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洲。


    次日夜幕,天色沉沉,寥淡月影高掛空中。


    紀寒天帶著一眾千機弟子在距離深淵暗道不遠處的山野潛伏了近兩天,已經將逆鱗洞的派兵詳情探得一清二楚了。


    此時,他站於山野之上,遙望暗道,愁眉道:“假麵親自來了暗道防守,還帶了幽暗修煉者埋伏在其中,怕是不好對付啊。”


    “紀穀主放心,還有我們呢!”隨著鏗鏘一聲,尉遲煜在巴沃的帶領下前來,身後緊跟著厲閃炎。


    “尉遲宗主,閃炎兄,俞師侄,你們怎麽來了!”紀寒天驚喜相迎。


    “我們收到了駐守在玄影閣弟子的傳訊,所以準備前來與假麵一戰!”厲閃炎向他解釋。


    “青禾前輩與露前輩也已經帶人趕來了,即刻就能與我們匯合。”俞尊接著道。


    “太好了!”紀寒天振奮不已,肅然正色地說:“今日我們幾派匯聚於此,正是聯手覆滅逆鱗洞的大好時機啊!”


    “我也有此意!”尉遲煜大聲應和,又道:“我們可以趁著此次四派匯合聯手鏟除逆鱗,就算鏟除不了,也要重創它的元氣,讓它一蹶不振!”


    “對!”厲閃炎激奮點頭。


    三人心意一致,接下來便開始商討起了排兵布陣之事。


    此時,青禾、蒼露與幾位玄影弟子也在杭不凡、楚言與陳士護衛下趕到。


    一番探討後,決定由千機穀潛伏山野,雷聖門潛伏密林,狼瑪宗潛伏石林,而玄影閣之人分散為三組,分別跟隨三派弟子同行。


    待到一切協商妥當,幾派各自分散,去了約定好的地點潛伏,靜候時機……


    夜色愈沉,寥淡月影漸顯,明明晃晃。


    紀寒天望月靜思,蓄勢待發。


    “師父。”杭不凡從林中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影,“齊山來了。”


    “師父!”鄭齊山快步走到了紀寒天身前,一臉愁容。


    紀寒天預感有事發生,忙問:“齊山,你怎麽也來桑洲了?”


    “我是追尋葵木而來的,日你們發出桑洲後,葵木也溜出了穀,大師兄怕她遇險,就讓我前來尋她。我以雪鶯探尋著她的氣息一路追到了這附近,然後就找不到她了!”鄭齊山如實而述。


    紀寒天聽得又急又怒,“葵木這丫頭怎麽在此時胡來!”


    杭不凡安慰他道:“師父別急,葵木的氣息是在此消失的,那她一定是來了珊絨城,許是怕被逆鱗洞發現才收斂氣息。她沒有與我們會合,有可能是去了城中,而城中是安全之地,我們不必太過憂心。”


    紀寒天卻依然皺著眉,歎道:“葵木如今確實穩重了幾分,但她心無謀計,就怕出現萬一之險呐!”


    鄭齊山聽聞後對杭不凡道:“不凡兄,不如我們一起去城中找葵木吧!”


    “不可。”杭不凡搖頭,迴道:“我聽尉遲宗主說城門口有不少偵查傀儡,我們若是進城,極有可能會打草驚蛇,壞了今夜的大局。”


    “那可怎麽辦?”鄭齊山犯了難。


    “既然城中安穩,那葵木之事,我們暫且按兵不動,到時再見機行事吧!萬不可因為我們的急慮毀了整個屠麟大局!”紀寒天思忖著表示。


    “好。”杭不凡俞鄭齊山齊齊應聲。


    隨著夜色愈加深沉,月影也愈來愈亮。


    月色之下,黑暗之中,眾心成城,蓄勢待發……


    *


    深淵下,不計其數的機關傀儡正在暗道中采集著玄鐵岩,場麵一片浩蕩,熱火朝天。


    穆加林此時正在淵岸上,傾身半躺在一隻傀儡獸的背甲,欣賞著夜景與月色。


    夜深人靜,明月熠熠,很是容易叫人心生相思,尤其是渴望情緣之人,很容易對初見而有好感者掛念惦記,穆加林便是如此。


    此時此刻,他竟然想起了葵木埋頭猛吃的模樣,覺得有幾分可愛,惹得他不自覺發笑起來。


    “哈哈,昨日橙意客棧那姑娘還挺有意思!”


    “要不要去找她呢?可我這會兒要是離開,長老定饒不了我。她也極有可能已經離開了。”


    “罷了罷了,還是明日再去客棧看看吧,若是與她還能再見,那便是有緣!”


    穆加林自言自語著,百無聊賴地操控著兩顆傀儡球在空中飛旋追逐,打發著無趣寂寥的守夜。


    這時,漆黑的夜空突然泛起了微紫,穆加林警覺起身,隨即放聲大喊:“雷聖門來襲,快!戒備!”


    穆加林的話音剛落,無數的紫電便出現在了夜空,向著深淵暗道霹靂而來。


    夜空瞬間變為了一片紫耀,閃得人睜不開眼。


    逆鱗弟子們聞聲後立即操控著布守在暗道兩側的機關傀儡施出了傀儡格擋。


    無數的玄鐵盾甲隨著哢哢聲響飛起,密集有序地層疊在了低空,阻擋著迅猛而來的閃電霹靂。


    一時間電光與電星四射,霹靂聲與啪啪的爆裂之聲響徹天際。


    在深淵下的假麵察覺到了動靜,立即帶著藏身在暗道中的逆鱗弟子飛躍到了淵崖之上。


    無數的機關傀儡與幽暗修煉者隨行而來。


    “此處果然暴露了,律羽啊律羽,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假麵暗怒低斥,又大聲吩咐:“不會隻有雷聖門獨來,阿穆,立即帶人防備淵沿,每一向都要嚴防!”


    “是!”穆加林收令,帶著逆鱗軍團全麵迎敵。


    機關傀儡從暗道源源不絕地躍出,沿著深淵兩沿密密防守。


    這時,空中寒氣驟現,隨著冰藍白影從山野疾馳而出,無數的冰刺出現空中,向著深淵飛射而來。


    石林處,火紅烈影驟現半空,熾熱炎氣隨之騰騰,無數的火焰宛若火蛇一般向著深淵蔓延飛舞。


    藏身在密林中的檀紫身影伴隨著無數的紫色電流飛出,也向著深淵暗道疾馳而來。


    一時間,整個天際被光芒繚繞,如同白晝耀眼。


    珊絨城世人聞見了聲,看見了光,急忙閉緊門窗,瑟瑟躲藏。


    各方來襲,攻勢猛烈,逆鱗弟子操縱著機關傀儡射出了利刺進攻。


    幽暗修煉者也毫不含糊,紛紛布施幽暗之力,操縱黑色煙氣向著四麵八方奔騰而去。


    藏身在各派中的玄影弟子早有防備,立即施展夢幻之力抵禦。青禾與蒼露更是不懼迅烈的針刺與利刃,奮勇迎擊黑煙,破除幽暗。


    有了玄影閣護航,三派弟子熱血激奮,迎身衝向了戰場。


    至此,戰鬥正式打響。


    假麵與穆加林分別組合操控著一隻巨傀儡揮舞著鋒利的機械觸手阻擋著蜂擁而至的四派之人。


    此外,傀儡飛行獸飛舞半空,以傀儡暴擊縱橫戰場。


    小傀儡與地傀儡相協合作,一個相纏相殺,一個埋伏暴擊。


    傀儡死士與傀儡殺手身形靈捷地衝入了人群,長矛與雙刀耍得威武,針刺與利刃犀利飛射。


    還有身形小巧的獸形傀儡與人偶傀儡,亦是殺氣騰騰地四竄穿梭在淵沿各處。


    一時間,傀器之術與迅猛的掣電、凜冽的玄冰、熾烈的輝光、灼燎的炙火戰成了一團。而幽暗的黑煙與夢幻的靈綠亦是不停充斥在戰場,光浪叱吒……


    *


    珊絨客棧中,葵木因為連日趕路的疲累而睡得極沉,自打昨日入夜入睡,一直睡到了今日此刻再入夜。


    此時,猛烈轟隆的霹靂聲響起,才將她從睡意中吵醒。


    她起身打開了窗榥,望見深淵暗道處戰氣澎湃,立即穿好衣衫,拿出了藏於布袋中的寒劍下了樓。


    大廳中的內掌櫃見狀,說道:“姑娘,你總算醒了,你睡了好久啊!”


    “婆婆,城外開戰了,我要去參戰,你好好待在這裏!”葵木說著就要打開客棧的大門。


    “不行!”內掌櫃一下攔在了葵木身前,“你不能出去,外麵太危險了!”


    “我是千機弟子,師父他們正與逆鱗洞一戰,我一定要去!”葵木毅然地表示。


    “千機弟子?逆鱗洞?”內掌櫃呢喃著,頭痛瞬起,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又搖頭:“不行,你不能出去!”


    “逆鱗洞作惡多端,假麵無惡不作,鳳夜更是利用我殺了沉池與靈樂,我要去報仇!”葵木悲怒地說。


    “鳳夜?”內掌櫃一陣頭痛欲裂,繼而思憶狂湧,“是阿夜!是我的小乖乖!”


    “婆婆,難道您是瀾離晴前輩?”葵木怔怔地問。


    “對,我想起來了,我是瀾離晴!”瀾離晴連連點頭,已然恢複了一些心智。


    葵木聽聞大驚,一下癱軟坐倒在地,悲痛地褲歎:“原來晴前輩沒有死!原來鳳夜與千機穀的仇是誤會!原來師兄師姐們,還有靈樂與沉池全都是枉死!”


    “死了那麽多人,竟是因為一個誤會!”葵木痛哭流涕著,眼淚滂沱,“為什麽要這樣!”


    瀾離晴不解地望著葵木,問:“姑娘,誰死了?什麽誤會?你在說什麽呀?”


    “鳳夜以為你被公西師祖殺害了,所以複興了逆鱗洞報複千機穀,殺了千機穀好多的弟子,還殺死了沉池…”葵木悲泣地說。


    “阿夜他殺人了!殺的還是千機穀的人?”瀾離晴的身體開始顫抖,似乎有些畏懼,“師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會發怒的!師父一定會怪罪阿夜的!”


    “瀾離晴,你隻在乎鳳夜會被責怪嗎?”葵木猛然站起了身,憤恨地望著瀾離晴,“你怎麽不想想那些被他殺死的無辜者呢?還有我們這些失去了心愛之人,被痛苦圍困而無法脫身的人!”


    “對不起,可我…可我隻要我的阿夜…”瀾離晴躲閃著眼神。


    “嗬!”葵木冷笑著拿起寒劍對向了瀾離晴的胸口,“果然是母子連心,你與鳳夜一樣無情無義。”


    瀾離晴低頭望了望直抵心間的寒劍,畏畏縮縮地,像是犯了錯一般。


    “老婆子,我給你把花采來了!”客棧的門此時打開,掌櫃老兒抱著一大把珊絨花走了進來,“外麵太危險,你今天不要出去了!”


    掌櫃老兒正說著,卻發現葵木正舉著劍對著內掌櫃,嚇得一個哆嗦,懷中的花也落了一地。


    “姑娘,使不得啊!”掌櫃老兒撲通一聲跪倒在了葵木身前,“是不是我家老婆子神智不清惹了姑娘不快了?小老兒替她向你賠罪,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一個半瘋之人計較了!”


    “殺人者是鳳夜,我不該記過在瀾離晴身上。”掌櫃老兒的舉動讓葵木恢複了理智,於是收起寒劍憤然走出了客棧。


    待葵木走遠,掌櫃老兒立即站起身,詢問瀾離晴道:“老婆子,那姑娘可有傷到你?”


    瀾離晴搖搖頭。


    “那就好!”掌櫃老兒舒下一口氣,安慰她:“你不要怕,有我…”


    “橙老頭。”瀾離晴打斷了掌櫃老兒,望著他淚流滿麵。


    掌櫃老兒一愣,因為這是瀾離晴第一次喊他,急忙問:“老婆子,你怎麽了?是哪裏受傷了嗎?”


    “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瀾離晴抹去眼淚,露出了一抹苦澀又感激的笑。


    “這有什麽好謝的,老橙我孤單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有你相陪,該我來謝你。”掌櫃老兒說著轉身去撿那些散落的珊絨花。


    “我一會兒把這些花送去你房中,給你放在床頭…”掌櫃老兒絮絮叨叨地說著,可待他起身迴頭時卻發現大廳已經空空。


    他站在空空的客廳,低頭望著懷中的珊絨花,輕語道:“老婆子,你可一定要記得迴來啊,橙老頭我會一直等你的…”


    秋日的夜風唿瑟,搖動著客棧的木門吱呀一響,好似一聲滄桑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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