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如同一個巨大的遺址發掘現場,一圈高光探燈將這裏打的亮如白晝。


    地麵是已經夯實的黃土,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生物骨架,有些能完整地拚成一整副,有些卻零散地擺在一邊。


    李冰走過一副巨型骨架,他摸了摸,骨頭已成了化石。


    他問:“這些是恐龍骨嗎?”


    舅指了指遠處說:“你看那邊,有印象嗎?”


    尋聲看去,一副幾十米長的巨型生物遺骨立在遠處,在肩膀處插著一副巨大的翅膀,擺出騰空欲起,向天咆哮的形態。


    李冰說:“奇窮!這些骸骨都是在這裏挖的?”


    舅摘下眼鏡,輕輕撫摸著一俱一俱化石,就像摸著自己的孩子。


    他說:“每一俱骨架都有它的故事。二十年前,我在塔裏木盆地的南邊緣,和田縣的一個叫庫依克瑪的地方進行考古發掘。”


    李冰說:“就是倒鬥?”


    舅說:“我們是正規軍!


    ”李冰說:“您是曆史教授,怎麽跟著去考古呢?”


    舅說:“曆史跟考古能分家嗎?”這一問倒問住了李冰,他隻得搖搖頭說:“這我不懂。”


    舅說:“我問你,曆史最難的是什麽?是創新!很多人都以為把二十四史學會就是曆史學家了,那隻是啃前人嚼剩下的饅頭,是啃老!考證來考證去,研究來研究去,史還是那部史,能有什麽新成果?”


    李冰說:“您的意思是,要創一部新史?”


    舅說:“我說了,曆史就在那裏,有些被記載下來,有些卻被隱瞞,被遺忘,我就是要把這些不為人知的曆史找出來,寫下來。可怎麽寫呢?總不能憑空瞎想吧,於是我就跟著考古隊,在遺跡裏找尋第一手資料,我跑遍了全國,終於在二十年前的一天,發現了它們。


    自秦代以來,和田玉就源源不絕地被挖掘出來向中原流轉,與美玉伴生的還有一種叫玉骨的東西,這種石頭其原始形態已不可考,但分解打磨之後雖不似和田玉般透潤光亮,但仍被商人們拿到市場上叫賣,終究因得不到市場認同而漸稀少。那一年我在大雁塔古玩市場偶得了這麽一件,經過仔細研究,發現這不是玉,而是一種動物的化石。”


    李冰說:“就是這些化石嗎?”


    舅說:“也不全是,關鍵的問題在於和田地區從未有過發現脊椎動物化石的報告,那麽這些石頭又是哪來的?他們又是些什麽動物?後來在那個地方發現了新石器時代的部落遺址,我就跟著考古隊前去探查,這一去,就發現了驚天的秘密。我們探查到了一處原始人類的墓地,為了解開那時的墓葬文化之謎,我們沿著昆侖山北麓一路尋找,在一處墓葬坑裏發現了一些陪葬的動物化石。而這些動物,不是馴養的家畜,而是一些奇異的物種,我們就地比對複原,發現這些生物極可能是山海經裏記載的異獸。數萬年前,那時的人類還是茹毛飲血,衣不蔽身,怎麽能做到以神獸為殉葬品?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在昆侖山整整呆了八年,我終於明白了上古神話不是傳說,而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那是一個人神共生的世界。”


    李冰問:“這些成果為什麽不公布呢?”


    舅說:“有些研究可以公布,有些卻不能公布,其中緣由我想你也明白,沒有全麵的證據,這些隻能被秘密封存起來。直到五年前,我在一處中原大墓裏發現了一座巨鼎,這樣巨大的鼎人力不可能為之。上麵的銘文是一種完全未知的文字。為了弄清楚這些文字的意義,我研究了數年。銘文記載了許多上古神話,還預言了十日同天的異象。其中的許多線索直指昆侖山,而破解這一切的方法存在一部早已失傳的典籍裏,這本書叫《撼龍訣》。我按照書中的指引算出了十日同天的日子,還有西京城下埋藏的寶物,能取出它的人就是你!”


    李冰說:“書裏是怎麽寫我的?”


    舅說:“書中隻記載了推演的方法和一些讖語,我自己推算出來的。”


    李冰說:“以前見過您書房裏的易經,原來您在這方麵也有造詣。”


    舅說:“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秘密,但是這件事對你我的家人都要保密。我們邵家可是宋代邵康節的後人。隱姓埋名數百載,至我這一代膝下無子,家業的複興就在你身上!”


    李冰說:“誠惶誠恐,難以擔當。”


    舅說:“想不想當都得當,有些事由不得你選擇。”


    李冰說:“我資質太差。”


    舅說:“你資質沒問題,就是選錯了路。當年你高考時,我再三勸你媽讓你上文科,可她還是讓你學了工科,說什麽有錢有閑學曆史,養家糊口還是得靠數理化,你覺得她說得對嗎?”


    李冰搖搖頭說:“工科我並不喜歡,大學裏基本都逃課包夜了。我內心深處最喜歡的還是曆史!”


    舅說:“你的話讓我很欣慰,這些天你在這裏好好學習二十四史,至於《梅花易數》和《撼龍訣》以後我再教你。”


    李冰問:“這次倒的墓主人是隱太子,真的如棺槨上所刻,玄武門之變另有隱情?”


    舅說:“你說得對,我這幾年搜遍海內外關於玄武門之變的資料,得到了許多意想不到的線索,其中到底有什麽陰謀,還是等打開了寶盒再說吧。”


    李冰說:“在等什麽?為什麽現在不開呢?”


    舅說:“還得等一個電話。”


    他們順著原路返迴,李冰內心是極其複雜的,他的舅舅是西京一所有名大學的曆史教授,研讀二十四史三十多年,對唐史尤為精通,發表論文無數,大約在他上初中的時候,舅舅送給他一本自己寫的論文集,他隻讀了一篇就味同嚼蠟,看不下去了。


    舅說:“曆史不是,不是演繹更不是講故事,它是一代一代史學家的傳承,把未知和疑問探索考據出來留給後世,這才是一個學者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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