便暫且被擱置了下來。


    在現在這種極其少見的情況下,人皇主動,將大家約到金閨宴來談一談,探探那些宗門修行者的底子,其他人也來探探人皇的底子。有可能會有部分人考慮重新表情立場,也有可能這些大人物之間會趁著這次金閨宴,重新確定一些事情。


    但毫無疑問,這些事都有一個前提。


    丹丘生絕對不能出事。


    金閨宴近在咫尺,大部分修行者都已經抵達了金馬門,這個時候若是丹丘生出了什麽三長兩短,其他修行者會怎麽想?


    這是不是人皇設的一個局,他們是不是甕中的那隻鱉?


    事情發生到這裏,關係的便不僅僅是一個七星宗。


    皇城供奉匍匐在屋頂上,像一隻壁虎那般張開了四肢。


    徐來不敢靠的太近,無論是被那皇城供奉發現,或是被蕩寇軍拘捕,以現在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局麵來看,都會讓接下來的局麵向著朝他們極為不利的情況發展。


    整整一個半時辰後,那皇城供奉才在丹丘生的住處前停了下來。


    人皇顯然也知道丹丘生在這次金閨宴中的重要性,這裏巡邏的蕩寇軍甲士明顯要比先前多了許多,兩隊人馬為一組交叉巡邏,每兩組蕩寇軍之間的最大距離不超過三十丈。


    這個距離,不僅前進極難,便難隱藏住身形都是極難,所以那皇城供奉隻是停留在間隔丹丘生住所百丈外的一顆巨大神木上,短時間內並未有什麽異常舉動。


    這一停便是五六個時辰,一直到月明星稀之時,蕩寇軍已開始了第二次輪換,那皇城供奉的身形便如鬼魅般閃了一下,旋即便有一道黑影輕飄飄的落到了丹丘生住處的房梁之上。


    已經屏氣隱匿了大半天,連唿吸幾乎都沒有了的徐來在這一刻陡然睜眼,但卻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丹丘生住的地方應當是有看守的,如果他所料不錯,應當就是馬銀鞍。


    諸多皇城供奉中,馬銀鞍最受人皇器重,但出手的次數最少,幾乎沒有任何對外的實戰戰績,眾人隻知他是太初境的修為,至於其他的方麵,諸如修行法門,法寶之類的,便猶如一團迷霧深不見底。


    想在馬銀鞍眼皮底下行刺丹丘生,顯然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


    於是那皇城供奉便如老僧入定般趴在房梁上,等待著那可能一轉而逝,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會出現的機會。


    這一趴,便是整整三日。


    ……


    ……


    這幾日裏並沒有什麽大事,願意來參加金閨宴的諸多宗門早


    便來了,不願來的,諸如歸元劍派,再等上三年也不會來。


    早朝還是如往日一般進行,金雞報曉時,諸多朝政大員的身影才出現在紫陽宮前,開始緩緩上店覲見人皇。


    當年紫皇在位時,因為鳳岐內修行者不準淩空的緣故,為了早朝朝政大員自從午時便要起身,然後穿過大半個皇城,最後在紫陽宮外集結。但是自從人皇繼位後,為了給那些朝政大員們充足的休息時間,他將早朝的時間王侯推了推,現在日頭已是冒出來了不少。


    崔巍也在那些朝政大員中,本來朝政之事跟他關係不大,人皇對這方麵有沒什麽過多的要求,所以尋常時刻他是不怎麽來的。但前段時間劍閣裏有幾個犯人竟然蓄謀了許久試圖越獄,被發現後還殺死了一名獄卒,最後是蕩寇軍的甲士親自出手,這才將他們緝拿歸案。


    這件事情自然不是什麽大事,又不好放在早朝上跟人皇講,但崔巍覺得是自己的疏忽,所以便等早朝結束要匯報一下。


    大半個時辰後,早朝結束,眾多朝政大員緩緩退去。便在崔巍準備覲見人皇時,卻被陳留王搶了個先。約莫半小時後,隻見那些往日裏極難聚集到一起的皇城供奉竟然先後入宮,顯然是得到了人皇的召見。


    崔巍皺了皺眉頭,常年在劍閣內緊繃著神經鍛煉出來的直覺讓他覺得有點事出唐突,甚至……有點不對勁。


    隻是短時間內他又想不明白哪裏不對勁,於是一直等到陳留王告退後,諸多皇城供奉也先後隨之告退。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從眼前一一劃過,崔巍前腳剛剛跨過門檻,突然好似想起了什麽一般,身體猛然僵硬,腦海隻覺陣陣嗡鳴。


    少來了兩個供奉。


    一個是馬銀鞍。


    馬銀鞍和人皇的關係他是知道的,他不一定是人皇的眼睛,但肯定是人皇的手,將那些無關重要的小事都剔除掉,然後將人皇最想看,最關心的消息呈現在他麵前。


    馬銀鞍不在眾多供奉內,很正常。


    但還有一個人。


    這個人在諸多供奉裏看起來平平無常,修為平平,話語平平,做事平平,長相平平。


    但能跟陳留王接觸到一起的人,或許目前平平,但絕不甘心於平平。


    前些時日,這個供奉曾來找過他,請他去殺一個人。


    他拒絕了。


    所以這應當便是海遺珠這次不在諸多供奉之中的理由。


    想到這裏,崔巍便是心中猛然一沉,旋即看向金馬門的方向,皇城內不準修行者淩空,他從這裏趕去金馬門,少說也要將近一個時辰。


    他不知陳留王是以什麽理由蠱惑人皇調虎離山,或許甚至都沒有,隻是他的杞人憂天。但此時一旦丹丘生一旦出事,前來參與金閨宴的諸多宗門修行者,和大周朝廷,都將會被拖入一個漩渦。


    這個漩渦很深,很沉,便和崔巍的心一樣沉。


    崔巍無暇他顧,腳步加快,隻希望時間上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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