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沙射影,冷嘲熱諷,玉女柳青有意無意間把在場人損了個夠。


    盡管鄭啟和廈尊山在武林三怪手中連連受挫,但黑熊,螳螂二莊,在整個武林中也算得上是兩個門派,他二人見玉女一再惡語相加,卻是難忍難耐,忽地聳眉一嘯,相繼大步上前,想跟她理論一番。


    柳青眼角一瞥,嘴角泛上一絲冷笑,神氣十足地道:“怎麽,兩個糟老頭想打架?”


    寒光一閃,龍吟嘯空,一柄尺半短劍已經握在那隻纖纖玉手之中。


    二人見狀,魂飛天外,哪還敢再進一步,倏然轉身後退四五尺後,才硬著頭皮道:“不敢,但請玉女說話鄭重點,別一出口就傷人。”


    “笑話,準你們做,就不準小姑奶奶我評,誰叫你們不安好心,成心要人家可憐孤兒的命,這不是心狠手辣,毒如蠍蛇是什麽?”


    黑熊莊主鄭啟臉色一沉,道:“蛇穀內可以尋仇雪恨,砍砍殺殺,這可是穀主的律令!”


    柳青氣白了臉,正待開口怒斥,忽聽淩空傳來一人清脆的聲音,顫顫如鈴地說道:


    “柳青姐,柳青姐,你的膽子真大,主人叫你號令群豪赴絕命宴,你卻在此多管閑事,你眼裏還有師父沒有?”


    群豪聞言一愣,遊目四望,未見半點人影,而玉女身旁已多了一個眉清目秀,身負長刀、年約十二三歲的頑童—須彌山主人另一個護法使者‘金童浪刀”。


    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掠過眾人的耳目,飛臨當場,這種身手武功,當真不可思議!


    看來,這城主在修羅城大擺群雄“絕命宴”是千真萬確的了!


    怪俠翁卜離,神算子萬事通,醉鬼司馬畢,在彌山內一住就是多年,但對彌山主人的來龍去脈,亦然毫無所知,聽到“絕命宴”三字,也不免暗吃一驚,莫測高深。


    萬事通皺了皺眉頭,道:“老怪物,看來穀主擺下的絕命宴,連咱們武林三怪也在被請之列,看來福禍難料,就是給我十萬黃金,群豪也是吉兇難卜了!”


    說來顫顫抖抖的,側目望著遠處城主居住的九層“迷魂樓”,一臉驚懼恐怖之色。


    金童浪刀忽地笑出聲來,一蹦一跳地指著場上群豪,道:“姐姐,我在逗你玩,也是拿他們尋開心,你看那麽一大群都是膽小鬼,連那算卦的‘靈氣’也被嚇跑了!”


    柳青伸手在他臉上擰了一把,沒好氣地說:“機靈鬼,好端端的你把人家嚇了一大跳,以後要是再騙人,看姐姐敢不敢撕爛你的嘴。”


    繼而問道:“主人現在何處?”


    浪刀翻了一個白眼,道:“師父命姐姐離開迷魂樓之後,便獨自走了,現在還沒有迴來。人家獨自一個怪悶的,想找幾個倒黴鬼開開心,想不到來咱們蛇穀的人,都是一些飯桶,連我的一巴掌都受不住,掃興死了。”


    玉女臉一繃,佯怒道:


    “哼,閻王爺不在,小鬼翻天,穀主和姐姐離開迷魂樓才多久,你這小搗蛋鬼就胡天胡地起來,莫非你忘了穀主準允天下的短命鬼,在此地為所欲為,絕不問津的事了?若穀主怪罪下來看你怎麽辦?”


    說話時肅容滿麵,嗲聲嗲氣的,顯見一副大人模樣是裝出來的。


    金童浪刀聞言,咯咯地笑得前仰後合,良久,才稚氣十足地說道:“哼,你不過才比人家大個三兩歲,就一本正經,冒充大人,其實,你還不是和我一樣,在這裏拿一群倒黴鬼窮開心,有什麽資格數落人家,羞不羞人?”


    說著說著,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一扯玉女的衣襟兒,悄悄說道:“姐姐,說正經的,咱們幹脆趁師父不在家,痛痛快快地玩一下,把四方豪傑統統集中在迷魂樓前,讓他們打一場群架,一定很好玩。”


    玉女柳青一怔,正色說道:“你別亂說,師父一向令出如山,一絲不苟,此時辦正事要緊,要不然師父一旦發了脾氣,咱們姐弟準吃不了兜著走!”


    轉臉探手入懷,取出兩封大紅信柬,往鄭啟與廈尊山的麵前一擲,冷冰冰地道:“我隻顧和你們逗樂子玩,差點誤了正事,快把這個拿去吧。”


    黑熊和螳螂二位莊主,一見請柬,激淩淩打了個寒戰,不禁囁囁後退。


    玉女“哧”地一笑道:“我家主人既不拘你們的魂,也不要你們的命,而是要請你們吃一頓,你二個放心地收下就是。”


    “絕命宴”請柬既下,不接也不行,鄭、廈二人戰戰兢兢地俯身拾了起來。


    隻見那請柬上寫著二行字:


    “謹於本月十五日,午時三刻,本穀主在修羅城的迷魂樓內擺下絕命宴,宴請四方豪傑,幸勿卻。”


    鄭啟、廈尊山看著手中大紅柬貼,不由得透體生寒,恍惚如同看到兩灘鮮紅鮮紅的血,那血是從自己喉管裏流出來的。


    玉女見二人驚恐萬狀,遂傲氣十足地說道:“我家主人大仁大智,大慈大悲,最是禮賢下士,二位可不要錯過這個好機會。”


    多年來,彌山的這個城主一直震懾著整個武林,此番擺下‘絕命宴’決無什麽好的兆頭!於是二人怯生生地道:“恕我們擔不起貴穀主人的厚愛,不參加也罷。”


    玉女小嘴一撅,道:“哼,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不去不行,彌山大門早已封死,想走那是等於做夢,倒不如老老實實地準備赴宴,我家穀主一旦高興了,說不定還可以留得你們一條殘命。”


    正說話間,金童 ‘嗖’地一聲躍起,直往睡在屋簷下的醉鬼司馬畢奔去。


    他見醉鬼司馬畢仰麵而臥,肚大如桶,忽然靈機一動,縱身站在他的大肚皮上,栽跟頭,豎蜻蜓,亂鬧一氣。


    司馬畢朦朧之中覺得有異,一聲獅吼,唿地一躍而起。


    他一挺大肚皮,力量大的驚人,換了別人,早就震飛丈外,可是,金童卻雙手緊緊抓著司馬畢蓬亂的頭發,整個身體仍自緊貼在他的大肚皮上。


    司馬畢定睛一看,衝天的怒氣已經消了一大半,道:“啊,原來是你這個搗蛋鬼,我還以為穀內又來了什麽世外高人呢。”


    大肚皮一縮一挺,“嗵”的一聲把金童震得倒立起來。


    然而,金童一雙小手,卻上下其便,一下子緊緊地抓在醉鬼那兩個顫動的乳頭上。


    這一來,把司馬畢痛得哇哇怪叫不止,說道:“小家夥你快給我下來,啊喲,喲謔謔……”


    金童雙腳猛一提,在司馬畢大肚皮上一蹬,道:“我偏不下來,醉伯伯你準備怎樣?”


    醉鬼司馬畢列嘴笑道:“我老人家要揍你!嘿嘿。”


    金童小眼珠一轉,道:“那敢情好,我在穀內轉了好幾個圈子,都沒有遇上一個中用的人,還是你醉伯伯能耐大,也許能和我玩個痛快!”


    司馬畢眨著惺鬆的睡眼,道:“你要是肯告訴我,你們穀主是誰?我老人家就陪你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金童聞言,臉色陡變,扭頭望了迷魂樓一眼,道:“不行不行,這個題目太大,我可不敢亂說。”


    司馬畢蹙眉一想,道:“小鬼,我看你和穀主白白地師徒一場,很可能連穀主的麵都沒有見過一次,連你師父是男是女你都不知道呢。”


    司馬畢的激將法用得恰到好處,金童年幼好勝,不知有詐,說道:“笑話,俺姐弟和穀主朝夕相處,怎麽會不知她老人家……”


    忽見玉女瞪了自己一眼,這才恍然大悟,沉著小臉道:“你壞你壞,故意拿話引逗人家,我一定要揍你一頓。”


    說著,唿地一頭向醉鬼的大肚皮上撞去。


    二人近在咫尺,金童動作又快,司馬畢閃躲不及,撞個正著。


    乖乖,金童好大的衝勁,一頭撞去,竟把這個肚大如桶的司馬畢撞得往後退了兩大步。


    司馬畢心中雖惱,但這頑童來頭太大,不無三分顧忌,略一沉吟之後,正色說道:“小鬼別胡鬧,聽說你們穀主擺下了絕命宴……”


    金童年幼貪玩,技癮大發,接道:“醉伯伯,快上呀,人家今天手癢得很,一定要和你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一直靜觀不語的玉女柳青,這時寒臉說道:“弟弟,我看你越來越淘氣了,再不辦正事,師父不剝你的皮才怪呢。”


    這一招真靈,金童浪刀一怔,頭轉向迷魂樓望去,麵有懼容。


    司馬畢問道:“小丫頭,有什麽事嗎?”


    玉女柳青探懷取出一張請柬。遞至司馬畢麵前,道:“你拿去一看便知。”


    司馬畢伸手接過,用目一掠,心頭雖有寒意,但口中卻蠻不在乎地道:


    “我老人家和你家主人同住彌山,算不得外人,何必這樣客氣?”


    柳青立刻說道:“那就更應該請啦,不然我家主人豈不落個厚此薄彼,小瞧你醉鬼……”


    “那倒不要緊,我老人家生來寬宏大量,隻要有酒喝,其它一概不計較。”


    金童浪刀接道:“絕命宴上,山珍海味,走獸飛禽,一應俱全,應有盡有,你醉伯伯可以大喝特喝,喝得死去活來也可以。”


    醉鬼司馬畢性好杯中之物,聽得酒癮大發舔舔舌頭,道:“這般說來,我醉老頭子倒非要叨擾三杯不可了。”


    玉女柳青冷哼道:“哼,隻怕你不想叨擾也不行。”


    話畢,一拉金童轉身向翁卜離與萬事通跟前走去。


    萬事通睹狀,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金童浪刀已奔至麵前,說道:“萬事通,小爺和你做一筆買賣如何?”


    萬事通駭中生喜,壯著膽兒說道:“好,小娃兒有什麽生意?不妨說來聽聽。”


    金童小眼珠兒翻了兩下,煞有介事地道:“萬事通,聽說你一天到晚胡嚷個不停,說什麽萬事知,萬事通,萬事能的,把牛都能吹上天;還是說真有兩下子?”


    萬事通道:“當然是有些真才實學。”


    金童忽然反手拔下背上的長刀,道:“那麽,你知道你的腦袋什麽時候搬家?死在何人之手?如果說得對,這一柄異域寶刀就送給你。”


    萬事通聞言倒抽一口冷氣,微一思忖,又嘿笑一聲,道:


    “我萬某向來算人不算己,雖不知自己前程吉兇,但對小鬼你的未來禍福卻是曆曆在目,洞察得清清楚楚。”


    金童咧嘴笑道:“老頭子說說看,我浪刀十年之後,會不會把腳一跺,天下武林亂顫!”


    萬事通轉過頭來,掃了黃子辰一眼,道:“你雖稱金童,但沒有這個福氣,倒是那個窮小子將來很可能君臨中原武林,一些與他為仇作對的人,包括你們須彌山在內,都十有八九會死在他的手中。”


    玉女柳青一聽,冷冷地掃了黃子辰一眼,道:“哼,就憑他這個倒黴鬼,也會有這麽大的出息,你簡直是癡人說夢!”


    微微一頓,又把一張請柬,往前一遞,道:“你萬事通一生不仁不義,喪盡天良,若能夠從家師的絕命宴上逃得活命,就已經萬幸,還嘮嘮叨叨地算什麽別人的吉兇。”


    萬事通伸手接過柬貼,話未出口,玉女又轉身到了翁卜離的麵前。


    怪俠翁卜離不等他開口,便冷冷地道:“怎麽?貴穀主人是不是也要請我喝上幾杯。”


    玉女呈上請柬,道:“我家主人擺下絕命宴,人人有份,少了你怪俠怎麽能行。”


    她目光從黃子辰臉上掃過,隨即拋過一張請柬,道:“呶,這是給你的!如果你命長不死,我家穀主明天午後三刻請你吃一頓。”


    黃子辰拾起大紅請貼,忽又想起死去的外公,娘親,遂恨聲說道:


    “我隻要不死,一定準時赴宴,看一看你家主人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


    玉女聲若銀鈴似的哧笑一聲,道:“嗬,看不透你倒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金童也緊接著說道:“你倒蠻爽快,如果城主看上你,那福氣可就大了!”


    黃子辰道:“老子準時赴宴,可不是為了吃一頓飯,更不是為了賣乖或獻寶。”


    金童浪刀一怔:“那你是為什麽?”


    黃子辰聞言,鋼牙一咬,怒氣橫生,斬釘截鐵地道:“老子要宰了你們城主!”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怪俠翁卜離更是為他捏了一了把冷汗。


    玉女柳青和金童浪刀的臉上掠過一抹殺機。


    所幸,這兒是蛇穀禁地,穀內百無禁忌,可以為所欲為,言所欲言,二人殺機一閃而斂,龍女道:“你的口氣還真不小,哼,隻怕你沒有這個本事!”


    黃子辰一字一頓地切齒道:“你別狗眼看人低,本大爺現在雖然技不如人,但總有一天,會把所有的仇人都趕盡殺絕!”


    玉女、金童聞言,相視之下,手拉手兒,拖著一串脆生生的冷笑,轉瞬間又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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