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洗了,等會兒凍壞了。”


    隻是陸正陽走上前,就著皎潔的月光,看到了她眼裏隱忍又閃爍的淚意。


    她這是哭了?


    沈采茵微側過頭,將眼角的濡濕抹掉。


    “隻剩一件沒洗,很快的。”


    說著就要伸手去拿筐裏的髒衣服。


    陸正陽卻沒有給她機會,徑自將衣服丟在了另外一個石鋪上。


    “先別洗了。”


    看著她凍得通紅的耳朵,他沒來由的心疼,不由伸手幫她捂暖。


    沈采茵隻覺得掌心的熱度,源源不斷朝著自己聚攏。


    原本止住的淚意,卻更加猛烈了。


    她突然抬頭看向陸正陽,語帶哽咽的問。


    “你是不是知道我腿傷怎麽來的,才改變主意想娶我?”


    “你知道的,我並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明白,為什麽就連我媽,都覺得蘇知青比我更配你…”


    沈采茵說完這些,難過的低下頭去。


    明明都已經能坦然接受陸正陽的求娶,可為什麽還要在乎那麽多的閑言碎語呢!


    是真的因為,曾經沒有一瞬,被他放在心裏過吧!


    所以才如此迫切的,想要一個源自內心的答案……


    陸正陽整個人愣在原地。


    她的敏感脆弱,猶如一道利劍,貫穿自己的心髒。


    原來她的心結,一直沒解開啊!


    陸正陽直視著沈采茵的雙眼,手摁在她的雙肩。


    “采茵,娶你跟腿傷,跟我們發生的事兒,都沒關係。”


    “如果非要找出一個緣由,那就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隻有你,隻能是你。”


    “不管村裏人說什麽,或者你媽說什麽,這些都不重要。”


    “我們更該關注在意的,是我們自己啊!”


    陸正陽擲地有聲。


    沈采茵聽到最後,眼裏黯淡的光,又一點點燃起來。


    是啊,別人想什麽說什麽,跟他們又有什麽關係呢!


    隻要他們自己,是真心實意想在一起的。


    “你歇會兒,衣服我來幫你洗。”


    陸正陽讓沈采茵坐在石頭上休息,他三兩下將衣服洗出來,扭幹水分。


    洗完衣服,兩人吹著雪往迴走,很快雪落在了頭上,發絲都帶著絲絲淺白。


    陸正陽側頭看向沈采茵,她跟整個雪天相融,脖頸的紅色,成了一道鮮美的風景。


    “你媽是不是平時對你不太好?”


    陸正陽問出了心裏的疑問。


    上一世自己娶了蘇夢瑩,對沈采茵的事兒就不再怎麽關注,可她走到最終結局,也未曾有過片刻猶豫,這讓人有些難以置信的同時,不由猜測是否她的人生,除了自己已沒有任何可以支撐她走下去的動力…


    沈采茵紅唇動了下,卻許久沒有開口。


    “她以前,或許對我挺好的吧。”


    其實就連沈采茵自己也分不清,楊雲對她的態度。


    總感覺她很矛盾,嘴上一直說著為自己好,可卻不願讓她自己按內心的想法過活。


    就連物質上,即便不缺的情況下,也從不願滿足她絲毫。


    比如說陸正陽往家裏拿的那些東西,她從見不到第二麵。


    但凡問起,就會被楊雲指責說她不孝,一點吃的都要斤斤計較。


    後來沈采茵索性不再問,卻也不想將這些說與陸正陽聽,不想增加他的煩心事。


    “采茵,我會讓楊姨盡快同意我們的婚事。”


    “等嫁過來,沒有人能安排你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你隻需要按照自己想的,生活。”


    陸正陽鄭重其事說完,沈采茵微低著頭,唇角帶了笑。


    嫁進陸家,她一定會跟陸正陽兩人同心協力,將日子過好。


    而過往的一切,是是非非,也該釋懷了!


    知道沈采茵有按時敷藥,腿的知覺也恢複了大半,行走如常,陸正陽打從心底感到欣慰。


    那是自己虧欠她的,可沈采茵因此吃過的那些苦,都無法作廢,他隻能用餘生來償還…


    楊雲在門外等了好久,總算看到兩人迴來。


    腦海裏飄著蘇夢瑩說的那些話,她打算直接跟陸正陽說清楚。


    說實話這幾天陸家都沒動靜,著實讓她有些慌,萬一陸家不再來提親,那她豈不是什麽都得不到…


    等沈采茵年紀再大,更別指望能掙多豐厚的彩禮…


    還不如就趁著現在!


    “正陽啊,我看你也是誠心想娶采茵。”


    “我知道我先前提的條件,確實有些高了,不如你看這樣成不?”


    “就給四百塊錢彩禮,我把采茵嫁過去。”


    四百塊可不是小數目,陸正陽卻沒有絲毫猶豫。


    “好。”


    沈采茵輕扯了下他袖子。


    “會不會…”


    陸正陽眼神打斷了她的話。


    “你什麽都不用管,隻等美美的嫁進來就好。”


    四百塊別說是在梨花村,就是在梨花鎮梨楓縣,那也是一筆巨款。


    但能娶到心心念念的女人,簡直不要太幸福。


    楊雲見陸正陽這麽爽快,樂的嘴角笑開了花。


    那可是整整四百塊啊!


    普通人就是賺個四五年,都未必有這個數…


    陸正陽迴去,跟家裏人說了這事兒。


    “四百塊雖說多,但現在我們能賺,也就覺得沒啥。”


    “那這事算不算說定了?”


    薛紅梅點頭。“明天讓歡嬸帶著把禮錢送過去,我們就可以開始準備起來了。”


    晚上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已經睡下,陸正陽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明明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他竟顯得有些激動。


    “睡不著還是別睡了,起來將藥酒泡上。”


    一個鯉魚打挺,他人就竄出了屋子。


    皎潔的月光灑在院子裏,襯的陸正陽身影斜長。


    等所有的藥材耗完,又是差不多三百斤藥酒。


    這天晚上,向來無夢的陸正陽竟做起了夢來,不僅夢到他跟沈采茵有了一兒一女,還夢到兩人手挽手坐在明亮的大學教室,也算彌補了上一世的所有遺憾。


    “看你一大早咋那麽高興?”


    “這是盼著新媳婦進門喔!”


    薛紅梅見自家小子那嘴巴從早上起來都沒合攏過,禁不住打趣。


    “媽,你就別笑話我了。”


    陸正陽說著,打開折邊機,很快就投入到陣陣忙碌中。


    薛紅梅跟著歡嬸去了沈家,送完禮錢,也算談定了兩人結婚的事兒。


    日子就定在臘月初八,也就是臘八節那天。


    留足了五六天的準備時間。


    陸曉燕那邊聽到消息,這天下午供銷社迴來,就直奔老屋。


    “陽子結婚事兒可不少,褥子被子這些,就由我這個當大姐的來準備吧!”


    薛紅梅連忙擺手。


    “陽子提前說了,你們幫忙可以,但可別往裏麵搭錢。”


    陸曉燕一時微惱。


    “咋還這麽見外?”


    “你看梨花村哪個結婚,家裏當姐的能袖手旁觀一分錢不出的?”


    薛紅梅笑笑。


    “那你最後不是還得隨個份子錢?”


    “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就按陽子說的辦。”


    陸曉燕興衝衝的來,氣嘟嘟的迴去。


    吳偉光看她滿臉不高興,連忙將人拉進裏屋。


    “咋迴了一趟娘家,這還挎著個臉?”


    陸曉燕抬頭。


    “陽子結婚的事兒定了,但咱媽說,不要咱插手錢的事兒。”


    “你說咱們明明好心…”


    吳偉光連聲安慰。


    “好啦,這點小事不至於生氣哈。”


    “再說,陽子不讓你花錢操辦婚事,就不拿你當姐了?走到哪兒,你不還是他貨真價實的大姐?”


    “其實這樣,未嚐不是件好事,陽子長大了。以前是你跟大哥花錢出力,陽子現在也有能力為家裏為自己做點什麽,隨他去好了…”


    在吳偉光的開導下,陸曉燕臉上很快又起了笑容。


    不讓花錢也行,那其他方麵多幫忙多上心。


    “這婚服咋整?往常其他人結婚都懶得再定做衣服,嫌花那個錢費事兒,這村裏也沒個手藝好的裁縫…”


    陸曉燕眉頭微擰。


    “我穿過的婚服,再讓弟妹穿不太好,顯得我們都不夠重視人家。”


    “要不我在鎮上找人做一套送迴來。”


    就在這時,陸正陽從外麵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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