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冷哼了下,聲音高了些:“知道就好,說你是鄉下丫頭沒說錯吧!”


    緹諾迴了迴頭,有些不悅,“李姑娘慎言,我妹妹這是不想與人爭執,莫要踐踏她的好意。”


    話還沒說完,忽聽一聲響亮的長長嬌笑,越過整個大堂傳過來,幾個人都往那邊看去,陸雲落小聲的嘀咕道:“什麽大家閨秀!徒有虛名!”


    隻見正座上,李老夫人與時夫人親親熱熱地說著話,好似一對母女,時夫人神色驕傲,說笑無忌,時錦兒也是隨聲附和。


    眾人隻是看了一眼,便繼續看戲了。李妙和陸雲落小聲地議論著,李妙低聲道:“還是你說地對,這時家姑娘也是個徒有虛名的,也不看看這什麽場合,一點規矩都沒有,這真要是當了我嫂嫂,說出去我都怕被人笑話,還是陸姐姐最好了……”


    緹縈心裏苦笑,這陸雲落到底給李妙下了什麽藥,怎麽這般向著姓陸的說話。


    這時家,可是替皇帝管錢的。且不說雁過拔毛,就時家今時今日的位置,那就相當於人體大動脈啊!李老夫人有意與時家結親,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於兩家而言,那是隻好不壞啊!


    況且,照著時錦兒這樣囂張跋扈,後麵又有家裏撐腰的大家閨秀,收拾她一個小小的陸雲落那簡直易如反掌。


    聽淳於老太太說,趙氏自從陸夫人死後,心中愧疚更深,想盡一切辦法都要讓李仁要了陸雲落,奈何李老夫人一直不鬆口,暗地裏與時夫人走的很近,兩個孩子也是見過的,並沒有什麽不適。


    當家長的一拍即合,便有意結親。趙氏對陸夫人再怎麽愧疚,也要以家族之事為大,也便默認了。婆媳兩人之間的鬥法,也隨著李老夫人同意李仁納陸雲落為妾而落下帷幕。


    如此看來,陸雲落依舊是妾,且頭上多了個比緹縈更厲害的正妻。


    “你看!”李妙忽然拉著陸雲落,指著李老夫人那裏,“是三哥。”陸雲落下意識的也拉著李妙的手,還故意往緹縈的凳子上一踢,緹縈迴頭一看,陸雲落還在洋洋得意。


    再轉過身時,緹縈迅速的掃過一眼,隻見李仁正在給時夫人見禮,時夫人十分親熱地拉著李仁左看右看,上下打量,滿臉堆笑著和李老夫人說了幾句話。


    緹縈看了眼口型,幾乎可以斷定她們必然在誇李仁奪人俊秀出色。


    李仁是趙氏唯一的兒子,李老爺家中養了不少妾室,也有很多兒子,偏偏隻有趙氏生下個李仁後便再也沒有動靜,所以對李仁那是極其偏愛,甚至到了溺愛的程度。


    好在李仁是個良善的,並沒有因為母親的溺愛恃寵而驕,從小就恪守本分,對待家裏兄弟姐妹都很和氣,對待父母更是孝順有加。


    以至於終身大事,趙氏更是一點都不馬虎,基本上親戚接觸的女孩子都不讓他多接觸,甚至時不時的在李仁耳邊提醒要小心那些殷勤的姑娘。如今迴想起來,李仁對緹縈有心,大約是緹縈對他一點都不上心吧!


    這陸雲落就是半路殺出來的,不僅改變了趙氏對李仁的嚴格要求,更是一門心思想要他娶陸雲落。不知道的,還以為趙氏是陸雲落的親娘呢!


    果然人在世上不能做虧心事啊!


    陸雲落看著那邊,輕輕咬著牙,緩緩道:“你瞧,那時錦兒的狐媚樣,真不知道老太太看上她什麽了!”


    李妙抬頭一看,哼哧一聲,“真是不害臊,那麽看著我三哥,三個臉都紅了!”


    緹縈小心看去,時錦兒也是微微紅著臉,起身站在兩人身邊,輕輕笑著,一雙大眼睛毫不避諱的看著李仁,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這話,李仁也是笑著迴答。


    頂棚裝點得花朵隔著日光灑下斑駁,一朵朵印在兩人嬌羞俊美得麵龐上,絢麗的如一幅畫。


    緹縈微微出神。


    小時候,他最喜歡對著她笑了,也最喜歡逗她了,為了能跟她多處一會兒,他幾乎每日都要去醫苑,連吃飯的時間也不放過,也要去福壽堂吃飯,想每時每刻都能看見她。


    後來他走了,她以為他再也不會迴來了。


    可他又帶著他的一腔真心又迴來了,這次,她並沒有躲著他,她想試一試,哪怕上刀山,赴火海她都願意一試的。


    可偏偏他做了她最不能接受的事……


    緹縈隨意瞥了過去,隻見那邊廂的他正微微抬眼,發亮的目光不知在看什麽。隔著喧囂人群,忽然對上了她的眼。緹縈立刻躲開眼光,不動聲色地轉頭盯著戲台。


    李仁隻能看見緹縈的側影,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見。他不敢停留目光,立刻轉過頭去,心中生起的一絲熱血隨即覆滅。時錦兒正在和他說著什麽,他重新對上時錦兒的眼睛,時錦兒臉頰攸得紅起來,兩人相視一笑,李老夫人和時夫人也是相視一笑。


    緹縈低頭而坐,手心一片冰涼。


    ——他找到了人生伴侶,郎情妾意,站在那裏就是相濡以沫。而她,還不知道日後在哪裏,獨自芬芳。


    此去無歸期,各自安好吧!


    “你還有沒有臉,大庭廣眾之下與那時家姑娘眉來眼去,成什麽樣!你們還沒成親呢,就不怕萬一這婚事不成,壞了人家姑娘清譽!”趙氏大聲喝斥,李仁乖乖站在一旁,陸雲落站在李仁旁邊。


    趙氏端起茶杯,用茶蓋撥掉茶葉,喝了口茶,又繼續道:“真是個沒皮沒臉的,也不看看是什麽場合,你與時家姑娘的風頭都蓋過你祖父了,你就不怕說出去被別人笑話,跟沒見過女人似的。”


    陸雲落輕歎口氣,走到趙氏身旁,撫著她的後背,軟聲道:“姨母莫氣了,這跟表哥沒什麽關係,定是那時家姑娘勾引表哥在前。”


    趙氏抬眼看了看陸雲落,拉過她的手,換上笑臉:“還是雲落懂事!那時家姑娘有什麽好,你祖母非要你娶她,讓我雲落受委屈!小蹄子,看她進了門我怎麽收拾她!”


    “母親!”李仁大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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