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遺。


    苗霜被柳樊音以鳳夜之意驅趕迴了黑沙府,心中不甘,於是便將鳳夜撿迴女子之事告知了假麵,還傳訊穆加林做證所言不虛。


    穆加林本在黑石林巡察,收到傳訊後白眼瞪天,“這個苗霜,真是事精!”


    他萬般不情願地迴到了黑沙府,來到了黑沙殿。


    “阿穆,霜兒說洞主撿了一個受傷的女子迴府,此事是真是假?”假麵問道。


    “啟稟長老,確有此事。”穆加林如實迴複,作揖低頭的瞬間也不忘朝苗霜瞥去白眼。


    假麵聽聞立即追問:“那女子長何模樣,是何人?”


    “那姑娘長得清麗脫俗,施用的是玄冰靈力,而且她元神極高,已達超神境之上,好像叫什麽月兒。”穆加林迴憶道。


    “果然是洛汐月!”假麵震顫地站起了身,步伐沉沉地走出了黑沙殿。


    隨著一陣機械聲響起,傀儡飛行獸從府院一飛衝天,載著假麵消失在了昏沉天際。


    “霜護法,洛汐月究竟是何人?”穆加林不解地問。


    “一個已死之人。”苗霜迴應,神色幽怨。


    “已死之人?”穆加林愈加疑惑,又問:“她與洞主是何關係?”


    “往日舊愛。”苗霜怨色更甚。


    “莫非就是當初背棄了洞主與軒轅律羽逃婚之人。”穆加林恍悟,又欣然一笑,“看來洞主對那姑娘還念念不忘呢。”


    “洞主竟然喜歡背棄過自己的女子,真是愚蠢!”苗霜忍不住嘀咕,又怨道:“阿狸當初棄了我這深愛他之人,李嘯髯死心喜歡著那殘花敗柳,你們這些男子怎麽都這麽蠢。”


    “男子之心玄妙,你怕是不懂。”穆加林深沉一笑,步伐朗朗地向著黑沙殿外走去……


    *


    蒼穹際,黑龍孤星熠熠現雲間,青鱗府,紫電結界閃閃覆其圓,了望台,銀發黑衣凜凜站其上,青龍居,赤羽紅袍豔豔揚在中。


    洛汐月不安地站在衣架之後,借著赤羽袍的遮擋避開著鳳夜從了望台射來的目光。


    “你自逃婚後就一直與軒轅律羽在一起?”鳳夜開口問。


    “對,我已經是羽哥哥的人了。”洛汐月謊言地答。


    “撒謊!”鳳夜從了望台緩步走下,揚著嘴掛著笑,還帶著幾分得意,“葵木那丫頭給你我同服了同心花漿,你根本不可能成為他的人。”


    洛汐月氣惱地沉默,警惕地防範著越來越近的鳳夜。


    鳳夜突然疾步靠近,一下將洛汐月撲倒在了床榻。


    他抓著她的兩手,凝視對望著她憤恨又驚慌的兩眸,看著她的眼淚從眼角劃過,又落到了細嫩的耳垂之上。


    “洛汐月,你隻能是我的。”鳳夜沉沉一聲,突然俯身咬住了洛汐月的耳垂,繼而又變成了癡纏的細吻落在了她的臉頰。


    洛汐月羞憤地咬著嘴唇,淚水瞬起。


    鳳夜此時心頭一陣劇痛,立即鬆開洛汐月站起了身。


    他撫著胸口,喘著氣,神色氣惱,繼而揮手開啟了居門,望了一眼洛汐月後快速離去。


    隨著大門緩緩關閉,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洛汐月眼中。


    洛汐月拂袖擦了擦臉頰與耳朵,望著緊閉的大門怔愣了片刻,最後伸手抹去了眼淚。


    她背後的傷勢這幾日已經好了不少,於是伸手去拽那釘刺在後頸骨上的機械之物,可是任憑她如何用力卻還是拽不下,隻是讓她痛得幾近咬破了嘴唇。


    “阿狸哥哥與羽哥哥一定在找我,我一定要離開這裏!”洛汐月轉身環望黑丘嶺,暮天暮地,分不出是晝還是夜。


    她依著了望台的欄杆向下望去,漆黑一片,分辨不出是高還是矮,但是唿嘯的風聲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這了望台很高,比那盤旋而上的龍腹府身還要高出很多。


    洛汐月迴頭四顧,最終將目光落定在了那飛揚縹緲的紗簾,心中一下有了主意。


    她快步走向紗簾,用力將它們扯下。


    奈何房中並無鋒利之物,她隻能以牙齒與雙手並用,將紗簾撕成了一條一條,再打結在一起……


    青鱗殿外,假麵正站在青龍結界外。


    “阿夜竟以結界護住了青鱗府,看樣子有蹊蹺。”假麵心沉愈沉,疑惑重重。


    就在假麵暗暗思索之時,結界自主開啟,鳳夜正站在龍爪高亭,俯望著他。


    “洞主!”假麵大喊一聲飛身而上,落定在了鳳夜身旁。


    “假麵長老。”鳳夜幽幽地應了一聲,臉上氣怨依在。


    “阿夜,老朽聽聞你在這青鱗府中藏了人。”


    “這是我的府邸,藏字為何?”


    “那女人是誰?”


    鳳夜沉了沉眸,“我喜歡的人。”


    “是不是洛汐月?”假麵急惱地問。


    “洛汐月?”鳳夜故作驚訝,“她不是被你殺了嗎?”


    假麵語塞歎氣,又問:“那她究竟是誰?”


    “我愛之人。”鳳夜再次重申,更是將喜歡換成了愛。


    “你已經失了情,何來的愛?”假麵不解道。


    “愛她是我執念,一直在我心中深藏,從未失去。”鳳夜語氣沉沉。


    假麵驚愣,才知失憶失情的鳳夜竟然一直都沒有放下洛汐月。


    他重歎一口氣,謊言道:“其實老朽當年要殺的是軒轅律羽,是洛汐月以身相擋才失了性命,不是我有意而為。”


    “往事已過,她如今還在,我可以不計。”鳳夜迴他。


    “那她身上可有何特別之物?”假麵試探地問。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洛汐月的手鏈,也就是神器有淚。


    “她既是特別之人,自然有特別之物。”鳳夜笑著,看起來別有深意。


    他轉身向著青龍殿走去,又道:“青鱗府不喜喧囂,長老還是迴黑沙府操心逆鱗大業吧。”


    假麵雖然心中有疑心有不甘,卻還是恭敬地作揖:“逆鱗大業離不開洞主神威,老朽靜候洞主出征滄海。”


    鳳夜止步,撇頭,揮了揮手,繼而大步而去。


    假麵望著鳳夜離去,久久怔神。


    “鳳夜對洛汐月如此執念,極有可能會再次沉迷情緣壞我大計,接下來還是得靠律羽才行…”


    “可我該如何取得晶珠有淚呢,又該如何讓律羽甘心成魔呢…”


    假麵眸光閃閃,躍身飛下了龍爪高亭,落在了傀儡飛行獸之上而去。


    他反身而立,相望著越來越遠的青鱗府,心緒滾滾,謀慮萬千……


    *


    青龍居中,洛汐月已經結好了一條長長的布索。


    她依著青龍居的大門探聽了片刻,在確認沒有任何動靜後,將布索係在了了望台的沿柱上,而後拉著布索向黑沙地攀下。


    月神被封印,靈力被遏製,傷勢雖好了不少卻未有痊愈,手臂用力緊拽著布索使得後背疼痛漸起,且愈來愈劇烈。


    洛汐月還未下去多遠,傷口就已撕扯而開,血腥氣陣陣。


    她不甘放棄,忍著痛繼續沿著布索下逃。


    青龍居的大門突然開啟,腳步聲響起,柳樊音端著羹湯出現。


    她環顧了一圈,沒有發現洛汐月的身影,卻發現紗簾不見了蹤影,而了望台的沿柱上正係著一截布索,立即明白了一切,急忙放下了羹湯跑去了了望台向下張望。


    柳樊音望著已經爬下了一截的洛汐月,拉了拉布索,喊道:“洛汐月,你上來。”


    洛汐月抬頭望向柳樊音,懇求道:“柳樊音,你曾殺過我一次,今日能否放過我一迴。”


    “不可以。”柳樊音拒絕,又忽感一股冷厲之氣傳來,立即驚詫轉身,見沉眉寒眸的鳳夜正站在自己身後。


    “洞主,洛汐月她正欲逃跑。”柳樊音急忙作稟。


    “你出去吧。”鳳夜冷冷一聲。


    “是。”柳樊音朝著洛汐月望去一眼,快步離開了青龍居。


    鳳夜走到了望台沿,望向了懸爬在半空的洛汐月。


    見到鳳夜,洛汐月瞬間慌亂,立即不顧一切地下爬。


    後背傷口扯得愈痛,掌心也是被粗糙的布索劃出了血印,可她全然不顧,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逃跑。


    鳳夜看著慌亂的洛汐月,氣怨地皺起了眉頭,額間赭光驟亮又突轉冰藍,而他全身亦是在閃出一陣赭色耀光後變為了藍白寒光,而後高舉起了一手,繼而落在了布索之上。


    冰封之力驟降,沿著布索急速向下,粗糙的布索立即化為了光滑的冰索,向著洛汐月而去,而後四裂斷落。


    洛汐月隻覺得手中冰冷繼而空空,而後便直直向著黑沙地墜去,好似當初在輕風崖墜崖那般。


    突然,白發黑影閃現洛汐月身旁,而後便是風聲嘯嘯,再後便已迴到了了望台上。


    洛汐月睜開眼,迎上了鳳夜冷厲的眸光,她在他的懷中,被他緊緊摟著,她伸手去推他,卻怎麽都推不開。


    “你曾經背棄過我一次,今日又出逃了一次,不可以再有第三次離去。”鳳夜語氣肅厲地警告洛汐月。


    他望著半依在懷中之人,又很快柔下了眼眸,繼而伸出一手向著她臉頰旁淩亂的鬢發而去。


    洛汐月不躲不避,而是迎著他的拇指狠狠咬了上去。


    鳳夜吃痛更吃驚,一下便鬆開了臂彎,洛汐月趁機後退快逃,站到了離他最遠的青龍居大門。


    洛汐月反身緊靠在大門,警惕怒怨地望著了望台上的鳳夜。


    鳳夜亦是反身站於了望台相望著她,他的銀發在唿嘯的暮風中飛揚,眼眸在飛揚的銀發中忽隱忽現。


    赤羽袍迎風飛揚起落,使得二人之間的目光忽斷忽連。


    鳳夜低頭望了望手指上鮮紅的齒印,抬頭緩步走下了了望台。


    洛汐月見狀飛快轉身去拉青龍居的大門,可門卻紋絲不動。


    “不要白費力氣了,你開不了這門的。”鳳夜一邊說著,一邊撫過飛揚的赤羽袍向著洛汐月走近。


    洛汐月察覺動靜,快速離開了大門,依著赤羽袍另一側向了望台逃去。


    可她不及鳳夜動作迅疾,一下被他緊拽進了懷中,又死死抵靠在了牆角。


    鳳夜兩手分別禁錮起洛汐月兩腕在掌心,又強撐在了牆麵。


    “鳳夜,你放開我!”洛汐月怨憤極了也害怕極了,眼中淚氣驟生。


    “你是我的,我為何要放!”鳳夜低頭向著她靠近,貪戀細嗅著她身上的氣息,向著她倔強卻害怕得微顫著的嘴唇靠近。


    洛汐月快速撇過頭盡量遠離著鳳夜,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鳳夜望著那晶瑩的淚水劃過洛汐月細嫩的脖頸,又落下了寬大的衣襟之中,唿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他喉結艱難一動,俯身便吻上了洛汐月的嘴唇。


    可他胸口卻再次劇痛起來,痛得他氣惱地咬住了洛汐月的嘴唇。


    他以靈力強壓心痛,卻無奈而為,隻得鬆開了口,鬆開了洛汐月,緊緊捂住了胸口。


    洛汐月趁機快速逃向了眺望台,再次遠遠地避開了鳳夜。


    “鳳夜,你到底要做什麽?”洛汐月質問,聲音微顫,蒼白的嘴唇上流著一抹鮮紅。


    鳳夜緩過心痛,轉身望向了了望台,心緒騰湧卻故作冷靜,“我想要聽你喊我一聲夜哥哥。”


    “不!”洛汐月望著鳳夜神情毅然,“就算你殺了我,你也依然隻是鳳夜!”


    “你就這麽厭惡我?”


    “不止厭惡,是憎惡,憎恨!”


    “屠滅秋念莊的人並非是我!”


    “那也是你的血親之人!”


    “於往事而言,我也是受害者!我何錯之有?”


    “那你為何要為禍千機穀?那些師兄師姐,還有靈樂與沉池,他們何錯之有?”


    鳳夜知道千機穀之事都是假麵所為,而靈樂之死,也是傀儡誤殺。


    可他望著洛汐月痛恨自己的眼神心痛不已,於是怒聲道:“千機穀阻了我至尊之道,他們既然甘願為千機穀而戰,那就該死而無憾!”


    “又是至尊大業,嗬…”洛汐月苦笑,“鳳夜,就算滄海盡是你所有,那又怎樣?你能得到什麽?”


    “那你就是我的,我能得到你,你不會再離我而去。”鳳夜毫不猶豫地說。


    “你為何又要捆綁我!”洛汐月氣得痛泣大喊,“你是瀾離夜時就有心設計我,如今成了鳳夜,知道了世仇,卻依然還要捆綁我,你為何就不能放過我!”


    “因為我放不下!”鳳夜咬牙切齒,卻不是恨得咬牙切齒,而是痛得咬牙切齒,“我雖然失了憶,失了情,可你卻一直都在我心裏,不停地喊我夜哥哥!是你讓我再生出了痛,生出了情,我才會依著心念四處去尋你!”


    “可我與滄海無關,我隻是我!”洛汐月無奈地喊著,無奈至極。


    “滄海有眾生,你是其一,因為你,我必須要讓眾生臣服於我。”鳳夜向著洛汐月緩步走近。


    洛汐月不斷後退著,眸中淚水凝凝,潸然滑落,“那好,鳳夜,我把我的命給你,隻求你放過滄海眾生。”


    說完,她快速轉身,迎著唿嘯的夜風從了望台一躍而下,在深沉的暮色中向著黑沙地直直墜去。


    “該死的女人!”鳳夜痛怨著,也從了望台一躍而下,“你又想要離開我,我不允許!”


    眼見著鳳夜追來,洛汐月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她隻想快些落地,希望以自己一死讓他死心,放棄心中執念。


    可她的墜落不及鳳夜的追趕,她清楚地感覺到了他雙臂的桎梏與胸膛的滾燙,讓她絕望得喘不過氣。


    “你若敢死,我就將整個滄海殺得片甲不留,讓滄海各派之人為你陪葬!”鳳夜沉著聲狠狠威脅著懷中之人。


    黑沙輕揚,凜然的黑衣緊抱著潸然的黑衫落了地,愈加濃烈的憎恨伴隨著愈加絕望的眼淚凝聚在洛汐月的眼眸。


    “鳳夜,我恨你!”洛汐月推開鳳夜,從他懷中滾落到了沙地,蜷縮著身體無助痛哭起來,淚水灑落,被黑沙盡數汲取,消失無蹤。


    鳳夜望了望掌心的血跡,向著洛汐月俯身而下,“你有傷,睡一會兒吧。”


    鳳夜說著以一手抬起了洛汐月的下巴,另一手快速覆上了她的額間。


    洛汐月立即閉眼睡去,鳳夜扶她在懷,輕輕擦去了她流淌在臉頰的淚水與長睫上盈盈的淚氣,而後抱她起身,縱身躍起,消失在了深沉的黑沙之間。


    暮丘之地,暮天暮地千百萬年,但是如今的天際中多了一顆星辰閃閃,黑沙中多了青鱗府昂然,而青鱗府中則多了一份柔情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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