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令儀出了青竹幽居,見四周沒人,低聲詢問旁邊的音兒:“那兩個廚子處置好了嗎?”


    “聽娘娘吩咐,做完事便悄悄送他們出了行宮,酈城外有薑姑娘的人接應,不會留下後患的……”


    “那便好,隻是這次沒能處理了林晚竹,真是本宮失算……”蕭令儀一改在皇帝麵前的溫婉可憐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狠毒。


    “皇上從前的那些側妃侍妾,得寵的不少,惹怒了皇上,還不是被處死。皇上之前那麽寵愛貴妃,還不是說賜毒藥就賜毒藥了,即便方才皇上一時心軟,不也還是不肯給解藥嗎?”


    “即便是如此,本宮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蕭令儀想了想,“你去找個眼生些的宮人,找個由頭出去,務必確保萬無一失。”


    “奴婢明白。”


    身後暗處的洛齊將這些話盡收於耳,眼底盡是寒冷。


    ——


    傍晚時分,青竹幽居正殿,皇帝正悠哉喝著張公公端來的熱茶。


    小德子進來通報:“皇上,洛齊大人迴來了。”


    “傳。”


    洛齊帶著兩個紮紮實實捆好的廚子,丟到了地上:“皇上,田氏和魏氏剛出城門不久,便在城外的莊子前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圍堵。”


    “皇上!皇上饒命啊!”


    皇帝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下麵的兩個廚子:“誰指使你們的?”


    田氏和魏氏麵麵相覷,結結巴巴不肯說實話。


    洛齊和另一名暗衛玄溪見他們的樣子直接抽出劍抵在他們的脖頸上。


    “若是不說,朕不介意讓你們嚐試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皇帝起身緩步走到他們麵前,垂眸冷眼瞧著他們:“況且人家都派人殺你們了,你們還要對她忠心嗎?”


    田氏想了想顫顫巍巍迴答:“皇上,是宸貴妃為了爭寵,逼著奴才在她的茶裏放鉤吻之類毒物,想要重獲皇上垂憐!一切都是宸貴妃指使啊!皇上!”


    魏氏聞言眼睛一轉,也開始附和:“是啊!皇上!宸貴妃賞了奴才們不少金銀,奴才被蒙了心!否則,也不敢犯這種殺頭的死罪啊!”


    洛齊一聽就知道他們在胡亂攀扯,皇帝和林晚竹做戲想要引蛇出洞,林晚竹根本不需要做這種事情。想著他眼神中的殺意又多了幾分,架在田氏脖子上的劍,又逼近了幾分,已經稍稍劃破了他的脖子,滲出血來。


    “皇上饒命!奴才所言句句屬實啊!”田氏感受到脖頸處傳來的痛感,慌忙求饒著。


    皇帝冷笑一聲,根本不相信他們的胡言亂語,伸手奪過洛齊手中的劍,刺入他的胸膛:“貴妃從來都不需要爭寵……”


    他的愛,從來都隻屬於她。


    田氏嘔出一口黑血,皇帝將劍拔出後他便直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魏氏一看同僚就這樣慘死在他的麵前,整個人都抖得不成樣子,那劍身上分明淬了劇毒。


    皇帝手中的劍,還在向下滴著血,魏氏驚恐的樣子,仿佛滴落在地上的不是田氏的血,而是即將從他的血管中流淌出的血一樣。眼神移到他的身上:“朕再問一次,誰指使你們的……”


    魏氏已經嚇破了膽,奈何脖子上架著的劍令他一動都不敢動:“皇上,皇上饒命!”


    “說!”玄溪俊朗的麵容所顯示的盡是冰冷的殺意。


    “是…是婉妃!”


    皇帝聞言,眼底的殺意不減,眼神更加冰冷,隻是沉默著看著他。


    魏氏感覺自己有救了,便全都說了出來:“皇上出行前幾日,婉妃身邊的音兒悄悄給了奴才和田氏一大筆錢,奴才從未見過那麽多錢,這才一時錯了主意。皇上您在著奴才全都說了的份上,饒奴才一命吧!”


    皇帝聽完他的交代,將手中的劍丟給了洛齊:“玄溪,帶下去關起來。”


    “是。”玄溪收起劍,將一方帕子塞在他的嘴裏,利落地將他拖了下去。


    張公公示意兩個太監將底下躺著的屍體拖出去。


    “方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說著走上台階,繞過書案,重新坐迴龍椅上喝茶。


    “那群黑衣人是甫國之人。”洛齊雙手將一枚令牌雙手奉上。


    張公公上前將令牌接過,恭敬奉給了皇帝。


    皇帝看著手中的令牌,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笑了起來:“百裏寒騫?”


    “是。隻是那些人是死士,不敵屬下便服毒自盡了……所以,未曾留下活口……請皇上降罪!”說罷洛齊便作輯下跪請罪。


    皇帝將手中的令牌丟在桌上,靠在椅背上,單手撐著頭,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可眼底卻是無盡的寒意:“你說,他們是篤定了朕生性涼薄會處死貴妃?還是篤定了貴妃是朕的軟肋會放過貴妃,急著替朕處置,擾亂朕的天下呢?”


    “皇上是整個天下的皇上,甫國戰敗歸降大安為附屬國,皇上滅一個附屬國,隻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罷了……”張公公將小太監送進來的一盤放在了他麵前的桌上,“皇上,您忙了一日,午膳也沒用,這天都要黑了,您先吃些這栗子糕墊一墊,到時辰了奴才就去傳膳。”


    張公公和洛齊都是從王府一路跟隨皇帝到現在,想要算計他的、忤逆他的,或者說阻擋他前路的人,沒有一個活得下來。


    他內心的狠毒和心計,放眼整個天下,也絕找不出第二人。林晚竹是他唯一的逆鱗,若是誰敢動,他必會讓他活著必死了更難受。


    ——


    林晚竹意識徹底清醒已是半夜,發現已經迴到了棲鸞軒。腹部還在隱隱作痛,半點力氣都沒有。


    守著一邊的茉莉見她醒來,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娘娘,你醒了!”


    玉蘭端著熬好的藥進來,聽到茉莉的聲音,快步走到她的麵前:“娘娘醒了就好,李太醫說醒了就無大礙了!”


    林晚竹迴想起在青竹幽居吃下的那“離殤”之後便開始腹痛難忍,難不成皇帝給她吃的真是毒藥,想著想著便覺得心中委屈憋悶,說好的演戲,竟真喂她毒藥。


    茉莉端起玉蘭拿過來的湯藥:“娘娘,李太醫說,醒了要把這清除餘毒的藥喝了才能大好。”


    玉蘭將林晚竹扶起來,在她身後多墊了一個枕頭。她伸手接過那玉質的藥碗,茉莉又將盈兒端過來的托盤上拿過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給她。


    林晚竹覺得莫名熟悉皺著眉詢問道:“這是什麽藥?”


    “這是皇上特意囑咐的,每日盯著娘娘要吃的離殤!”茉莉輕笑著。


    林晚竹聞言倒吸一口涼氣,條件反射般往後躲了躲,壓著聲音低咒:“啊?茉莉,我待你不好嗎?你怎麽能拿皇上的毒藥給我吃!這白日剛給我吃了差點沒疼死我,你還讓我吃?是我哪裏惹到皇上了?”


    眼前三個侍女都在笑她。


    “你們笑什麽?”


    林晚竹不明所以,茉莉卻開口道:“這不是什麽毒藥,是皇上特意為娘娘所製的補藥,那離殤不過是皇上隨口起的名字罷了!”


    “你別誆我,我白日服下之後沒一會兒就毒發了,差點疼死我啊!什麽補藥這麽給人補身子啊?”


    說到這三個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一個比一個生氣。


    茉莉將藥丸塞到她手裏:“說起這個,奴婢就生氣!行宮安排在棲鸞軒的兩個廚子被人收買,竟在娘娘用的百花茶中下了鉤吻這種劇毒!”


    林晚竹的心沉了下來,迴想著早上的那杯茶,當時沒發覺什麽不妥。她將手中的藥丸丟進嘴裏,用湯藥順了下去:“我當時隻是以為拘禮時間太長,我才渾身不適,原是當時藥效已經開始發作了……”


    “李太醫說若不是皇上及時為您催吐,將那些東西都吐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可真是嚇壞奴婢了!”茉莉說著,將林晚竹手中的藥碗放到一邊。


    “是啊!今日皇上傳轎送您迴來,掀開簾子可把我們都嚇了一跳呢!”


    林晚竹胳膊撐著身後的枕頭:“那兩個廚子呢?”


    “娘娘昏迷的時候,皇上已經派洛齊大人去找了,隻是青竹幽居還沒有傳消息過來。”


    盈兒看向旁邊的玉蘭:“到底是誰這般惡毒,竟想要娘娘的命!”


    林晚竹想起毒發時,蕭令儀在那求情,皇帝去花園也是她帶著去的。她心中的答案又確信了幾分,她笑著看向麵前的人:“誰最無故的殷勤求情,那就是誰嘍……”


    “娘娘是說…婉妃?慧嬪娘娘今日在青竹幽居懷疑婉妃,皇上都差點發落她禁足呢!”茉莉也覺得蕭令儀殷勤求情的奇怪,隻怪她沒有證據。


    盈兒將手中那盤栗子糕遞到林晚竹麵前:“皇上著洛齊大人送來的栗子糕,娘娘嚐嚐,去去嘴裏的苦味兒!”


    林晚竹心中一暖,抬手撚起一塊糕點放入嘴中,可嘴上還是不願意饒人:“一盤栗子糕就想打發我?”


    茉莉嘿嘿地笑著:“皇上說明日送您去璟瑄別院!對外就說是皇上懲罰娘娘,不許娘娘行宮伴駕……”


    說得像是發配冷宮一般,那璟瑄別院裝扮高貴雅致,四處都種著梅花,花園中有一湖泊,酈城溫暖冬日也不會結冰,湖泊上還有一涼亭,還有皇帝為她在院落裏紮的一架秋千。沒有行宮輝煌,卻也不是隨便哪個富商人家就能修建的起來的。


    “娘娘,這璟瑄別院有行宮氣派嗎?”茉莉跪在她床邊,饒有興致地詢問著。


    林晚竹眼珠轉了轉,在那假哭起來,抬起袖子去抹那不存在的眼淚:“本宮被皇上厭棄,哪裏去得了什麽好地方,璟瑄別院四處都是雜草,連個打掃的人都沒有!連房間都小的可憐……”


    茉莉見她這般,癟癟嘴道:“娘娘,您在皇上和殷氏麵前演的那麽好,在奴婢麵前您好歹哭也哭出一滴淚來啊……”


    茉莉一句話,在場的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


    翌日,林晚竹身後跟著幾個宮人走到了行宮門外,隻有玄溪和兩輛素雅寬敞的馬車正在宮門外侯著。


    林晚竹一身天水碧合歡花絲繡宮裝,溫婉典雅,行動也如同弱柳扶風一般。


    玄溪看見林晚竹過來,便作輯行禮:“屬下玄溪見過貴妃娘娘。”


    林晚竹未曾見過他,看穿著與洛齊莫塵相似,大約是皇帝身邊的暗衛:“玄溪大人是皇上身邊的暗衛?”


    “是。皇上不便出麵送娘娘,特命屬下近身保護娘娘。”玄溪的語氣沒有感情,和他散發出來的氣場一樣清冷無比。


    林晚竹看了看麵前停著的兩輛馬車:“怎的準備了兩輛馬車?”


    後麵的那輛馬車的簾子被掀開,墨香玉探出身子來下了馬車走到她身邊微微福身:“給娘娘請安。”


    林晚竹見她行禮伸出手阻止了她:“你我之間何須行禮?”


    “噓!宮人們都看著呢!否則傳到某些人眼裏,又要議論了……”


    “就數你細心!”林晚竹牽著她的手笑著,看了一眼她的馬車“你不好好待在行宮,這是準備做什麽!”


    “自然是怕你無聊,去別院陪你啊!”墨香玉湊到她耳邊低聲細語。


    玄溪見時候不早了便開口道:“二位娘娘,是時候該出發了。”


    兩個人各自上了自己的馬車,隊伍便往璟瑄別院去了,到達別院門口時已是晚上。


    二人的侍女分別扶著她們下了馬車,到了別院門前,便看見已經有下人和侍衛在門口等著:“給貴妃娘娘、慧嬪娘娘請安!”


    “都免禮吧!”


    “謝貴妃娘娘!”


    劉管家起身走到林晚竹和墨香玉麵前,如同遇見故人般慈祥地笑著:“老奴見過二位娘娘。”


    林晚竹溫柔地笑著:“許久不見劉管家。”


    墨香玉心中有些驚訝,此處是皇帝做王爺時置辦的私宅,從不讓外人踏入,她知曉皇帝喜歡林晚竹,卻沒想到她之前已來過別院,連管家也識得她。


    “謝娘娘記掛,老奴已命人將韶光院和錦繡堂收拾出來供二位娘娘居住。”說著劉管家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二位娘娘舟車勞頓,老奴也已命人備好了晚膳,請主子們移步。”


    墨香玉跟著下人去了錦繡堂,而林晚竹去了韶光院,進門發現一切如舊,與兩年前她最後一次到這裏竟無半分差別。


    韶光院內燈火通明,茉莉和玉蘭扶著林晚竹往正殿走著,看見滿園的紅梅和粉紅色的梅花交相輝映,梅樹下還有一架秋千。


    茉莉看到那架秋千,詢問帶路的下人:“這韶光院之前是哪位主子娘娘住的嗎?怎麽還紮了一個秋千啊?”


    引路的小太監低著頭迴話道:“韶光院是皇上做王爺時的住所,未有哪位側妃侍妾住過,來過此地的隻有貴妃娘娘一人。那秋千自然是皇上命人為娘娘紮的……”


    茉莉對此並不知情,聞言看向身旁有些羞澀的林晚竹,眼神中都含著高興:“皇上最疼娘娘了!”


    “別胡說!”林晚竹抬手用食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茉莉吐了一下舌頭,扶著她往殿內走去。


    小太監在門口站定恭謹退到一邊:“娘娘請。”


    茉莉扶著林晚竹進去,忍不住左右亂看起來,進門後發現碳爐把整個屋子烤得暖乎乎的,陳設布置似乎隨便哪一樣都是價值連城:“哇!這裏麵竟這麽寬敞!娘娘,您看那邊那個琉璃花瓶!”


    玉蘭一直覺得皇宮是最華麗的,行宮也雅致,沒想到一個不常住人的別院內部都這麽豪華,還有一股香味兒:“這殿內點著的是什麽香啊!好特別!”


    林晚竹聞了聞,和她之前來時點的香不太一樣。


    小太監迴話道:“皇上著人送來的,叫南枝青嵐香。”


    林晚竹看這陳設和之前並無太大差別,隻是又添了些許東西:“這香聞了讓人心安不少,皇上有心了。”


    暖閣盡頭的榻上似乎掛著一幅畫,林晚竹有些好奇地走進去看,一名穿著鵝黃色輕絹衣裙的女子,發髻上簪著一枚珊瑚步搖在梅樹下翩翩起舞,不遠處一名身著井天色寶相花刻絲錦袍的男子正在吹笛。梅花的花瓣隨風飄落,饒是一幅美麗的圖畫。


    宮人們看著林晚竹對著牆上的一幅畫發呆,便也湊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這畫上的女子與娘娘一模一樣,這吹笛的是皇上!”


    “是啊是啊!”


    “怪不得皇上那麽喜歡娘娘,原是有之前的情分在!”


    林晚竹看著那幅畫,也不知他何時畫的,想起之前的時光,也讓她感覺到幸福。


    眾人都在觀賞著這華貴的屋子,殿門被打開,進來幾個提著保溫食籃的侍女,將一些清甜可口的飯菜擺放到了桌子上,又退了出去。


    小太監見飯菜已經送到便提醒林晚竹:“娘娘,飯菜已經送到,娘娘可以用膳了,奴才就先告退了。”


    說罷便從殿裏退了出去。


    林晚竹微微側過身子瞧了瞧確認隻剩下了雪陽宮的人,也稍稍放鬆下來,不那麽拘禮了。林晚竹看著一大桌子的菜,卻擺了一副碗筷,她一個人也吃不完。索性這裏沒有別人便提議道:“大家累了一天了,一起坐下來吃吧!”


    “奴才(奴婢)不敢!”整齊劃一的迴答。


    林晚竹從來也是講規矩的,從林府到皇宮,有些是從小伺候她,有些是後來分配到她宮裏的,不是站著就是跪著。她雖為主子,但看著也是累得很。別院雖在城內,但周圍卻也不會吵鬧,遠離人群,她總想著他們的忠心,想待他們更好些:“這裏不似在宮裏,你們侍奉辛苦,偶爾坐一起吃個飯也無妨。而且你們看,這麽一大桌子菜,本宮一個人也用不完……”


    “謝娘娘恩典!”


    說罷又找人添了幾副碗筷,一群人說笑著用完了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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