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邱。


    月升半空,星河熠熠,巴沃值守在大門口,鄭齊山因為擔心葵木,所以也留在了大門處陪守。


    許久後,靈樂與葵木牽著手迴到了千機穀。


    “葵木,你可算迴來了。”鄭齊山走向葵木,麵露責備,“靈樂這小子怪我沒有看住你,對我擺了好一頓臭臉呢!”


    靈樂聽聞立即討好地解釋:“鄭師兄,對不住了,我那會兒心急,才對你擺了臉,你不要跟我計較了,也不要再責怪葵木了。”


    鄭齊山看了一眼靈樂,心中會意,於是道:“罷了罷了,看你氣消顏舒,定是心有歡喜,那便好!”


    靈樂急忙作揖道謝:“謝過鄭師兄。”


    一直悶聲在旁的巴沃忽然皺起了眉,快步走到了葵木身旁,問:“葵木,你氣息好似有異,你是去了何處?”


    “氣息有異?”鄭齊山聽聞後立即湊到了葵木跟前細細感應了一番,點頭道:“確有異樣!”


    葵木聽聞立即慌亂起來,“我就去了叢林山作了祭拜,後來…後來又去了朝樂山…”


    鄭齊山問:“你去朝樂山做什麽?”


    靈樂替葵木解釋:“她是去看同心草了。”


    鄭齊山與巴沃對視了一眼,齊聲疑惑:“同心草?”


    “對,就是一株仙草,長在朝樂山山頂,是我們千機穀的一位前輩所栽,還有結界護著呢!”靈樂再解釋。


    “靈樂,那個不是同心草。”葵木拉了拉靈樂的衣袖,糾正道:“那個是連理草,它長出的花才叫同心花。”


    靈樂撓了撓頭,“哈,那是我搞糊塗了。”


    鄭齊山不知連理草為何物,也無心理會什麽同心花,隻是謹慎地追問:“那你在朝樂山做了什麽?可有遇到什麽?”


    葵木猜測是鳳夜摟抱自己時留下了氣息,可她不想讓靈樂知曉自己與鳳夜相見還相擁之事,於是道:“我就看了連理草而已,沒有遇到什麽。”


    巴沃不解地問她:“那你為何突然要去看連理草?”


    葵木低下頭,黯然地說:“因為我曾用同心花給汐月熬過羹湯,今日聽到杭師兄說汐月死了…我心裏難受,所以…”


    巴沃與靈樂聽聞震驚,異口同聲:“月師妹死了?”


    鄭齊山點點頭,對二人道:“死了,前年冬日玄影閣遇襲時就死了。”


    巴沃與靈樂沉默了,瑩亮月色下隻有葵木的輕啜聲。


    片刻後,鄭齊山迴神正色地說:“師父正在閉關,防守不可忽視,葵木你還是檢查一下身上是否攜帶了異物吧,逆鱗洞如今的機關傀儡詭異莫測,形小氣微,還能無主而動,不可不防。”


    “嗯。”葵木抹去眼淚點了點頭,去了角落處認真地檢查了一番衣衫。


    在沒有發現任何異物後,她迴到了三人麵前,篤定道:“我已經檢查過了,並無異物,兩位師兄放心吧。”


    鄭齊山皺了皺眉,依然很是疑惑,“那這氣息究竟從何而來呢?”


    靈樂猜測著:“許是連理草的氣息吧,連理草是奇草仙株,氣息定然不一樣。”


    “對。”葵木急忙點頭應和。


    她現在隻想快些去浴堂洗個浴,將鳳夜無情無義的氣息徹底抹去,而後躲進被衾大哭一場,哭洛汐月再也迴不來了。


    巴沃鬆了口:“有可能,那葵木早點迴去休息吧。”


    靈樂看了一眼巴沃,說道:“巴師兄,我先陪葵木一起迴天苑,過會兒就來值守。”


    在巴沃點頭允可後二人牽手離開。


    巴沃看著二人親昵的背影失神了片刻,又對鄭齊山道:“齊山兄,你也迴去休息吧。”


    “好。”鄭齊山拍了拍巴沃的肩膀以示安慰,也隨即離開了。


    他遠遠地跟在靈樂與葵木身後,望著二人牽手的模樣,心中感慨萬千:“自公西師祖執穀以來,穀中就隻成了孟師兄與雨煙師姐一對璧人,月師妹與阿夜本該圓滿,最後卻離散成仇,巴沃與雅尼也該圓滿,但卻成了天人永隔,好在還有葵木與靈樂,哎,也算安慰了。”


    很快,三人便到了千機道場。


    鄭齊山突然發現葵木發髻中好似隱閃著兩抹微光,立即皺眉細望,隻見那微光越來越亮,還漸漸露出了赭色的珠形,心中立感不妙。


    他立即大喊著向葵木跑去,“葵木,快停下!”


    葵木聞聲迴頭,長發猛然飛甩,兩個赭色小珠也隨之飛揚而起,光芒熠熠地飛懸在了空中。


    靈樂見狀當即驚唿:“是鳳夜的巨微傀儡珠!沉池有危險!”


    在靈樂驚唿間,鄭齊山已經以玄冰之力打向了傀儡珠,可是珠子極其靈敏地避開了來襲,向著沉池居快速飛馳。


    鄭齊山立即追擊著圓珠而去。


    靈樂不解地望了一眼葵木,緊跟在鄭齊山身後而去。


    巴沃感應到了動靜也飛快趕往,在道場邊巡邏的幾位千機弟子見狀也立即同行。


    葵木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發髻,才明白鳳夜在朝樂山時為何會摟抱自己,原來他隻是想要將他的傀儡珠藏進她的發髻。


    想到這,她著實心痛不已,緊握著拳頭憤怨道:“夜師兄,沒想到你居然會利用我!”


    此時,巨微傀儡珠已經幻化為了傀儡屠夫,出現在了沉池居的屋頂,揮舞著砍刀,欲要破開屋頂進入其內。


    孟涼與杭不凡聞訊趕來,與鄭齊山、巴沃、靈樂還有眾千機弟子一起合力施出玄冰咒術打向了傀儡屠夫。


    凜冽的寒氣似一道蒼白的巨龍,向著兩隻傀儡疾馳而去,將它們快速冰封,也將兩把閃著寒光的砍刀定格在了半空。


    孟涼即刻揮劍又再施玄冰巨龍,化為寒龍巨劍重砍而下,欲將兩隻傀儡化作敗冰破甲。


    可巨劍攻擊雖猛,卻隻是擊碎了冰層,並沒有擊裂傀儡。


    孟涼恍然驚唿:“糟了,這兩隻是玄鐵傀儡!”


    隨著冰層破開,兩隻傀儡也恢複了行動。


    它們不理會千機眾人,隻顧攻擊沉池居,眼看著鋒利的巨鐮已經刺入了沉池居頂。


    好在杭不凡、鄭齊山與巴沃反應靈捷,快速施出玄冰暴雪才將它們再次冰封。


    但是兩柄砍刀已經半入居頂,讓所有人一陣心驚膽顫。


    孟涼又氣又怒,厲聲發問:“方才是誰在帶隊值守,為何會有傀儡屠夫出現?”


    巴沃作揖迴應:“孟師兄,是我。”


    孟涼責問他:“巴沃,這傀儡珠是誰帶入穀的?”


    “是我…”一個愧疚的聲音響起。


    葵木穿過人群走到了孟涼麵前,低頭道:“孟師兄,是我將傀儡珠帶進穀的…”


    孟涼皺著眉頭,語氣無比肅厲:“葵木,你去了何處?為何會攜帶傀儡珠而不自知?”


    今日的兩隻傀儡屠夫是以玄鐵精致,難以對付。


    而紀寒天月前剛入閉關,此時若是強行出關極有可能會反噬靈力,甚至傷及元神,所以孟涼這會兒急慮萬分。


    “我…”葵木側頭望向靈樂,支吾著不敢迴應。


    靈樂看出了葵木的慌張與不安,也質問:“葵木,你是不是在朝樂山見過鳳夜了?”


    “嗯。”葵木終於點下了頭。


    她心知是自己的錯,不敢哭泣,隻是哽咽著:“我也不知道他會去朝樂山,靈樂,我不是去見他,我是意外遇到他的,更不知他會將傀儡珠藏在我的發髻中。”


    靈樂氣憤地問她:“那巴師兄與鄭師兄察覺異常時你為何不說?”


    “我怕你生氣…嗚…”葵木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靈樂責備得愈加大聲:“是我生氣重要還是千機穀的安危重要?”


    葵木也哭得愈加大聲了,“都重要…你與千機穀都重要…”


    “笨蛋!”靈樂又氣又惱,卻又心疼。


    “對不起。”葵木向靈樂道歉,又憋住哭忍著淚向孟涼認錯,“孟師兄,我錯了,你責罰我吧。”


    “師父此前早就提醒過你,見了鳳夜不可不防,你為何不記心上呢!”孟涼氣得無奈,又道:“罷了,現在爭吵與責罰都無意,當務之急是先解決這兩隻傀儡。”


    鄭齊山犯愁道:“這傀儡是玄鐵精鑄,極難破開,要如何對付才好呢?”


    巴沃提議:“不如讓師兄再施一次寒龍巨劍,我們一起助力同擊試試。”


    杭不凡望著半入居頂的巨鐮擔憂道:“太冒險了,若是如剛才一樣隻破了冰層,怕是再來不及阻止它們進入沉池居了。”


    就在眾人討論之時,居頂上的傀儡屠夫突然發出了哢哢的碎冰聲響。


    孟涼與杭不凡立即飛上了居頂查看,發現兩隻傀儡屠夫的後背居然生出了尖銳的利刺。


    冰層在利刺的頂穿下很快碎裂,隨著“哢嚓”幾聲,冰層四散,巨鐮重重落下,沉池居頂立即塌陷。


    兩隻傀儡屠夫帶著杭不凡與孟涼一起落到了居中。


    鄭齊山與巴沃見狀立即衝入了沉池居。


    感應到危險的沉池已經藏身在了寒潭之底,也已經施展冰封之力將寒潭的水麵凝結。


    兩隻傀儡屠夫落地後迅速起身,向著寒潭大步而去,手中的巨鐮唿嘯有聲。


    孟涼與杭不凡合力施出玄冰巨龍纏住了兩隻傀儡,鄭齊山與巴沃飛身抵擋在了傀儡之前,以冰封之力阻擋兩隻傀儡前進。


    被巨龍與寒氣包圍的兩隻傀儡隨即張嘴咆哮。


    隨著赭色聲浪來襲,靈樂、葵木以及那些趕來支援的千機弟子瞬間被掃出了沉池居外,倒地負傷。


    “你們不要進來!”孟涼向著居外大喊,一邊維持著玄冰巨龍一邊施出玄冰護甲為自己與杭不凡幾人防護。


    傀儡屠夫此時也射出了刺針,孟涼隻能撤去巨龍加固起了護甲。


    刺針威力強大,幾人雖有護甲防護,卻還是疼痛忍受,冰封之力瞬減。


    隨著束縛之力漸弱,傀儡屠夫再次向著寒潭前進。


    孟涼揪著心大喊:“沉池有危險!”


    可他此時根本擺脫不了刺針的攻擊,那些刺針直直抵在他的護甲之外,讓他無法動彈。


    杭不凡想起了洛汐月對付巨傀儡之計,於是立即操縱著玄冰巨龍束縛住了傀儡的頭首。


    兩隻傀儡這才停止了前進,但是它們手中的巨鐮砍刀卻突然飛起,重擊在了寒潭的冰麵,將冰麵砸開一道裂縫後又快速飛削起來。


    漸漸地,冰麵變得越來越薄。


    葵木在居外急得大哭:“都是我的錯,沉池若是因我而死,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你的錯就是我的錯,我去替你挽救!”靈樂說著飛身進入了沉池居。


    “靈樂不要!”葵木伸手去抓靈樂,卻隻扯下了他衣擺的一角。


    她想要隨靈樂同入沉池居,卻被兩個天苑師姐緊緊拉住,隻能眼睜睜看著靈樂離自己而去。


    靈樂借著敏捷的身形快速飛達了寒潭。


    “靈樂,危險,快離開!”


    “快離開!”


    “快走!”


    “臭小子,快滾出去!”


    孟涼、杭不凡、鄭齊山、巴沃紛紛大喊。


    靈樂大聲迴應幾人:“我要救沉池,我不能讓葵木成為千機穀的罪人!”


    他知道以自己之力無法對抗那兩把飛旋的砍刀,於是便從裂縫鑽入了潭水之中,與水下的沉池一起施出冰封之力加固潭麵。


    可是二者的加固趕不及砍刀的鋒利,冰麵依然被越削越薄,靈樂與沉池都危在旦夕。


    葵木看得心驚肉跳,若不是有兩位師姐一直拉拽著她,她定然已經不顧一切地衝入沉池居。


    此時,雨煙帶著紀寒天趕來。


    紀寒天飛入沉池居,隨著一陣凜冽的寒冰之氣與淩厲的寒龍巨劍揮蕩而下,兩隻傀儡屠夫先化冰雕再變破甲,轟然倒地。


    兩把砍刀也漸漸停止了旋轉,而此時的寒潭隻剩下了薄薄寒冰。


    葵木掙脫開拉扯跑進了沉池居,卻又被雨煙飛身攔下。


    雨煙指了指依舊圍攻在孟涼幾人周身的刺針,說道:“刺針還在,危機未除,先不要進去。”


    葵木擔心靈樂,朝著寒潭大喊:“靈樂,師父來了,傀儡屠夫已破,你快出來!”


    此時,冰麵徹底碎裂,砍刀漸沉入潭,而沉池載著靈樂從潭中一躍而出,躍身到了小道。


    他大笑著朝葵木揮手,“葵木,你不會是千機穀的罪人了。”


    葵木卻是抹著淚大哭起來,“靈樂,你嚇死我了!”


    靈樂見狀忍不住開懷大笑,“哈哈,嚇一嚇你也好,讓你長長記性!”


    葵木遠望著歡欣大笑的靈樂,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的笑顏了。


    她靜靜地站著,望著,淚水模糊了雙眼,卻倍感幸福。


    終於,刺針上的傀器之力消散,隨著一陣叮鈴聲落了地。


    孟涼、杭不凡、鄭齊山與巴沃撤迴了靈力,累得在原地直喘氣。


    雨煙快步走到了紀寒天身旁,關切地問:“師父,不得已讓您強行出關,您元神可有受傷?”


    “元神無恙,靈力卻反噬了不少。”紀寒天麵色疲憊,卻帶著釋然,“不過,隻要沉池與你們沒事就好。”


    “靈樂!”危機解除,葵木立即向靈樂歡奔。


    就在這時,寒潭突然再起動靜,原本沉寂的砍刀唿地飛出了水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沉池與沉池背上的靈樂一掠而過,最後重重插入了牆麵。


    隨著一陣紅藍之色飛濺交纏,雪白的牆麵霎時顯出一片紅藍畫映。


    葵木隻覺得一陣血腥之氣撲麵而來,將她噴濺得滿身腥稠,再然後便是靈樂的笑臉,連著那四濺的血液一起,在自己麵前一晃而過。


    “啊!”


    一陣震天驚唿響起。


    靈樂與沉池雙雙倒地,且身首異處。


    鮮紅與瑩藍潺潺,映入了所有人的眼中,也刺入了所有人的心頭。


    葵木望著那個滾動的頭顱,望著那一抹朗朗的笑意,震驚地站著。


    她張著嘴發不出聲,好似失去了自己,失去了魂魄,失去了一切。


    “不!”許久後,一聲悲唿響徹水苑。


    空中月色朦朧,清寒涼薄,今夜的沉池居,血淚奔騰,心碎奔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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