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的病人,往往會比健康的普通人要更早的消耗完精力。


    中醫說,這是體內的元氣受了虧損,但所幸能夠彌補,所以就需要調養。西醫說,肯定是腎虧,開了一瓶腎寶,結果補過了頭,還會覺得身體更加的難受。


    距離邢磊所說的一個星期休息時間,還有兩天就結束了,張淼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而塗輪身上那道從肩頭到後腰的可怖刀疤,也總算是開始結痂了。


    晚上,六人組一起吃過晚飯之後,就各自迴房,隻有塗輪被普拉斯妲摻扶著去了醫療室換藥。


    吃完晚飯之後,才剛剛六點左右的時間,迴到自己房間的四個人都不會那麽早就上床休息,畢竟白天也都沒有太多的體力運動,所以都還是比較有精神的。


    大個兒,房號6348,正對應他的編號。


    推開鐵門之後,大個兒需要低下頭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把頭撞到門框上。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借助二號甬道上的燈光才能勉強看清的昏暗內部。


    關上房門,沒有開燈,大個兒徑直走向了一個角落,然後麵對角落,蹲了下來。


    一米九的個頭,此時竟像是一隻害怕的鵪鶉一樣,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他忘不掉,被自己拆成了零件的父母,用那種不可置信甚至帶著些許憂傷的眼神看著他,直到他們斷氣、被放入絞肉機甚至是變成了肉泥之後,大個兒依然覺得,那兩雙眼神,還在看著他。


    這麽多來,大個兒養成了一個習慣,不管開燈或是沒開燈,他都會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因為,他無法忘記那兩雙眼睛!


    因為,他生吃了那兩雙眼睛!


    屋外,張淼、武跋、小西繼續走著,十分鍾之後,小西停了下來。


    房號6998,正對應他的編號。


    推開鐵門之後,映入眼簾的還是那種讓人壓抑的冷色調,但小西房間的牆壁上,四處貼著極為可怖的圖像,巨人觀、開膛肢解圖、蓮蓬乳、泡在福爾馬林裏的畸形嬰兒、掛在衣架上的人皮,等等等等。


    這些圖像,可以說是大部分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看見的景象,此時卻是掛滿了整麵牆壁。


    走進房間,關上房門,小西沒有開燈,或者說他打開的是桌上的一盞台燈,陰暗的燈光照亮了桌麵,照亮了小西撐在桌上的上半身。


    突然,小西反手一拍,讓那慘暗紅色光照向了身後的照片牆!


    緊咬牙關的扭曲摩擦聲,若有若無的啜泣聲,迴蕩在這隻有十平米的房間裏,揮灑著暗紅色燈光的圖片上,浮腫的眼睛睜開了、因為開膛而流出來的五髒六腑以及腸子抽搐著、畸形嬰兒掙紮著要爬出滿是福爾馬林的透明罐子、掛在衣架上的人皮無序的動著……


    黑暗的房間,隻有暗紅色的燈光陪伴著小西,隻有牆上那令人可怖的圖像,在看著小西!


    他無法忘記這些可怖的畫麵,隻要閉上眼,就會出現。但看著它們,卻又好像能夠忘記,結果卻是越來越深入腦海。


    屋外,隻剩下張淼和武跋。


    “你還記得,那家古董店的老板嗎?”張淼忽然說道,但沒有任何突兀的感覺,反而顯得自然。


    武跋笑了,笑的有些平淡,就像是一杯水一樣:“記得。那個匣子裏頭有什麽東西嗎?”


    張淼搖了搖頭:“匣子被我摔壞了,裏麵什麽都沒有。”


    “哦。”武跋應了一聲,沒在說話。


    他們兩人的房間,就在兩隔壁。


    房號7026,是張淼。


    房號7027,是武跋。


    一前一後的,張淼先進了房間,但是武跋忽然叫住了他,低聲說了一句話。


    張淼聽完以後,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麵露沉思,直到武跋進房關門的聲音驚醒了他,然後張淼也進了房間。


    半個小時之後,換好了藥的塗輪和普拉斯妲走在甬道上,塗輪忽然輕聲叫道:“其實我原本叫做巴頌。”


    普拉斯妲輕笑著迴應:“我知道。”


    塗輪接著說:“五歲之前,我沒有名字。”


    普拉斯妲撩了一下滑落下來的青絲:“我也知道。”


    “但是我更願意叫塗輪。”


    塗輪忽然感覺到自己被摻扶著手臂,多了一些沉重感,這是普拉斯妲抱住了他的手臂,緊接著就感覺到手臂上傳來一陣濕熱感。


    這個受了傷的美男子緩緩轉過身來,讓普拉斯妲在自己的懷裏哭,或許是甬道之中足夠安靜,他聽見普拉斯妲帶著哭腔說道:“我知道,是因為我。”


    塗輪一拍普拉斯妲的肩膀,然後從褲兜裏掏出一樣東西,問她:“你看,這是什麽?”


    普拉斯妲紅著眼,接了過來:“是鱈魚絲。”


    塗輪笑道:“走吧,迴房間慢慢吃。”


    普拉斯妲乖巧的點了點頭。


    或許,除了張淼以外,也就隻有這兩個人還算正常。


    剩餘兩天的時間裏,六人組像是約定好一樣,幾乎沒有再見過,甚至是房門也沒有出來過,除了因為每天都要去醫療室換藥的塗輪以及摻扶著他的普拉斯妲。


    值得一提的是,塗輪背上的傷口愈合的極快,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那道可怖的刀傷就從結痂到自然落痂,隻留下了一道如同蜈蚣一般的刀疤預示著那足以要人命的一刀。


    兩天後的傍晚,六人組被邢磊叫到了地下一層的3號休息室,也就是托莫塔那座吧台旁的一間休息室。


    裏麵,邢磊站在掛牆電視前,六人組坐在沙發上,一時間卻是安靜無比,沒有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休息室的門被人叩響,緊接著被推開,一個鼻青臉腫的美國廚師推著餐車進來了,似乎是剛剛受了什麽委屈一樣,這個廚師還在時不時的抽著鼻子。


    邢磊忽然問道:“嘿,傑森,你這麽強壯的體格,怎麽會被托莫塔給揍成這樣?”


    傑森抽著鼻子說道:“誰讓他是我的遠房叔叔呢?”


    說著,將餐車上的食物以及餐具一一擺放在桌上,然後退了出去。


    等到傑森走後,邢磊一指門口,對六人組說道:“這家夥,以前在外麵的社會上,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殺手,但是被聯盟收納並參與了訓練之後,現在隻能在受自己遠房叔叔的照顧,在後廚做一個該死的內部雜工。”


    “而你們,從明天早上開始,也將投入到這樣的訓練之中。如果不想淪落到去做雜工,就好好的承受下來吧。”


    最後,邢磊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那模樣,就像是臉上的刀疤也如同活了過來一般:“現在,你們可以好好享用這頓美味的晚飯,然後早早的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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