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南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薛渡,打了個招唿。


    薛渡很快掩蓋住自己的情緒,彎了彎唇:“出來買東西嗎?”


    沈以南點了點頭,他過幾天要加班,今天比較閑,想著來給薛渡挑一下禮物。


    經過皮帶店,店員說得天花亂墜,又是“百年老店”,又是“純手工打造”、“送禮佳品”、“男人看了走不動道”……


    沈以南看了下價格,挺貴的,想著應該是好東西,就買了,還寫了賀卡。


    沒想到正遇上薛渡。


    不如現在就給他。


    正要開口,卻聽薛渡不經意般說:“雖然現在很多人崇尚職場送禮,但我個人認為這應該算是一種陋習。”


    沈以南剛要抬起的手忽然一頓。


    提著袋子的指節緊了緊,那句“送你的”卡在喉嚨裏,不知道該不該說。


    薛渡這麽說是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殷勤了嗎?沾染上陋習……很討人嫌嗎?


    迴想過去三年,他好像一直用物質在捧著顧宴,下意識就把那種思維套到薛渡身上。


    總以為,隻要送夠多的禮物,就能得到對方的好感似的。


    少年下意識咬著唇瓣,臉上因為自己習慣性的討好羞愧而發燙。


    鴉青色睫羽不安地顫動,沈以南小聲說:“對不起。”


    敏銳察覺到沈以南的不對勁,薛渡停下腳步,語氣溫和地問:“怎麽道歉?是我剛才的話冒犯到你了嗎?”


    “不是……”沈以南感覺更難堪了,他轉頭就想逃避,“我拿去退掉。”


    剛轉過身,手腕便被握住了。


    “我買下吧。”


    薛渡忽然說。


    沈以南一怔,抬頭看他。


    對方很認真:“你那位上司,還不配用這個,我正好缺一條皮帶。”


    少年星眸睜圓。


    他剛聽到時還以為薛渡是給自己台階下,但聽到後麵,卻發現對方是真的這麽認為。


    他呆了幾秒,還是說了實話:“其實……本來就是送給你的,不用買。”


    薛渡表情微愣。


    他到這時候才發現他們鬧了個大烏龍。


    他不禁失笑,又覺得自己太酸。


    其實仔細想想,沈以南有時候對自己的態度……還真有點像下屬對上司。


    一時間,薛渡也不知道是說自己隱藏太好,還是為努力沒結果感到悲傷。


    沈以南見對方忽然笑了,但又不是嘲笑,一時間有些莫名。


    正想問,薛渡卻看著他的眼睛說:“沈以南,我們之間是平等的。”


    他念著他的名字,每個字都很珍重。


    “我沒有把你當成過下屬,我對你的態度,一直如一。”


    他站在鎂光燈下,微微彎腰,含笑的眸子裏隻倒映著一個人的影子。


    他聲調清潤低沉,一如往日的溫柔繾綣——


    “我希望,你是把我當做男朋友看待。”


    沈以南的心,在這一刻無可抑製地狂跳起來。


    *


    那條皮帶,最後還是送給薛渡了。


    第二天,薛渡就用上了。


    沈以南買的是最貴的,皮帶中間鑲嵌著大大的logo,貼滿了鑽石,走在燈光下能閃死人。


    剛戴上就被林秀春和薛寧輪流吐槽,但薛渡一點反應也沒有,戴著四處招搖。


    也虧他相貌氣質出眾,這樣土氣的皮帶掛著,也成了時尚單品。


    還給幾個四十多的老總種了草,把店裏僅有的幾條同款給買了。


    此款告罄當晚,薛寧給薛渡發了個帖子鏈接。


    標題:家人們,要不怎麽說有錢任性,我們店裏滯銷一年多的鑲鑽皮帶賣空了!


    樓主補充:這玩意兒還是得配貨才能買的,當初推銷了好久都沒人要……


    帖子下麵全是哈哈哈哈。


    當然,這事沈以南是不知道的,他最近忙著公司的項目。


    上次得到認可的項目方案,沈忠誠不知為何竟然舍得交給沈以南。


    項目雖然不算大,但卻是沈以南進公司以來第一次負責,不敢有任何鬆懈,連著兩周日夜顛倒地跟進,每一處都事無巨細。


    周五當天,大部分事情就處理完了。


    沈以南五點下班迴家後,直接坐在沙發上睡著了。


    被手機鈴聲吵醒時,他還有些懵。


    呆呆看了黑漆漆的客廳好幾秒,才接起電話。


    聲音還是軟的:“嗯?”


    “你在睡覺?”


    池星瑤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她周圍都是音樂聲,似乎是酒吧一類的地方。


    “剛睡醒。”沈以南看了下手表。


    快八點了,他竟然就那麽坐在沙發上睡了兩個多小時……


    “那你要不繼續睡吧。”池星瑤那邊的音樂遠了一點,聲音也清晰了不少,“我們這邊都吃過了,我就是看你沒迴信息有點擔心。”


    肩膀還有些發酸,沈以南開了免提,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未讀信息。


    除了池星瑤的轟炸式表情包信息,置頂的小狗頭像四點多時也發了信息來。


    d:【晚上去嗎?】


    沈以南後知後覺想起來,今天似乎是薛寧女友的酒吧開業日。


    池星瑤早在好久前就說要去參加。


    電話那頭,池星瑤語氣上翹:“我剛才看好幾個小美女小帥哥跟你男朋友搭訕了,你確定不來?”


    “我也去搭訕嗎?”沈以南失笑。


    他懷疑池星瑤又在網上看了一些土味短劇。


    “我的意思是,你也打扮好看點的話,被要微信次數肯定比他多!”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勝負欲。


    沈以南想了想,一般情侶應該都是成雙入對,他讓薛渡一個人在那邊也不太好。


    清了清嗓子,問:“我睡醒了,你在哪裏?”


    “7034,我叫他們給你留點果汁!九點前來嗷!穿好看點!”


    池星瑤又迴了包間,聲音有點模糊。


    掛斷電話,沈以南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了身休閑裝。


    本來想開車去,旋即想到酒吧哪有不喝的?少喝幾杯應該沒事。


    還是打了車。


    半小時後,feather酒吧。


    “小哥哥,第一次來嗎?”穿著吊帶短裙的漂亮女生從側麵探頭,笑眯眯跟沈以南講話。


    沈以南有些無措地別開臉,“我朋友在等我。”


    他刻意壓低聲音想顯得深沉一點,但那張漂亮的臉蛋上的不熟悉和緊張,卻暴露了很少來這種場所的事實。


    他當然是接觸過酒吧的,但大多數是給顧宴訂包間,也就上次和池星瑤來了一次……還和薛渡……這樣那樣了。


    女孩湊近了點,眼睛發亮:“你皮膚好好啊,好嫩,你上大學了嗎?”


    沈以南左右看了看,沒找到電梯,有些為難地講:“我想去7034,你可以幫我指路嗎?”


    少年穿著衛衣,乖巧的臉蛋和澄澈氣質,很容易就讓人產生好感。


    女孩看他這樣子也不像是裝的,跟朋友打了聲招唿,帶沈以南找到電梯,跟他說:“號碼都是圖案拚的,難認,你上七樓左手第三個就是了。”


    沈以南乖乖道謝,女孩子笑得更開心了:“我把手機號放你衛衣口袋了,想戀愛找我哦~”


    沈以南還沒反應,電梯便合上門上行。


    下了電梯後,他想著那女孩的話,認真數了一下,打開左手邊第三個門。


    裏麵的景象卻讓他一愣。


    絢爛的燈光下,音樂迷幻,幾個公子哥幾乎人手一個漂亮女孩,另一隻手舉著酒杯講話。


    門打開的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沈以南。


    坐在正中間的人原本摟著個姑娘,但在看到沈以南時,眉頭忽然緊皺,鬆了手。


    “你怎麽來了?”


    顧宴哼了一聲,又像是要故意刺激人似的,重新摟上身邊人的腰。


    他關了音樂,眉頭挑起,懶洋洋問:“知道錯了?”


    沈以南視線掃過包間,確認沒有他該見到的人後,語氣淡淡迴複:“確實錯了。”


    顧宴表情一愣,猛地抬眼去看對方。


    他扣著玩伴的手不自覺緊了幾分。


    “哪錯了?”


    隻見少年站在絢爛燈光下,眉目卻一如初見般澄澈。


    他說:“走錯了。”


    顧宴明顯一怔,似乎沒想到他會說這個話。


    沈以南也不想解釋,他沒打算多留。


    剛轉身,卻聽身後傳來氣壓極低的聲音——


    “站住,誰準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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