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川。


    冬城地處低勢,四季為冬,是整個東川最接近雪域之處。


    雪域的寒氣由上而下侵入城池,使得城中終年肆雪,寒氣繚繞。


    但是冬城雖然寒瑟,城民卻不少,有近千餘人。


    俞尊帶著常山與莫學在邊界巡察,最後來到了冬城。


    時值日暮,俞尊讓常山二人先入住到了城口唯一一家客棧,自己則去了城中視察。


    說是客棧,其實就是一戶普通的城民之家,隻在門口掛了一方紅布寫了客棧二字作了招牌,堂中也隻有兩張破爛的客桌與一盆燒得正旺的炭火。


    莫學與常山都是第一次巡察冬城,入住後,便圍坐在火盆邊烤起了火。


    “這裏也太冷了,簡直冷到骨子裏!”莫學渾身打著顫,連聲音都在發抖。


    “要不怎麽叫冬城呢!”常山也冷得打顫。


    他側身望了一眼後廚,大聲道:“掌櫃的,東川地域遼闊,你們為何要居住在這裏啊?這也太受罪了!”


    掌櫃的是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年歲看起來比常山二人略大。


    他拎著一壇熱酒拿著三個酒碗從後廚走出,語氣淡然道:“再遼闊之處也有容不下之人,能有地方安身立命就該知足。”


    莫學與常山不解何意,於是皺著眉頭愣愣地相視了一眼。


    “此處表裏白潔,暗中兇惡。若不是為求生存,有誰願意待在這裏。”掌櫃似在解釋。


    他放下了酒壇與酒碗在桌案,看了二人一眼後轉身返向了後廚,遠遠地傳過聲音道:“火烈酒能驅寒,你們隻要喝上一碗就不會那麽冷了。”


    掌櫃的高冷的模樣讓莫學與常山相覷無語,兩人搖搖頭起身坐到了桌案前。


    常山拿起酒壇給自己與莫學一人倒了一碗,酒香四溢,聞著倍感暖和。


    兩人舉碗大飲了一口,瞬間感覺渾身都熱乎了不少,於是又接著連飲了幾口,冷瑟之意又緩解了不少。


    終於,兩人舒歎了一口氣,慢慢舒展了身子。


    莫學捂著溫熱的酒壇取暖道:“這酒驅寒可真厲害,我到時得帶上兩壇迴去!”


    常山抿著嘴迴味著酒香,應道:“那我到時可得蹭上兩口!”


    莫學朗朗一笑,點頭,“哈哈,好說!”


    大門此時吱呀一聲打開了,凜冽的寒風趁機襲來。


    莫學與常山不由得又打起了冷顫,兩人側頭相望,才發現是俞尊迴來了。


    “俞師兄,你可迴來了!”莫學急忙起身相迎,關上了大門又接過了俞尊手中落滿飛雪的鬥篷,掛去了牆角的竹杆。


    常山速速倒了一碗酒,跑到了俞尊麵前,“師兄,這是火烈酒,驅寒極佳,你快喝兩口。”


    俞尊此時渾身都凍得僵硬,他以靈力消去了身上的殘雪,伸手接過酒碗大飲起來。


    待到身體寒意退去,他才開口:“這冬城好似一年比一年冷了,都快要趕上雪域了。”


    “確實一年比一年冷了,再過幾載怕是隻有冰奴獸才能在此存活了。”掌櫃的聲音接應了下來。


    他兩手並用,端著三碗麵從後廚走出,放在了客桌。


    見到火盆中的炭火已經燃盡時,他又轉身去了後廚。


    俞尊帶著常山與莫學到了客桌入座,說道:“我方才在城中四下巡視了一圈,並無任何異樣,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迴去吧。”


    “好!”常山與莫學即刻迴應,他們可不想在這裏久待。


    掌櫃的拿著幾根柴火返迴,隨手丟入了火盆,又揮手輕甩,火盆瞬間複燃,烈火熊熊。


    他伸腳將火盆往客桌旁踢了踢,開口問:“這幾日城中有不少人莫名離開了,不知去了何處,這可算異樣?”


    俞尊聽聞眉頭瞬鎖,忙道:“莫名離開?楊兄這是何意?”


    往年俞尊來冬城巡察都住店在此,與掌櫃的楊謙已經熟絡,所以兩人間便以兄台相稱。


    常山有些不以為然,大口嚼著麵條道:“冬城如此寒冷,想離開不是很正常嘛。”


    “是啊,要不是今日已晚,我可一刻都不想多呆。”莫學咽下一口麵條也接應。


    楊謙默了默,神情略顯憂慮,說道:“他們不一樣,他們若是離開了,那就麻煩了。”


    俞尊不敢大意,便追問:“楊兄,到底怎麽迴事?”


    楊謙望著俞尊猶豫了許久,歎了氣道:“俞兄,你我相識多年,我告訴你也無妨。其實這城中住著的都是不可見光之人,他們若是離開了,滄海怕是要出事。”


    “不可見光之人?”俞尊思忖著,忽然驚聲起來:“難道這裏住著幽暗遊仙?”


    “正是!”楊謙點下了頭,“在這裏生存雖然不易,但卻好過在外被人追殺。”


    幽暗靈力會侵蝕心性,修煉越強者心性越惡,因此幽暗靈力一直都被禁止修煉。


    可是身為遊仙又怎麽會受得了靈力的誘惑,所以有些幽暗者就在暗中修煉。


    一旦修煉便難自製,靈力漸有所成,心性也逐漸生惡。


    滄海世人與其他修煉者對幽暗修煉者憎惡萬分,有些賢者野仙更是對其見之殺之。


    幽暗修煉者們隻好四處躲藏求生,而冬城環境惡劣,極少有遊仙來此,是一處避世藏身的好地,所以便一起來了此處。


    漸漸地,這裏的原住城民不堪越來越惡劣的境況紛紛離去,而幽暗遊仙卻越聚越多,一直生息在此。


    俞尊不解地問:“那為何我們往年巡察時都沒有發現呢?而楊兄你一個炙火遊仙又為何會與幽暗遊仙一起生活在這裏?”


    常山與莫學此時也無心吃麵了,看著楊謙一臉肅厲。


    楊謙解釋:“我們楊氏雖是炙火元神,卻是炙火與幽暗結合的後輩,這幾千年來一直都擔任著冬城的前崗。隻要你們雷聖門來人,我們就會傳訊各戶斂藏氣息,隱藏元神,所以你們沒有發現。”


    “原來是這樣。”俞尊了然了緣由,心中憂慮更甚,說道:“如今滄海局勢不定,幽暗修煉者忽然出走可是大事!”


    俞尊說完急急轉向了常山,令道:“常師弟,你速去城外風雪較小處傳訊師門,稟明此事!”


    “是!”常山立即應下起身。


    不曾想楊謙卻快速攔在了常山身前,說道:“不行!此事若是傳出,冬城就再無寧日了,城中還有未修煉的幽暗遊仙,我不能害了他們!”


    俞尊有些為難,勸道:“楊兄,此事極有可能與假麵有關,若是不公開防範,定然後患無窮!”


    這時,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幾個兇神惡煞的男子從門外快步走進。


    為首者一身黑衣毛皮,氣勢洶洶,指著楊謙吼道:“楊謙,你個叛徒,居然向雷聖門告密,你果然是想害死我們!”


    楊謙向來人解釋:“孔升,你不要誤會,我雖是炙火元神,但與這冬城血脈相通,與你們更是自小相識,我怎麽可能會害你們?隻是出走的皆是有過修煉之人,極有可能會危害滄海,我不能棄大義於不顧啊!”


    “狗屁的大義!這世間根本沒有大義,連公正都沒有!”孔升怒罵著,很是憤恨,“放眼滄海,所有的遊仙都可以修煉得來去如風,宛若真仙。唯獨我們幽暗者不可修煉,簡直可恨!我們也渴望得到靈力,我們也想來去如風啊!憑什麽不讓我們成仙?”


    莫學勸慰他道:“這位孔大哥,不讓你們修煉是為了你們好。幽暗靈力會侵蝕心性,有害無益,根本不值得修煉。”


    “嗬,胡說八道!”孔升不屑一笑,眼神更加狠厲,“我可聽說有虞氏一族雖為幽暗血脈卻溫善至極,反倒被你們這些個仙門正派屠了個幹淨!”


    俞尊早從厲閃炎口中得知了假麵與幽暗虞族之事,於是反駁:“幽暗虞氏確實溫善,但是他們修煉有方另有玄機,與你們不一樣。而且他們是被假麵所殺,可不是被仙門正派所屠!”


    “嗬,管他什麽玄機不玄機,我反正就要修煉!今日你們雷聖門三人與楊謙這叛徒都要接受幽暗之力的懲罰!”孔升陰森一笑,掌心中立即升起了一團黑色。


    與此同時,與孔升同行的幾人也發動起了靈力,整個屋中一下被幽暗之氣充斥。


    俞尊三人見狀立即舉鞭迎戰。


    楊謙怒氣衝衝地指著孔升,罵道:“孔升,你答應過我不會再修煉幽暗靈力的,可你居然帶了這麽多人一起修煉,你真是該死!”


    孔升不屑地迴他:“楊謙,你少自以為是了!靈力本就是他們心中所求,根本無需我帶動,也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製止得了的!”


    楊謙忍下氣,又懇勸道:“你們可否不要再修煉了?”


    俞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楊兄,幽暗靈力一旦修煉便難自製,結局就是覆水難收,所以自古以來的滄海賢士才會追殺著那些修煉者不放。”


    “廢話少說,就讓我用幽暗靈力來送你們上黃泉吧!”孔升說著與身旁幾人一起揮掌而出,團團黑氣向著俞尊四人奔騰。


    雷聖門三人立即揮鞭應戰,紫色電光穿梭在黑氣之中,厲光閃閃。


    楊謙不忍對往日摯友下手,隻是握著雙拳痛憤地靜站著。


    掣電犀利,攻擊猛烈,幾個幽暗遊仙很快被閃電擊中倒地不起。


    孔升修煉小成,避開了攻擊,他攔在屋門之前,暗念起了小咒。


    黑氣即刻化為了詭異的符文,向著俞尊、常山、莫學紛飛進擊。


    俞尊、常山、莫學揮鞭反擊,將符文盡數擊碎,但是粉碎的符文卻暗化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淡黑之氣,進入了他們的體內。


    三人很快頭暈眼花站立不穩。


    楊謙察覺異常,猜測他們是中了暗毒,立刻取出折扇對戰孔升。


    他重重揮扇,一道烈焰向著孔升飛襲。


    孔升被灼熱的焰火逼得逃出了屋外,楊謙立刻飛身追出。


    屋外風雪唿嘯,漆黑一片,隻有城民家中閃爍著一些零星的燈火。


    孔升自知不是楊謙的對手,於是飛踹一腳進入了一戶城民家中。


    隨著一陣啼哭聲響起,他挾持著一個繈褓出現在了楊謙麵前,狂厥地吼著:“楊謙,你若敢上前,我便殺了這繈褓。”


    一對身著單衣的夫婦從屋內匆匆地走了出來,撕心裂肺地大喊:“孔升,你要做什麽?這可是你侄女,你瘋了嗎!”


    “我的性命都難保,還管什麽侄女不侄女!”孔升陰狠地一聲,揮掌擊向了夫婦二人。


    二人被掌氣擊中,口吐鮮血倒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孔升!”楊謙大吼,悲憤欲絕,“你殺的可是你的兄長與兄嫂!”


    “哈哈,殺人的感覺真是痛快極了!”孔升眼中升起了一股毫無理智的狂熱,而後舉起繈褓猛砸向了雪地。


    楊謙欲要阻止,卻反應不及。


    就在繈褓即將落地時,一道長鞭飛過,纏過繈褓速離而去。


    俞尊抱著繈褓落身在了楊謙身旁,常山與莫學緊隨其後。孔升靈力不高,施出的幽暗小咒傷害不強,他們三人此時已經恢複了不少。


    孔升見狀立刻飛身逃離。


    俞尊勸誡楊謙:“楊兄,此人已經被幽暗侵蝕了心性,他已經失去仁性了!”


    “對,幽暗修煉者果然該死!”楊謙憤怒不已,揮著折扇追擊著孔升離去。


    “莫師弟,你速速去城外傳訊師門。”俞尊交代莫學,又將繈褓交給了他,然後帶著常山前往追擊。


    楊謙追著孔升來到了一處崖腳,崖壁陡直,高聳入雲。


    孔升沒有靈器,無法飛行,亦不可淩躍達頂,隻能止步於此。


    “孔升,拿命來吧!”楊謙憤恨大喊,操縱著幾道火球飛射向了孔升。


    孔升嚇得腿軟,急忙跪地求饒:“楊謙,你放過我吧,我知錯了!”


    “太晚了!”楊謙怒聲地迴應。


    這時,三個身影從陡直的崖壁上飛下。


    苗霜帶著幽冥陳士與幽冥馬晟站定在了孔升身前,幽冥陳士隨即施出結界擋住了火球的攻擊。


    看到幫手前來,孔升立即起身,恢複了狂妄,“楊謙,這下輪到你死定了!”


    看著麵前模樣詭異的幾人,楊謙心中一驚,隨後而來的俞尊與常山亦是一驚。


    俞尊道:“這是傀儡幽冥,他們是假麵的人!”


    苗霜看著俞尊,笑意森森地招唿:“這位公子,好久不見了!”


    苗霜如今模樣詭異,俞尊原本識別不出,但那妖媚的語氣他卻記得,於是猜測:“你是霜兒姑娘?”


    苗霜聽聞很是得意, “原來公子對霜兒念念不忘著呢!”


    常山忍不住罵道:“呸!就你這鬼樣子誰見了都忘不了,定是天天做噩夢!”


    “對我不敬,那就是找死!”苗霜眼神一沉,立即操控幽冥馬晟發起了攻擊。


    黑紫色的閃電從天而降,向著俞尊三人劈靂而去。


    俞尊與常山即刻施出結界抵禦,閃電擊打在結界上,結界碎裂四起。


    這時,洪烈炙火突然從天而降,向著苗霜幾人猛烈襲來。


    孔升被火雨擊中,慘叫著倒在了雪地翻滾,卻怎麽都滅不了渾身的炙火,最後化為了焦黑灰燼。


    苗霜帶著幽冥躲避及時,性命得保,但她的手臂卻被火星擊中,熊熊燃起。


    “該死的尉遲煜!”苗霜怒吼一聲,以機械手臂自斷了著火的手臂,然後帶著兩個幽冥飛速逃去。


    “逆徒當誅!”尉遲煜從空中一閃而過,緊追著苗霜而去。


    俞尊對著疾馳的紅影作揖一拜,大聲道謝:“多謝尉遲宗主相救!”


    “往時有欠,今日亦不必言謝。”紅影落下洪亮一聲,然後徹底消失在了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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