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想要什麽?


    當初三河鎮上的李管事不知道。


    孔師自然也不知道。


    ……


    ……


    百步書院,是國子監四大書院中規模最小,監生數量最少的一座書院。


    但是單體實力卻最強。


    江遠帆站了很久,沉默不言,他麵前擺著一具屍體,正是死在徐來手中的那個刺客。


    刺客的脖子被洞穿,麵容被毀去。


    毀去他麵容的,是劍氣。


    僅僅是毀去了麵容,但是卻沒有毀去身體。


    還是能推斷出來一些的。


    所以江遠帆在沉思。


    片刻後,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卻是一個羽扇綸巾的書生。


    “隻查到了昌玨還未迴來,夫子命令不準嚴查,實在不好動靜鬧得太大。”


    江遠帆轉過了身來,冷笑一聲,“你還當真以為他不查?這個糟老頭子鬼精鬼精的,隻怕現在整天想著怎麽把對方給一鍋端了。還不查?我信他個鬼。”


    書生喚作易明遠,卻是百步書院的副院長,縱然身為江遠帆最信任的師弟,可是聽到這句話也不禁深深捏了一把汗。以夫子徐半儒在大周朝的地位和聲望,敢直唿他為糟老頭子的,全天下恐怕就這麽一份了。


    “再查下去,就不僅僅是刺客的事情了。”


    易明遠深深的看了地上的刺客一眼。這個事情牽扯的很深,昌玨是蕭古陳親傳弟子的伴修,沒有對方的許可,他是離不開國子監的。


    江遠帆眼睛眯了眯,“那就偷偷的查。”


    易明遠點了點頭,頓了頓,又道,“還有一件事,金穀園上,有兩個童生通過考核了。”


    江遠帆沒說話,他知道師弟肯定還有下文,兩個童生通過考核,還不值得他的關注。


    “一個是徐來,一個是陳隨便,陳隨便連破四境,直接入微。”


    江遠帆點了點頭,“他的資質確實很不錯,萬中挑一。”


    “可是他學的是劍。”


    “那又如何?”


    易明遠原地走了兩步,突然覺得心情有些不好。童生們通過了金穀園的考核後,接下來的春夜宴便會選擇一座書院加入。論實力,百步書院是國子監四大書院之首,自然是有很大的可能會被陳隨便選中。


    可是現在,對方既然修劍,那麽她的資質也就沒有意義了。


    國子監沒有劍修者。


    除了徐來。


    “那如何讓她跟我們修行?”


    ……


    ……


    徐來當然不知道易明遠想跟他搶這個徒弟,即便知道,他也不會在意。


    他現在心情還算不錯,因為陳隨便連破四境,雖說還比不上他第一個徒弟,不過也算是勉強能看的過去了。


    所以他大刺刺的靠在了大狗的身上,其實大狗是很不情願被他壓在身下的,但是在徐來長久以來的淫威之下,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


    他說過,會親自為陳隨便挑選一把法寶。


    徐來在大狗身上拍了下,大狗滿是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這才一聲咆哮。旋即,一把約莫丈餘長的法寶赫然出現。


    這法寶長的很是怪異,從外形上看是飛劍的模樣,但是體型卻遠遠超出了飛劍該有樣子,與徐來那小小的匕首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它渾身黝黑,四平八穩的躺在地上,簡直宛若一塊巨大的墓碑,根本看不出絲毫不同尋常的地方。


    陳隨便呆呆的看著這比自己身體還要大的“法寶”,旋即想起自己是隨師父修劍的,那麽這應當便是師父贈與自己的飛劍了。


    還有這麽大的飛劍?


    師父的劍那麽小,為何自己的劍卻這麽大?


    “師父,這是飛劍?”


    “不錯。”


    “他叫什麽名字?”


    徐來頓了頓,片刻後才緩緩的吐出兩個字。


    “巨闕。”


    陳隨便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初入修行界連天命者是什麽都不知道的鄉下少女。


    巨闕這個名字,她當然聽過。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天下神兵排名第十八的重劍巨闕。


    她不止聽過這個名字,還聽過不久前的那個傳聞。


    坐鎮皇宮、周朝四大聖獸之首的帝嘎陡然消失,於此同時,它還帶走了那把鎮壓了無數年的重劍巨闕。隻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人皇似乎並沒有對這件事情做出任何表現,反而就像根本沒發生一樣。


    陳隨便的目光在巨闕上停頓了下,旋即又不可置信的移到了大狗的身上。


    她想要看看,這隻與他們一起生活了快一年的大狗,是不是真的有什麽與眾不同。


    大狗被他瞅的煩了,突然一陣齜牙咧嘴,沒忍住咆哮了出來,“你瞅啥?”


    陳隨便被嚇了一跳,接連後退了數步,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這……他會說人話?”


    大狗打了個響鼻,竟是不屑再去看他。


    徐來敲了敲大狗的狗頭,示意大狗安靜,這才勉勵道,“這一年多,你做的不錯,既然是劍修者,那就必須要有一件像樣子的飛劍才行。”


    像樣子?排名十八的中間巨闕,何止是像樣子而已?


    陳隨便沉默了。


    她情不自禁的想往深處去想,但是理智卻又讓她克製住自己不去想。


    人是會好奇的,陳隨便也是會好奇的。


    好奇源自於哪裏?


    源自於徐來將講師們都視若珍寶的生生造化丹給他當糖豆一般吃。


    源自於徐來一年多從不間斷的帶他去淬煉神識。


    源自於徐來將重劍巨闕像破銅爛鐵一樣的送了出去。


    還源自於那條會說人話的狗。


    然後陳隨便跪下,磕頭。


    徐來坦然受之。


    一直到陳隨便磕完起身,徐來才道,“最基礎的修行法門我已經教你了,你要開始學會自己修行了,歸元劍派的仇,終究是要你自己解決的。”


    陳隨便又想起徐來當初跟他說的。


    親自教他,一直到她……洞幽!


    她現在已經入微了。


    陳隨便突然覺得有些難受,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她想問為什麽,但是卻又明白徐來向來不喜歡別人問為什麽。


    徐來不教她,那她隻能拜入書院。


    她本來也是要拜入書院的。


    “師父,我要去哪座書院?”


    “隨便。”


    反正你是天命者,想來那些老家夥打破了頭也是要搶人的。


    “我還要去朝陽穀嗎?”


    “隨便。”


    “師父,那你來國子監又是來做什麽?是為了拿春夜宴大比的獎勵嗎?”


    這個話題,讓本來興致還不錯的徐來突然沉默了下來。


    陳隨便立刻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救你的大師兄……”


    大師兄!


    陳隨便知道自己是師父的第二個弟子,她隨師父修行也有不少時日。可是從未聽師父主動提起過自己那大師兄的身份,唯有一次她主動問起,還被徐來一語帶過。


    徐來的語氣很平靜,可是陳隨便大致可以感受到那平靜下的波濤洶湧。


    大狗突兀的歎了口氣,他又想起了過去被師徒二人騎在頭上拉屎撒尿的那段不堪迴首的往事,可為什麽自己又會有種淡淡的懷念呢?難道真如徐來所說,自己是條賤狗?


    陳隨便沒有再問,因為他知道問了也沒用。


    徐來也沒有再說,因為他知道說了也於事無補。


    做什麽有用?


    修行。


    從這一天開始,眾人發現了一個震驚不已的事實,跟徐來打了一年多鳥的陳隨便竟然開始不再打鳥了,而是背著一個墓碑一樣的東西整天國子監走來走去。


    如果仔細去看,會發現巨闕是僅僅貼著陳隨便的後背,根本沒有東西將巨闕包裹在陳隨便背上,也沒有東西能包裹的起來。沒錯,她是在用神識背劍。


    背劍,便是陳隨便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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