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縈拉著周正往屋裏去,麵前擺著幾個小菜,“我可是一直等著你吃晚飯呢,父親跟你說什麽呢,怎麽這麽長時間?”


    杏兒和毛竹在一旁趕緊為兩人布菜,盛粥。


    周正看著緹縈,略思一番,還是將他與周亞夫的談話一五一十的跟緹縈全說了。


    屋裏出奇的靜,他身形微傾,急忙道:“我從未有過異心,從前沒有,日後也不會有。”


    緹縈並不就此作答,卻悠悠地另作他言:“若是你不依父親,依舊我行我素,讓絳侯府被人恥笑,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好過。”


    周正心跳加快,直看緹縈——她真的什麽都知道!他沉聲道:“知我者,我妻也。”


    緹縈似不受影響,繼續微笑道:“我太明白你的心情了。或者說,你比我想的還要煎熬。你曆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得到了父親的認可,你太想證明給他看你是最好的兒子。父親不想爵位易主,他的擔心都是情理之中,他如今真要將爵位留給你,你就必須舍小家顧大家,兒女情長更是不值一提。”


    說完這些,她便不再繼續,隻定定的看著周正,目中隱約帶著生氣。周正胸口發悶,卻又不做聲。他的緹縈什麽都知道,比他還了解他。


    緹縈忽似又想到了什麽,慢悠悠地道:“我不是妒婦,我隻想問你一句,你若真娶了平妻,可還會待我一心一意?”


    周正立刻舉起三根手指道:“我周正此生絕不負淳於緹縈。”


    “那便行了。”緹縈笑了笑,“如今得到了父親的認可,你可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周正心中大動,傾身將緹縈擁在懷裏,說不出的感動。


    夜裏,緹縈看著身旁酣睡的男人,一陣說不上來的情緒一閃而過。她是信他的,毫無保留的相信他,如同最初相信李仁一般。


    她也明白,在周正內心深處,是極度想要得到父親的認可。既然在這個時代,男人極難保證一夫一妻,那便收下有價值的女人,比如,韓家姑娘。


    “你真要讓他娶韓家姑娘?他們夫妻感情深厚,怎會任你擺弄!”竇氏氣憤難耐,瞥了周亞夫一眼,又道:“陽兒的事我是做的不對,可也情有可原,你想想那大牢本就昏暗不見天日,我送幾個女人過去怎麽了,你如今這般替周正打算,當真是要舍了陽兒嗎?”


    周亞夫麵露輕蔑,冷哼道:“那是大牢!難不成大牢裏還要給他開窗破門,叫他每日自在!簡直可笑!”一字一句,如利刃一般。


    竇氏委屈之際,怪腔調的出聲譏嘲:“哼!從前周正沒迴來的時候,你事事將陽兒放在前頭,現在呢,陽兒處處不是,說起來,就說我慈母多敗兒,可你不自己瞧瞧,你個當爹的,管過陽兒嗎?”


    “即便如此,我管教陽兒的時候也比周正多!他整日胡鬧,老子打過,罵過,教過!他是個什麽樣,自己爛泥扶不上牆,現在來怨旁人!”周亞夫的目光冷徹似冰。


    “你!你當真動了心思!陽兒媳婦如今也大著肚子,不需幾個月,陽兒也是後繼有人,你為何這般決絕!”竇氏大怒,扯著周亞夫的衣袖大哭。


    周亞夫甩開竇氏,女人跌坐在地上,接著又背對著她繼續說道:“今日既說到這裏,我也就不瞞著你了,周正夫婦一定會同意我的提議,往後,你和老大媳婦安生些,如今隻有他們才能保周家昌盛。”


    竇氏對周亞夫還是了解的,這個男人在沙場上征戰了一輩子,向來說一不二。當初,他為了周家的麵子,硬生生讓自己最喜歡的女人當妾,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要不是當初她安排在孫氏房裏的丫鬟偷聽到的,她估計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那……那日後陽兒的孩子要如何是好?”竇氏爬到周亞夫跟前,拉著他的衣角,哭訴道。


    周亞夫哀歎一聲,“周正夫婦不是狠心的人,他們定然會善待孩子的。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說完,頭也不迴的走了。


    看著周亞夫的背影,竇氏伏在地上大哭,胡嬤嬤將人攙扶到炕上,輕聲道:“夫人,莫哭了。如今老爺不待見大爺,您也該想想是何緣由了。您當初就是認定了這爵位是大爺的,才對他放縱至此,行事太過了。老爺他雖不問家裏的事,可他的眼睛跟鷹眼一樣,什麽都逃不過去的……”


    竇氏期期艾艾地看了胡嬤嬤一眼,心中思緒翻湧,又伏在炕上繼續哭,而今說什麽都晚了。眼下,就看自己的兒媳婦能不能扭轉局勢了。


    在屋裏窩了五六日,緹縈在周正走後便立刻翻身起床,她今日必須得出去轉轉。為了不打草驚蛇,她沒有去陳氏那裏,更不會去竇氏那裏。


    杏兒和毛竹提心吊膽的跟在後麵,等到了醫苑時,兩人趕緊給凳子上墊上舒服的墊子,才剛落座,淳於意也到了。


    先是一愣,隨後捋著好不容易留長的胡子,笑吟吟道:“你這孩子,才幾天,就坐不住了。”


    緹縈癟了癟嘴,剛準備伸一個大大的懶腰時,就被杏兒按下了,“好姑娘,莫要這麽用力。”淳於意被杏兒著急的樣子逗笑了。


    “我替你把把脈。”


    緹縈莞爾一笑,將腕子搭在脈枕上,淳於意一邊捋著胡子一邊微微點頭,“脈搏強勁有力,是個男孩。”


    一旁的杏兒和毛竹聽了,互看而笑,就差抱在一起歡唿了。這頭胎得男,日後她們姑娘的位置穩了。


    “不過,這頭三個月還是小心些好,今日就許你在醫苑坐到午時,時辰一到,得趕緊迴去。”淳於意故作嚴厲的說道。


    緹縈如撥浪鼓一樣的點頭。坐到午時也好,剛好可以去百川院看看,順帶在那吃頓飯。這出來一日,也就算圓滿了。


    一早上來來往往,好多人看見緹縈都覺得親切,除了新婚,緹縈可從未缺席過醫苑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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