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弟子歡唿聲不斷,子澈抱著琴,目不斜視上台。


    台上弟子也很有眼力地幫他拿了個凳子。


    子澈長相清俊,家世優越,又是掌門親傳,是天山無數女弟子的欽慕對象。


    不少姑娘嬉笑連連,更有甚者,臉紅的像是煮熟的蝦米,連脖子都是淡淡的粉色。


    孟忱忍不住笑出聲,眉眼彎彎,眼眸如月,好似沙漠中甘甜的清泉。


    雲祁唇角微動,與孟忱四目相對。


    孟忱朝他笑了笑,雲祁看得呆住了,一時竟不知怎麽辦才好。


    子澈坐在台上調著琴弦,三三兩兩的琴音清亮又溫暖。


    未成曲調先有情,台下觀眾也安靜起來。


    似乎調好了音,子澈起身,對著台下淺施一禮。


    四下裏寂靜無聲,連唿吸的節奏都顯得額外擾人。


    子澈深吸一口氣,琴音如同高山上融化的雪水,淅淅瀝瀝滋養出春日的一片綠意。


    偌大的房間裏,迴蕩著幹淨清爽的琴音。


    眾人陶醉其中,不可自拔。


    子澈選了首頗為舒緩的曲子,教人聽了如沐春風。


    雲祁看向孟忱,她嘴角噙著笑意,正目不轉睛盯著台上的子澈。


    子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歪著頭,模樣嚴肅又認真。


    抱著琴的樣子顯得他很乖,像是富貴人家專心讀書的小少爺。


    眾人沉浸在子澈琴音裏,忘卻時間一般。


    一曲終了,子澈起身致謝。


    台下掌聲陣陣,不絕於耳。


    就連一貫嚴格的裴奕,此時也麵帶笑意為子澈鼓掌。


    子澈收好中阮,迴到台下落座。


    雲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厲害啊”


    子澈臉頰已經恢複了一貫以來的白淨膚色,聽到雲祁的話,耳尖又升起一抹豔色來。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子澈連忙打斷他。


    雲祁依舊笑著打趣。


    “我剛剛至少聽見八個姑娘說欽慕你,還想……”


    子澈幹脆死死捂住雲祁的嘴。


    雲祁說不出話,隻能發出無助的嗚嗚聲,連連拍打子澈的手臂。


    “你答應我,等會不嘴賤,否則我還捂你”


    雲祁點頭如搗蒜。


    子澈臉上帶著不自然的懷疑,緩緩鬆開手。


    雲祁無聲地笑開懷。


    “你知道嗎,你剛剛特逗”


    子澈用滿是警告的眼神緊盯著他。


    雲祁指了指自己。


    “我是君子,君子言出必行,我不逗你,但你也不能不讓我笑啊”


    子澈轉向另一邊翻了個白眼。


    四下裏依舊人聲鼎沸。


    幾位聘婷貌美的女弟子走上了台,席間一陣歡唿。


    為首的弟子懷裏抱著箜篌,後麵跟著弟子的身穿輕紗長裙,一舉一動間盡顯優雅,仙氣飄飄。


    是箜篌伴舞。


    為首的弟子抱著箜篌撥弄了幾下,卻異象橫生。


    琴弦似乎不堪重負,崩的一聲斷開。


    懷抱箜篌的女弟子呆住了,直愣愣地看著琴,大腦一片空白。


    跳舞的幾位弟子也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誰有箜篌的琴弦?”孟忱連忙起身向身後詢問。


    並沒有,席間鴉雀無聲。


    會彈箜篌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把琴弦帶過來。


    眼見台上幾個姑娘燥得滿臉通紅,急得眼中含淚,猶豫要不要下去。


    孟忱定了定。


    “你們準備的是什麽曲子?”孟忱問道。


    “孔、孔雀東南飛”


    孟忱鬆了口氣。


    “這樣,這曲子我來用古琴彈,給你們配樂。”


    “你迴去看看能不能把琴弦修好,如果修好了這邊還沒結束,那你獨奏一曲,如何?”孟忱問道。


    抱著箜篌的姑娘連連點頭,含著淚衝下台。


    “哇塞,師叔還會彈古琴啊”子澈震驚的問雲祁。


    “你以為,當然會啊”雲祁一臉得意“沒聽過吧”


    子澈撇了撇嘴“你別小人得誌”


    其實雲祁也沒見過孟忱彈琴,隻偶爾在衡清峰上聽見些斷斷續續的琴聲。


    他一開始還不知道,時間長了,才後知後覺是孟忱在彈琴。


    台上的弟子搬來桌案,孟忱從儲物戒指裏掏出古琴,緩緩坐下,目光溫柔。


    “好了嗎?”孟忱詢問。


    為首的弟子點了點頭。


    孟忱撥動琴弦,古琴的音色古樸又淳厚,配合著前段緩慢悲愴的曲調,說不出的和諧。


    台上幾位弟子隨著音律舞動,水袖輕搖,衣擺飛揚,孤淒的氣氛油然而起。


    雲祁幾乎忘記唿吸,目不轉睛盯著台上的孟忱。


    孟忱雙眸低垂,似乎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如同謫仙,不染凡塵。


    樂聲輕快起來,冬日暖陽一般,舞步也變得輕盈。


    雲祁一心埋在孟忱身上,其他任何人他都視若無物。


    曲調漸漸悠長,卻又忽然綻放出明媚活潑,像是熬過一段悲淒苦楚,終於迎來結局的歡喜愉悅,又像大難當前,故事最後的迴光返照。


    舞姿宛若曇花盛放,美麗又熱情,潔白而無暇。


    古琴的聲音厚重,其實不太適合伴舞,但孟忱琴藝過於高超,讓人無聲無息溺斃於琴音裏。


    或許是過了暢快的情節,琴音又凝滯起來,這份代入感太強,雲祁直勾勾看著台上,眼眶酸澀。


    最後幾節悲愴的低音,昭示著故事的結束。


    雲祁沒讀過孔雀東南飛,授課的夫子說孔雀東南飛是小情小愛,太矯情,但雲祁此刻卻仿佛置身於雙雙殉情的悲劇裏。


    弟子們沉浸在琴聲中難以自拔,半晌,不知是誰帶動,大廳裏爆發雷鳴般的掌聲。


    從前隻知道孟忱劍法高超,現在才發現,孟忱琴技也是一絕。


    台上跳舞的弟子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走下台。


    孟忱也收起了琴。


    雲祁的眼神離不開孟忱半寸,卻剛好與起身的孟忱對視。


    世界似乎靜止了,隻有二人的目光在空曠的原野交織迴響。


    雲祁臉上像有火焰在燃燒,又似乎被孟忱的灼灼目光點燃,一顆心怦怦亂跳,沒由來的尷尬。


    雲祁連忙移開視線,孟忱在眾人的歡唿聲中走下台。


    子澈激動得眼眶通紅,啪啪鼓掌。


    一轉頭看見雲祁低著頭,表情淡然。


    “你怎麽這麽冷漠!”子澈不可置信“那可是你師尊!第一劍修給你彈琴聽啊!”


    轉頭瞥了眼子澈,子澈正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著他。


    雲祁覺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你怎麽了?不舒服麽?”子澈連忙問道。


    “沒有,沒不舒服”雲祁的聲音帶著森然寒意“沒事,別問了”


    子澈被他冷冰冰的態度嚇了一跳,幹脆轉過身自己玩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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