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際。


    冬日飛雪,紛紛揚揚,落滿了北際各處。


    玄影閣的夢影樹上亦是積雪層層,夢影花深埋蒼白之中,失去了往日生機,隻有暗香浮動。


    客間小院,柳夏手持玉佩,怔怔地站在夢影樹下,怔怔地看著飛雪下落,無聲無言。


    長發垂落在她一側耳畔,卻沒有遮住那殘缺的傷口,映著一片猩紅。


    柳夏是阿狸護送迴玄影閣的,迴來的這一路,她流盡了眼淚嚎盡了哀傷,而今隻剩紅腫的眼眶與死寂的沉默。


    這裏是柳夏與俞尊相識的地方,也是二人定情的地方。


    與俞尊相處的一切柳夏都還記憶尤深,可是現在,記憶依在,憶中之人卻已經死去了。


    柳夏想著往日二人之間的美好,又想到俞尊死得那般淒慘,她心中痛如刀絞,卻已經發泄不出。


    鍾離慕走到柳夏身旁,輕語道:“小夏,雪大,你別凍著了。”


    柳夏沒迴話,隻是寂然地站著,任由飛雪覆滿身軀。


    一旁的夢影花被積雪壓得低下了頭,傷著情,好似也在悲切。


    阿狸此時出現,遠遠地向著鍾離慕揮了揮骨扇,“慕長老。”


    鍾離慕望著柳夏輕歎了一口氣,轉身向著阿狸走去,問:“阿狸公子,可有青禾師姐與寒天師兄的音訊了?”


    阿狸迴應道:“狼獁暗探有報,紀穀主與青禾閣主曾到達過黑丘嶺邊界,而我也是追擊到那裏才失去了律羽行蹤的,所以我猜紀穀主與青禾閣主失蹤一定與律羽有關。”


    “難道是律羽俘虜了他們?”鍾離慕思忖著,又恍悟地猜測:“公子不是說假麵想要開啟混沌嗎,他會不會是想以青禾師姐與寒天師兄為籌要挾千機穀?”


    阿狸點了點頭,“極有可能,因為我方才又收到傳訊,說假麵正在趕往東邱。”


    鍾離慕聽聞一驚,隨後又慶幸道:“幸好鳳夜帶月兒徑直去了東邱,他們許是能為千機穀擋下一劫。”


    “假麵與律羽父子二人有人質在手,怕是不好對付。而假麵又有意借助月神之力進入混沌,阿月許是有危險!”阿狸心有愁慮,於是道:“慕長老,柳夏已經送迴,我現在就去千機穀助援,先行告辭。”


    “好!”鍾離慕即刻點頭,目送阿狸離去……


    *


    東邱。


    黑雲翻墨染穀暗,墨色吞穹藏日深。


    鋪天蓋地沉沉湧,似若狂潮蕩蕩傾。


    千機大門處,黑雲遮天,由天際洶湧而下,直抵守護結界。


    結界外,假麵揮著巫骨手杖,而律羽猩紅著雙眼,背後黑煙洶湧。


    黑煙與天際的黑雲相連,將整個結界覆蓋在了其下。


    結界被黑氣侵蝕,尤其是正對大門處,是律羽魔力最強之處。


    在黑氣的衝擊下,閃耀的冰白漸漸變得黯淡無光。


    孟涼帶著眾人不停加固著結界,卻遠遠不及魔心之力侵蝕強大。結界變得越來越脆弱,甚至漸漸變為了灰朦之色。


    巴沃見狀急慮得大喊:“大師兄,這黑氣如此兇惡,我們的結界怕是即刻就要消失!”


    孟涼卯著勁加固著結界,應道:“不管怎麽樣我們都不能放棄,一定要撐下去!”


    “孟涼,放棄抵抗吧,就算千機穀所有人耗盡了靈力也抵擋不住魔氣侵蝕的!”假麵的聲音從黑暗後傳來,雖然帶著疲累卻又勢在必得。


    孟涼發狠地迴他:“就算抵擋不住也要努力一搏,若不然豈不是任你宰割!”


    假麵聽聞嘲諷道:“嗬,簡直是困獸之鬥!”


    鄭齊山怒聲質問:“假麵,你究竟要做什麽?”


    “我要開啟混沌,釋放邪魔!”隨著假麵一聲大喊,律羽施出的黑煙越加濃烈,而千機穀的結界則愈加脆弱。


    此時,一道紅影突現,洛汐月從天而降直衝律羽,又打出一道盈柔的月色光芒相擊魔氣。


    緊接著,黑影突現,寒光驟閃,鳳夜操縱著玄冰巨龍向著假麵嘶嘯而去。


    月光與黑氣猛烈撞擊,揚起了一陣巨大的氣浪,將假麵與律羽都震得連連後退。


    而黑色煙氣瞬間退去,連著天際中的黑雲也被推開散盡。


    假麵立即甩出了數十個巨微傀儡珠化為了傀儡刺客阻擋鳳夜來襲,又揮舞手杖操控律羽迎擊洛汐月。


    傀儡刺客行動靈捷,將鳳夜團團圍起。


    它們手持匕首於胸前,繞著鳳夜快速旋轉著身子。匕首犀利閃閃,刀刀欲要取之性命。


    逆鱗洞與秋念莊的前塵往事,還有律氏父子的所作所為,軒轅焦鐸早已公宣滄海,千機穀眾人此時也不再視鳳夜為敵。


    如今鳳夜被機關傀儡圍擊,孟涼立即揮臂大喊:“千機穀眾人,隨我前去擊殺傀儡!”


    “是!”眾人齊聲唿應。


    寒白身影紛紛飛出了結界,千機眾人反圍起了傀儡殺手,以強大的冰封之力將其束縛其中,與鳳夜並肩抗敵,亦為他助力抗敵。


    冰天雪地之中,冰寒之氣淩冽,不停飛梭在傀儡群中。


    很快,傀儡刺客被逐個擊破,四散而落,隻剩下零星的幾個拖著殘缺之軀負隅頑抗著。


    另一邊,律羽在假麵的操控下沒有意識卻殺氣騰騰地對戰著洛汐月。


    好在月神之力極柔,但卻能以柔白消散戾黑。不管律羽再出手再狠,卻無法傷到洛汐月分毫。


    此時,石恆出現在了鬆林之中,操控著機關傀儡脅迫著紀寒天、青禾與柳樊音從林中走出。


    紀寒天三人都被假麵以機械之物扼製了靈力,此時並無反抗之力。


    “假麵長老,石恆來也!並無人發現我們行蹤!”石恆大喊著,一派得意洋洋的模樣。


    石恆是奉了假麵之命帶著四人從西遺趕來東邱,他一路小心翼翼,才沒有被狼獁暗探發現行跡,非常不易。


    “唿,可算來了。”假麵聞聲後長舒了一氣,即刻飛身到了紀寒天與青禾身旁,大聲威脅道:“洛汐月,鳳夜,還有千機穀眾人,你們快快束手就寢,否則,我便讓紀寒天與青禾命喪當場!”


    所有人聽聞,立即停止了作戰。


    見假麵以師父與姨娘威脅,洛汐月也隻得止手,但並未放鬆對律羽的防範。


    好在律羽由假麵操控也止了手,怔怔地站著,一動不動地盯著洛汐月,雙眸中有著相識,卻更空洞。


    情況緊迫,紀寒天急切大喊地提醒著眾人:“人生在世,年歲已至,當死就死,你們萬不可因為我們束手就擒,萬萬不可!”


    青禾也大聲勸誡:“寥寥之命不抵芸芸眾生,我們可以死,你們絕不能降!”


    假麵聽聞後絲毫不急,反而得意道:“紀寒天,青禾,你們就不要喊了,五派弟子向來重情重義,尤其是千機弟子,更是以情意為大道,他們不會看著你們白白喪命的。”


    千機眾人確實如此,全都是又急又怒,卻無可奈何。


    洛汐月想到之前律羽對自己的要挾,想到杭不凡之死與柳夏失耳之事,心神瞬慌。


    可是再想到千機穀那麽多人的性命,還有小安寧的性命,她還是毅然地表了態:“我們不會就擒,也不會待斃,絕不會!”


    鳳夜望了一眼洛汐月,從她決然的雙眸中得知了她意,於是對假麵道:“律塵,我已非千機弟子,與你之間還有著深仇大恨,我可以為了千機眾人向你束手,但絕不會就擒,你若想要以兩位前輩的性命作要挾傷害千機無辜的話,那絕無可能!”


    假麵聽聞得意瞬消,他沉著嗓子,強壓著暴躁道:“我可以放過千機眾人,但是他們必須要放我入穀,讓我去千機道場!”


    聽到假麵妥協,千機眾人都舒下了一口氣,落下了一顆驚魂未定的心。


    洛汐月沒有猶豫,對孟涼道:“孟師兄,開啟結界吧。”


    “好。”孟涼點點頭,小心地開啟了守護結界。


    “石恆,我們快進去。”假麵使喚石恆,又操控著律羽作著防備,快速穿過結界進入了穀中。


    石恆也操控著兩隻傀儡殺手,逼迫紀寒天、青禾與柳樊音向著千機穀內走去。


    假麵一入穀,便直奔千機道場,繼而又來到了高台之上。


    洛汐月、鳳夜與千機眾人跟隨著來到了道場,齊齊圍聚在了高台之下,小心地關注著假麵的舉動,謹慎地防範著。


    假麵讓石恆除去了紀寒天脖頸後的機關之物,然後威脅:“紀寒天,快點喚出鏡門,否則我便殺了青禾,絕不妥協!”


    紀寒天很快恢複了靈力,但是被魔力侵蝕的一臂還依然在劇痛,他愁著眉,有些猶豫。


    假麵見狀眸色一沉,以一抹赭色利光重擊向了青禾胸口。


    青禾口吐鮮血,一下跪倒在地。


    洛汐月大急,欲要飛身去往高台,卻被鳳夜暗暗拉住。


    鳳夜低聲勸慰她:“開啟混沌是律塵畢生所願,我們不能把他逼到窮途末路,否則所有人都有危險。”


    洛汐月咬咬牙,忍下了心中憂怒。


    紀寒天此時也不敢再猶豫,立即發動靈力召喚起了鏡門。


    白霧起,白霧盡,鏡門閃著白光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律塵,你在千機穀潛伏多年,應該知曉鏡門雖然可由我喚起,但是混沌不是隨便就能通達的。”紀寒天望著假麵說道。


    “哈哈!”假麵望著鏡門洋洋一笑,狂妄地說:“我自然有我的妙法!我早就在準備開啟混沌的門鑰了,而這門鑰也終有所成!”


    混沌不是隨便就能開啟,若要強啟,那須得是身懷黑暗之力的高境玄冰遊仙才可。


    所以當初假麵才會拉攏席道易,就是為了將他製造成能開啟混沌的門鑰,不過而今這門鑰是柳樊音。


    假麵給席道易與柳樊音喂食的黑鋒丸是由忘川之母的莖汁製成,能快速提升修煉,然後將黑暗之力累積在元神之中。


    待黑暗玄冰元神達到了高境,便能強啟混沌了。


    他轉身望向柳樊音,說道:“柳樊音,快些打開混沌吧,隻要你開啟了混沌,我就放你自由。”


    柳樊音近來一直被關押著,並不知李嘯髯已死。


    她思慮了片刻,開口:“我想要李嘯髯陪我一起,你也要放他自由。”


    “好,一言為定。”假麵暗笑著答允下來,隨即示意石恆解除了柳樊音脖頸上的機關之物。


    洛汐月此時忍不住勸誡柳樊音:“樊音,與惡者為伍終會被反噬,假麵的話不可信啊!”


    柳樊音朝著洛汐月黯然地一笑,似在感謝洛汐月棄了她的柳姓,然後苦澀地說:“我沒得選了,隻能博一次了。”


    說完,她全身黑紋漸起,寒白靈力交雜著重重的黑氣,從她兩掌間騰嘯而起,以澎湃之勢衝向了鏡門。


    鏡門立即動蕩起了黑煙,化作了一個旋渦,劇烈旋轉著,伴隨著陣陣嘶嘯。


    “洛汐月,我還需要你的血同行。”假麵突然大喊了一聲,冷不防地甩出一道利刺飛掠過洛汐月的手臂,帶起一抹鮮血收入了掌中。


    他緊握著沾滿鮮血的利刃,癡愣般地向著鏡門走近,喃喃地念著:“柔兒,我們馬上就能再遇了!”


    很快,假麵就在一陣黑暗渾煙中飛懸而起,而紀寒天幾人此時被那股力量死死困在了高台,無法動彈。


    而鏡門中的漩渦開始巨浪滔天,澎湃著席卷向了假麵,將他帶入了門中,隻留下一張黑色麵具落在高台。


    假麵消失後,鏡門也吸盡了柳樊音的靈力,緊接著開始侵吞她的元神與身體。


    柳樊音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似水流一般在瓦解,隨著靈力向著鏡門而去,可她已經無法擺脫,隻能絕望又憤怒地喊著:“律塵,你騙我,你該死!”


    很快,柳樊音就消失了,整個人化為了一股渾濁的水氣,隨著元神一並被鏡門吸盡,沒有留下絲毫,就如從未來過這世間。


    至此,鏡門又恢複了平靜,高台上的幾人也漸漸擺脫了控製,恢複了行動。


    律羽此時被混沌影響,胸口處的魔心隱閃而動。他搖著頭,神情痛苦,似在掙紮一般。


    洛汐月猜測律羽是要脫離控製清醒過來,立即對鳳夜道:“夜哥哥,你去對付那逆鱗弟子與機關傀儡,我去對付律羽,他好似要失控了!”


    “好!”鳳夜點頭。


    二人立即行動。


    鳳夜趁石恆驚愣之際飛身淩躍到了高台,以玄冰之力冰封了兩隻傀儡殺手。


    石恆迴神,立即操控另外兩隻傀儡迎擊。


    洛汐月隨即而上,朝著另一頭的律羽飛去,施展出月神之力直擊他胸口的魔心。


    可律羽此時已經徹底擺脫了巫骨手杖的控製,他猩紅著眼,魔氣洶洶,立即迎身相抗洛汐月的來襲。


    二人一起飛身半空,黑氣與白光衝撞著,以之力在空中劃開了一片戰場。


    澎湃的白光與黑色的濃煙在空中不停地撞擊抗擊,整個天際被黑白之氣充斥。


    而高台此時也已化為了戰場,石恆雖然不是鳳夜的對手,卻周旋在虛弱的紀寒天和負傷的青禾身旁作掩護,負隅頑抗。


    鳳夜隻能小心地避開著紀寒天二人,甚至還要保護著二人的安危。


    孟涼見狀與巴沃一起飛上了高台。


    巴沃攙扶住了負傷的青禾帶下了高台,孟涼則去到了紀寒天的身旁,欲要扶他離開。


    “孟涼,你來協助為師封閉了這鏡門,我們決不能讓律塵從中出來!”紀寒天強打起精神,匯聚靈力,向著鏡門打去。


    “是!”孟涼收令,也立即施展靈力打向了鏡門。


    可是鏡門依舊屹立,而且門中之相更是大變,墨黑之色變為了雪白,還透著陣陣寒氣,在高台上快速凝結起了一層冰霜。


    “門中好似神境!”孟涼望著那片雪白驚詫萬分,“師父,混沌消失了,神境卻自啟了,這是怎麽迴事?”


    紀寒天看了一眼空中對戰著的黑白之影,說道:“這裏之氣太強大,鏡門已經不受控製了!”


    “紀穀主,鏡門有變,你與孟涼還是先下來吧。”青禾朝著紀寒天喊道。


    紀寒天被魔力所傷,本就虛弱不堪,也不再執拗,隨即與孟涼離開了高台。


    鳳夜沒有了顧忌,攻擊瞬變犀利,以玄冰巨龍冰封了傀儡後直擊石恆。


    石恆自知必死無疑,絕望地怒罵:“假麵這老東西居然留我一人在此等死!該死!真是該死!”


    他的話語剛落,一道利刺便穿胸而過,即刻一命嗚唿。


    解決了石恆,鳳夜立即飛去了空中協助洛汐月。


    律羽這會兒剛向洛汐月連擊數掌,黑煙騰湧嘶嘯著向著洛汐月而去。


    洛汐月快速反擊,以月神之力欲要將來襲化解,卻沒想到律羽正藏身在黑煙之中,向她而來。


    “小心!”鳳夜挺身護在了洛汐月身前,向著律羽打去了一道玄冰暴雪,抵擋下了律羽。


    而洛汐月揮手劃過額間,帶起數道月色擊向律羽,將其逼到後退逃離,甚至還被一道月光擊中了心口。


    律羽眼中的猩紅漸退,他捂著胸口,飛落高台,洛汐月與風雨則緊追而下。


    此時高台上的鏡門突然閃耀起來,門中的雪白變為了數不盡的雪花。


    飛雪好似一道狂浪,從門中飛出將三人包圍在了其中,而後化為了一團雪球,飛迴了鏡門,消失在了所有人麵前。


    至此,鏡門再變為了一片虛空,好像灰蒙的夜空閃著點點星辰、飄著點點飛雪。


    所有人麵麵相覷,更驚詫怔然。


    “若是律塵化魔從鏡門闖出,我們便與它搏命相戰,絕不能讓它離開千機穀!”紀寒天顧不得自己體力還未恢複,立即替青禾解除了脖頸後的機械,而後指揮著千機弟子沿著高台擺好了陣型,嚴陣以待。


    “是!”眾弟子齊聲收令,一起施展出結界將整個高台圍覆在了其中。


    得訊而來的尉遲煜此時趕到,在一位千機弟子的帶領下來到了道場。


    他向紀寒天與青禾作揖,問道:“紀穀主,青禾閣主,我收到暗探傳訊,說假麵律塵來了千機穀,他現在何處?”


    青禾望向了高台上的鏡門,迴道:“他已經入混沌了。”


    “該死,我來遲了!”尉遲煜懊落地自罵,忍不住憤恨道:“虞族之仇報不了了!殺我阿獼之恨也解不了了!”


    “他極有可能還會再從鏡門返迴的。”紀寒天說道。


    他低頭望向自己那被魔力侵蝕成烏黑且無法動彈的一臂,又道:“隻不過他出來時應該已是魔化之態,不是我們所能對付的了。”


    尉遲煜聽聞鷹眼一沉,決然地表示:“不管他是人是魔,隻要是律塵,我都要殺上一殺!”


    說完,他便操縱著血舞扇高飛到了半空,緊盯著鏡門擺出了大戰之勢……


    *


    混亂的漆黑,濃鬱的漆黑,詭異的漆黑,喘息的漆黑,淩亂的漆黑,咆哮的漆黑,閃著點點熒光的漆黑。


    律塵站於這樣一片漆黑之中,黑衣黑袍黑鬥篷,還露著鬥篷下一團蒼白的筋骨。


    他猛然跪地,雙手合十,祈願著:“混沌無際,汲我心念,化我所愛,賜予往生,與我相隨,重返滄海。”


    黑暗依舊,並無變動。


    “柔兒,你出來!你快從我心裏出來啊!”律塵悲聲地大喊。


    這時,星閃的瑩光驟然匯聚,現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她懷抱著一個繈褓,氣息奄奄地躺在床榻,對律塵交代:“律塵,你別難過,我作為一個娘親,為了孩子舍棄自己,根本就算不得什麽,你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兒,好好待他…”


    冷柔羽說完,閉眼垂目,消逝而去。


    “柔兒,不要離開我!”律塵朝著影像飛奔,無臉之上一雙悲眼淚水肆流。


    此時,瑩光開始不停地散聚,卻始終隻有小繈褓哭泣的身影,而冷柔羽再未出現。


    “柔兒!”混沌重現之景深沉刺痛了律塵的心,他緊握雙拳,怒泣著咆哮:“我自小被棄,無人無愛,受盡淩辱,隻有你一人愛我,我一定要複活你,一定!”


    隨著律塵的咆哮,四周的漆黑頃刻間飛騰旋轉了起來,向著他的胸口席卷衝入。


    待黑煙盡沒,混沌變得一片寂靜,熒光全部消散了,黑暗中唯有靜站著一動不動的律塵,黑衣黑袍黑鬥篷,還有一張如骷髏一般騰著黑氣的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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