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氣壞一點就更漂亮了。”


    親眼所見,親耳聽聞。


    遺朱覺得喬頌沒準是獨酌把他自己喝暈了,不然也說不出這麽越界的話來。


    他眼中的喬頌會始終站在“合適”這兩個字的規則裏辦事,連半步都不會逾越,更別提類似說遺朱“脾氣壞”了。


    眨眼之間,遺朱擰動門把手就踱步出去,轉臉就瞧見站在他辦公室跟前的邵度。


    ——好樣的,這迴沒哭。


    遺朱在心裏稱讚邵度。


    邵度一見遺朱出來,先是癟著嘴沒吭聲,瞧見遺朱略帶詢問的目光,他沒憋住還是如實交代:“霍猗跟我吵架。”


    說話的藝術運用自如,不是“我和霍猗吵架”,也不是“我罵了霍猗”,而是“霍猗跟我吵架”。


    作為svg的隊長,邵度同時也是賽場上的核心,svg的bp(ban pick)、運營節奏以及打法體係,幾乎都要圍繞著他的進行。


    所以此刻邵度的表達沒有問題。


    遺朱沒問原因,反而更好奇內容,他問道:“吵的什麽?”


    見麵前的青年沒有安慰自己的意思,邵度頭一迴打小報告沒經驗,來來迴迴地忖度最後隻總結了四個大字。


    邵度:“意見不合。”


    遺朱好似沒聽清:“怎麽?”


    邵度會意,擴充了“意見不合”四個字:“我倆關於指揮的方向有分歧,他太莽夫了,我說了他兩句。”


    遺朱滿目了然,微微探身,語氣都帶點神秘的探尋意味:“你罵他什麽了?”


    關於邵度攻擊人的方式,遺朱摸得一清二楚,連“你罵沒罵人”都跳過,直接問罵了什麽。


    “我說了他名字,”邵度還是太年輕,一張口就說漏了嘴,“……我也是剛從百科上學的。”


    果然罵了。


    遺朱立刻掏出來手機現場搜索“猗”字的釋義:


    ——相當於“啊”,語氣助詞。


    ——表示讚美。


    ——美好盛大的樣子。


    當往下劃時,遺朱攢起眉頭,覺得不妙,隨口提了一句。


    遺朱:“你自己說罵的什麽?”


    邵度把話說的很直接:“我說他是欠閹的狗。”


    果然。


    猗——本義指閹過的狗。


    當麵這麽直接罵人確實殺傷力大了點。


    為了消解矛盾,遺朱歎聲道:“邵度,你的不對,你得去道歉。”


    邵度梗著脖子說:“我不想去。”


    不知何時,從身後辦公室出來個喬頌。


    喬頌把話說的很輕巧:“不想去就跟施白羿換換宿舍,和霍猗好好培養下隊友情。”


    一聞聲,邵度先是緊盯著遺朱不放,等遺朱說話。


    遺朱覺得喬頌說的話靠譜,隨即頷首以示認同:“也是個辦法嗷。”


    下一刻,邵度頭也不迴地跑了。


    —


    中午飯點的時候,遺朱專挑了張食堂位置比較偏的桌子,叫霍猗坐過來一起吃飯。


    總覺得身後有人虎視眈眈,霍猗主動提起了訓練上的事情。


    遺朱聽了前因後果,總歸就是訓練賽裏關於野區的節奏,svg的野區資源被kg反爛了,然後霍猗衝上去一打三以身殉紅buff。


    這很難說誰對誰錯,因為在野區保護機製的運作下,還要看前期英雄的強度,有人認為能打,有人認為應該撤退。


    所以遺朱沒做評價,隻了解情況就開啟了下一個話題。


    遺朱:“你最近是不是去打了一場平台杯?”


    霍猗如實說:“二隊沒有上單,我臨時頂上的。”


    遺朱故意道:“哦。”


    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霍猗氣笑了:“哦?我一份工資打兩份工。”


    劍了霍猗一下遺朱大滿足,卻依然憋著缺德勁兒,想看看霍猗會不會告狀,遺朱繼續故意說:“那不然?”


    果不其然,霍猗下一句就是:“邵度罵我!”


    遺朱嚴肅地給出處理方案:“所以我說讓你倆搬去一個屋,磨合磨合。”


    腦子轉了好幾圈霍猗才品出味兒了,這樣的話邵度就挪出遺朱的屋的。


    他秒答:“……其實也不是不行。”


    結果對遺朱而言喜聞樂見,他繼續說:“那好,等去v城主場打比賽的時候,剛好你倆也住一間房。”


    霍猗忍不住問:“為什麽我不能跟你一間?”


    驀然間,遺朱抬眸盯著他。


    霍猗開始在腦內刮旋風:他不會以為我這是迴應吧?我可沒那麽好追。


    下一刻,遺朱毫不留情地說:“已經談好了,隻有教練帶隊去,你想怎麽和我一間?”


    嘴比腦子還快,霍猗開口就是:“睡一張床。”


    他倆不是沒躺過一張床,但是凡事要看看情況,所以遺朱沒有表態,轉而開玩笑似的說:“你多大了還要人摟著睡?”


    麵前的霍猗舉起雙手,遺朱還以為他老實了,結果隻聽見他無比真誠地說:


    “霍猗,男,芳齡雙十一,晚上需要哄睡。”


    遺朱冷臉拒絕:“沒門。”


    結果下一秒,霍猗猶猶豫豫地接了一句:“沒有門……會有床吧。”


    遺朱:?


    —


    晚上迴春林苑的時候,遺朱一直沒見邵度的人。


    本來以為這小子是自己藏起來“療傷”了,結果遺朱剛摁上指紋走進房間,連燈還沒摁開,撲麵而來的就是個大驚喜。


    迎麵而來的一股勁拽上了遺朱的衣領,還沒等他做出反應,人就已經被攮到了床上。


    天旋地轉之間,遺朱意識到拽他的人還怕摔到他——因為他的後腦勺連接脖頸的地方,墊了一隻手掌。等他跌在床上,那人又反過來攬著他的脖子。


    遺朱已經察覺是誰了——小孩脾氣。


    所以他屏息不作聲,就等著邵度先說話。


    邵度果然沉不住氣,撐在遺朱上方連五秒都沒有,說道:“哥裝一下啊,哥裝一下疼我什麽話都不說。”


    確實不疼的遺朱選擇不說話急死他。


    聽不見多餘的動靜,邵度嚇壞了,提高了音量急聲詢問:“哥你死了?”


    遺朱:……


    死孩子的腦迴路一般人追不上,遺朱索性後撤一步,說道:“我原諒你,你原諒哥吧?”


    聽見這話,邵度的喉結在翻滾,恥骨中央也大事不妙,索性翻身躺在了遺朱身旁。


    這樣黑黢黢的環境,五感幾乎全部化成了聽覺,唿吸聲、布料摩擦聲,以及心髒跳動的聲音,像擰絞在一起的繩索,把邵度吊得不上不下。


    他心想,哥好像我做什麽都會原諒我。


    “你別原諒我,”思索了半晌的邵度不識抬舉,說道,“讓我欠著你。”


    邵度喃喃道:“我要還給哥很多很多。”


    總覺得不妥,遺朱怕他負擔過重,說道:“可以一筆勾銷。”


    邵度問道:“那這一筆勾哪啊?”


    微微探身之間,遺朱摁亮了床頭昏黃曖昧的燈盞,他側過身把紋身露出來,黑色的37.2c幾乎要融化在暖光裏。


    他想示意邵度如果他洗掉紋身,那之前的所有事都兩清。


    但看到這一幕,怔然的邵度在浮想聯翩之間,說話的音調都沒掐穩:


    “……勾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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