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疏桐做了好長好長的夢。


    她夢見了自己的母親。


    五年前,月夫人帶著月疏桐在舊塵山外最近的集市上采辦過冬的物資。


    哥哥月公子臨時有事,先一步迴宮,留下六個黃玉侍衛保護她們。


    采辦完後,在迴家的路上,月夫人與月疏桐坐在馬車上聊天。


    十歲的月疏桐趴在月夫人的腿上問:“母親,為什麽我們必須呆在舊塵山,又必須呆在後山,我好想去看看山外的世界。”月疏桐水盈盈的大眼睛寫滿了問號。


    月夫人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嫣然一笑:“野丫頭,一天到晚隻知道瘋玩,以後看誰還敢娶你。”


    月疏桐將手掛上月夫人的脖子,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撒嬌道:“母親,我才不要嫁人,嫁人太沒趣了!”


    “那你覺得什麽才有趣?”月夫人一臉寵溺地看著自己的漂亮女兒。


    月疏桐轉了轉眼睛,燦爛一笑:“和花哥哥一起騎馬,一起射箭,一起舞槍弄棒,一起研製兵器才有趣,還有……”月疏桐想起堆雪人的事情,眼睛一亮,“還有到雪宮堆雪人,特別有趣!”


    月夫人纖細的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嗔怪:“還好意思說,你五歲那年偷偷溜進雪宮,掉進了寒冰池,差點淹死,以後不準再去!”


    “夫人,小心!”突然窗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嗚嗚嗚——”,隨著馬的哀鳴,車子往一邊倒去。


    “無鋒刺客!”幾個侍衛立刻將馬車圍了起來。


    月夫人在馬車倒地前,將月疏桐抱在懷裏護著。


    “轟”的一聲,馬車倒地。


    月疏桐隻覺得頭暈目眩,身上傳來一陣悶痛。


    月夫人悶哼一聲,頭上流出了血,原來倒地的時候撞到一塊大石頭,頭上撞了一處傷口。


    月疏桐驚恐的看著受傷的月夫人,慌忙從懷裏拿出手帕,捂在月夫人的頭上。


    “我沒事,月兒,別怕。”月夫人微微一笑,臉色蒼白,看向攔路的人群。


    無鋒的刺客是侍衛們的兩倍,雙方對峙著,蓄勢待發。


    無鋒在收到細作消息後,就派出了十名魑,還有寒鴉肆和寒鴉柒。


    “一個活口也不留!”寒鴉柒冷傲的聲音,如同尖刀刺向眾人。


    寒鴉肆靜靜的看著月疏桐,這女孩和他的養女雲為衫年齡差不多,隻是看起來更加蒼白、羸弱。


    無鋒十個魑立刻向黃玉侍衛撲了過去。


    黃玉侍衛個個身形矯健,身手不凡,與十名刺客,刀光劍影,打得難舍難分,不相上下。


    寒鴉柒嘴角咧開一絲冷笑,從馬背上取出了弓矢,箭頭上淬了劇毒。


    他大臂一伸,拉滿了弦,手輕輕一放,離弦的箭飛了出去,插入最前麵的黃玉侍衛心口。


    黃玉侍衛心口處流出了黑血:“劍上有……”話沒說完,應聲倒下。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最後一個倒下。


    所有的侍衛全都倒在月夫人與月疏桐的麵前。


    月疏桐緊緊拽著月夫人的手,眼裏閃著淚花,卻忍著哭聲。


    月疏桐記得,阿爹說過,宮門子弟絕不向無鋒低頭。


    “月夫人,現在輪到你了。”寒鴉柒將箭頭對準月夫人。


    月夫人立刻將月疏桐拉到了身後,臨危不懼,冷冷說道:“無鋒畜牲,天理難容!”


    “你隻要配合我們,讓月長老交出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就放了你和小姐。”


    寒鴉柒看了眼月疏桐,緩緩的說道,眼裏冷漠狠厲。


    月夫人輕輕拍了拍月疏桐的顫抖的手,沉默了一會兒,妥協道:“好,我跟你們走,你讓我女兒把消息帶迴去,否則免談!”


    寒鴉肆與寒鴉柒相互對視了兩秒,寒鴉肆點了點頭。


    寒鴉柒隻能聽命,誰叫自己排在他的後麵呢。


    “好,那就勞煩月家小姐將這封信私下轉交給月長老了。”寒鴉柒從懷裏拿出一封密函遞給月夫人。


    月夫人愣了愣,沒有接。


    寒鴉柒看出她的疑慮,知道她擔心信封上有毒。


    他邪魅的一笑,將拿過信封的手指放在嘴裏抿了抿:“放心,沒毒!”


    月夫人這才接過信封,用沾滿血的絲帕包裹好,蹲下身子在月疏桐的臉上親了幾口,又緊緊擁抱了女兒,輕輕的在她耳邊說道:“月兒,你拿著信封,一直往山上跑,聽著,絕對不要迴頭,答應娘!”


    她用力握住女兒的手,強迫她答應。


    月疏桐感到了痛意,她睜大眼睛,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娘,我答應!”說完拿過信函,飛快的跑向宮門方向。


    月夫人一直目送著女兒那小小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她仍然呆呆的望向地平線。


    “夫人,上路吧。”寒鴉柒上前幾步,欲點月夫人的穴道。


    月夫人退了幾步,朝他臉上啐了一口。


    “放肆,我乃月宮夫人,豈容你如此這般羞辱!我手無縛雞之力,你們個個武藝高強,難道還怕我跑了不成?”月夫人一臉的鄙夷。


    寒鴉柒擦了擦臉上的唾沫,憤怒的舉起右手,想要扇過去。


    “住手!”寒鴉肆嗬斥,“給她一匹馬,讓她自己騎。”


    旁邊的人牽來一匹白色駿馬。


    月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寒鴉柒,艱難的爬上馬背,接過馬繩。


    馬動了動,月夫人身子歪了歪,差點掉下馬鞍。


    寒鴉柒看出這夫人的確沒有一點武功。


    “夫人,你可小心了,別把你的嬌貴的身子摔壞了。”寒鴉柒陰陽怪氣。


    月夫人沒有搭理他,輕輕的撫摸著馬鬃,將身子緊緊靠在馬背上,似乎生怕真的摔下馬。


    是個怕死的。寒鴉柒心想,一下躍上了後麵的馬。


    一行人騎著馬往舊塵山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約走了一個時辰,月夫人說口渴,要喝水。


    寒鴉柒不想搭理她。


    月夫人拉住馬繩,不再往前。


    寒鴉柒無奈,隻能下馬去取水。


    月夫人突然從頭上取出一隻細銀簪子,尖細的銀針狠狠的紮向馬的屁股。


    馬受了驚嚇,發瘋般的朝前麵跑,將前麵的一個騎著馬的魑,連人帶馬的撞飛。


    跑了幾百米後,後麵的人快要追上,眼見著前麵就是懸崖,月夫人的馬稍微放慢了腳步。


    月夫人一狠心,再次將釵子插入馬的屁股,劇痛難忍,白馬發出悲痛的嘶鳴,風一般的跨向懸崖。


    等到寒鴉肆騎馬趕上時,人與馬早已墜入穀底,發出了一聲巨響。


    當月公子帶著人馬在路上遇到了瘋跑的月疏桐時,把月疏桐一把拉到馬上,帶著侍衛,快馬加鞭的追了上去。


    快到半山腰的時候,看見一人一馬從山底懸崖處墜落。


    等他們趕到穀底時,隻見月夫人躺在血泊中,四肢分裂,筋骨盡斷,麵目盡毀,慘不忍睹。


    他立刻捂住了月疏桐的眼睛,眼淚奪眶而出。


    “放開我!放開我!”月疏桐拚命的掙紮,大哭大鬧,“哥哥,我要看阿娘,我要阿娘!”


    “阿娘……阿娘……”月疏桐夢見月夫人躺在了血泊中,鮮紅的血漿將白色袍子染成了醬色。


    “月兒……月兒……”花公子焦灼的守在床榻,用濕帕子不停的給月疏桐降溫。


    “花公子,讓雪重子看看吧。”雪公子臉有愧色。


    今天一大早,花公子就跑進了地牢,告訴了他們實情,這女子居然是月宮小姐,月長老的掌上明珠月疏桐。


    花公子起身讓位,雪重子連忙走了過去,把了一把月疏桐的脈,微微皺了皺眉頭。


    月疏桐天生熱毒侵體,這幾天又感染了嚴重的風寒,冷熱交替,加上又被餓了三天,體力消耗厲害,精力與元神虧損殆盡,似有心力衰竭之兆。


    雪重子立刻向雪公子伸出手。


    雪公子馬上從懷裏取出一個精巧的白玉瓶子。


    雪重子拿過瓶子,倒出一顆蓮心丸,放進了月疏桐口裏,又給她喂了一點水。


    “你給她吃的什麽!”花公子怕他病急亂用藥。


    “花公子,放心,我們給月家小姐吃的蓮心丸。”雪公子慌忙解釋。


    “蓮心丸是用寒冰池裏的冰蓮蓮心淬煉而成,每一顆蓮心丸要用五朵蓮心才能淬煉。這十年來,我們總共才煉出五顆而已。”雪公子心有遺憾,“蓮心丸不僅能驅除百毒,還能延年益壽,增進功力,比宮門的百草萃更稀奇。”


    花公子感激的看了眼麵色蒼白的雪重子,心裏納悶,一個童子在雪宮居然有如此的威望,連雪公子都要敬讓三分。


    過了一炷香時間,月疏桐出了一身大汗,全身濕透,如同洗了一般。


    “快去準備熱水!雪重子要把她體內的熱毒逼出來。”雪公子命令身邊的一個侍女。


    “可是那熱毒是娘胎裏帶出來的胎毒。”花公子質疑。


    雪重子沉靜地看向他,給他打手語:“借助蓮心丸,我能逼出她體內大部分胎毒。”說完,也顧不得再解釋,開始寬衣解帶。


    “可是孤男寡女,男女授受不……”花公子話沒說完,猝不及防,被雪公子一掌劈了下去。


    “話嘮!”雪公子將花公子扛上了肩,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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