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時間度日如年,遺朱一坐在瞿吹水的書房,就跟進了審訊室一樣,渾身保持戒備狀態。


    瞿吹水的書房朝陽,占地麵積也不小,他的書房與露台的外廊連著,外廊又連著上樓的樓梯,綠植和盆栽滿了一庭,平時的修剪和打理估計都要燒不少錢。


    遺朱離瞿吹水的位置不遠,不過瞿老賊的桌子肯定是定製的,連隔層和架子都自帶防塵,書排列得很整齊,不像是經常會翻的樣子。


    就這還硬要催著遺朱學習。


    給遺朱辟出來的座位,在更靠近外廊的地方,窗台上外的瑪格麗特迎著陽開的很好,像聚成了風暴,這象征愛之預言的花就映在遺朱眼底。


    瞿吹水家裏裝了恆溫係統,在濱州烈日當頭的夏天,遺朱坐在陽光下依然不會覺得燥熱。


    但他和瑪格麗特的溫度,隔了一扇玻璃窗。


    本來坐在窗邊伸手絞著窗簾玩的青年,躡手躡腳地站起身,偷偷地擰開了窗戶的限位器。


    瞿吹水看見。


    遺朱為瑪格麗特送了一隙屋內的風。


    —


    在書房坐了一上午,遺朱不得不承認這是很愜意的環境,但一到上課時間,該不聽他還是不聽。


    他想著反正燒的也是瞿吹水的錢,瞿吹水有的是錢。


    下午的日光更濃,也可能是因為遺朱開的那道縫,瞿吹水坐在桌前的時候調低了兩度,結果因為風口吹久了頭有點泛疼。


    遺朱閑著沒事可做,老師字正腔圓的西班牙語發音帶著他睡了半晌,等撐著臉起來的時候,就看見坐在桌前的瞿老板皺著眉頭揉太陽穴。


    好了,到他獻殷勤加工資的時候了。


    轉著中性筆玩的遺朱從口袋裏掏出來個東西,趁著上廁所迴來後的間隙遞給了瞿吹水。


    遺朱垂著眼笑:“送你個好東西。”


    青年把摁著八仙筒的大拇指鬆開,本來枕在他手心的東西滑到了指腹上。


    瞿吹水不接,搖頭笑著說:“你有好東西不自己留著?”


    遺朱頻頻示意他接著:“什麽話?我困勁大倒頭就睡了。”


    麵前的人無動於衷,遺朱也不惱,給他撂在了筆筒裏,隨後迴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上午睡了個好覺,現在靈台清明。


    遺朱這次完美地吸取了上迴的經驗教訓,戴的是不會沒電的有線耳機,還順帶連了鍵盤。


    因為他在看電視劇,有時候還要點大屏發彈幕,落在瞿吹水眼裏,那簡直不敢想是多麽積極向上的好學生形象。


    等遺朱看到自己被徐婧澤安利的絕世甜劇,到了後期,女主不願意放棄事業迴歸家庭,她老公公發癲搗鼓來搗鼓去。看著女主憋屈的樣子,遺朱手裏攥著紙巾,心裏比吃了史還難受。


    瞿吹水本來瞧著遺朱的狀態就不太對勁,這會兒又看見他擰著眉頭出門拿了一包抽紙迴來。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等瞿吹水移步到遺朱身邊時,一眼就捉見了他開始的電視劇窗口,而且遺朱放在鍵盤上敲彈幕的手是確鑿證據。


    但遺朱臉色不太好,還拿了紙迴來,不知道是不是學的太打擊自尊心了哭了兩滴。


    瞿吹水當然知道自己下手多狠,難得大發慈悲地說了一句:“別哭了,要不你繼續睡會兒。”


    倏忽間,遺朱敲鍵盤的手僵住了。


    他還沒敲完,但瞿吹水側過頭掃了一眼,立時就揣度出他是什麽意思。


    【這傻.吊謝廣坤跟我老板怪】


    輸入法上的首個選項停在“一樣”兩個上。


    合著不是受打擊哭了,是看鄉村愛情給自己看生氣了。


    遺朱不吱聲,趕緊摁滅了屏幕,說話的時候鼻音挺重:“不困。”


    瞿吹水冷笑著,抬手隔著紙巾下狠勁擰了他鼻子,跟嫌棄什麽神獸似的來迴摩挲著。


    鼻端被捏的疼了,遺朱抬起手來就要拂開瞿吹水。


    但下一刻,八仙筒就被瞿吹水塞進他鼻孔裏了。


    不學習+偷看電視劇+罵老板。


    遺朱仰著頭愣著看他,在心裏盤算著他要發多大的脾氣,不出所料,瞿吹水下一刻說話就像炮轟一樣。


    “餓不學,渴不學,困不學,吃飽不學,喝足不學,睡夠也不學。”


    “什麽時候學?”


    好吟,遺朱在心裏賜名《吹水勸學》。


    不過他這會兒正理虧,整個人都被籠罩在瞿吹水的身影下,隻能垂著頭弱聲嘴硬:“做夢的時候。”


    沒成想這句正好被瞿吹水敏銳逮到,他提高了聲調冷笑著詰問:“做夢的時候?”


    遺朱也不是怕,純粹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趕緊閉嘴不言,好像在瞿吹水的攻勢下死的透透的。


    結果瞿吹水下一句更難聽:“信不信我讓你連睡覺的空當都沒有?”


    沒有王法了!


    遺朱仰起臉銳評:“你比我爸還嚇人。”


    麵前的瞿吹水像個鐵麵無私的判官,麵無波瀾地迴應:“少攀親戚,養子我都不收這麽難養的。”


    —


    一來二去,遺朱隻有在去模特訓練營的時間才有喘息空間,雖然要六點多起床,但比起上五門令人精神失常的語言課,他還是願意去練儀態。


    瞿吹水給他報的班是訓練營裏的最高配,固定班製,攏共就八個人,還有三四個是博主,遺朱天天課到中途和幾個同學湊到一堆聽八卦,沒幾天全混熟了。


    結果這八個人越來越難管,馬上翻天了。


    教儀態的顧老師眼見著馬上要被他們拽入陣營,最後憑著自己強大的自製力緩過來點勁兒,發覺這樣下去實在不妙。


    所以他準備開始抓典型。


    遺朱在八個人裏還不算刺頭,最惱人的是天天朝大家投喂狗糧的殷乘,純瘤子。


    他女朋友還天天給他準備著零食,怕他擱訓練營走兩步餓瘦了。


    殷乘吃不完經常給大家夥分,有時候大福或者馬卡龍到上課時間還沒解決完,他就起哄讓顧老師講訓練營八卦。


    “顧老師聊點別的,聊點別的。”


    訓練營的客流量不小,周邊又是寸土寸金,很多中產的缺德笑話或者風流韻事經常在這裏流傳,營裏甚至有辭職不幹的老師轉行去當炸裂故事主播的。


    但這迴顧老師鐵了心要治他們,擺出來架子說:“來,我上節課教的,拍動態的時候怎麽提升鏡頭感,誰來表演一下?”


    剛才還和遺朱哥倆好的殷乘一張嘴就是:“薑遺朱!薑遺朱!”


    顧老師是個采納民意的好老師:“來,薑遺朱來。”


    雖然上課的時候一句術語不聽,一點知識沒學,但遺朱這會兒渾然不覺得丟人。


    看他凝神預備起的架勢,旁邊坐成一列的幾個人都屏息以待,甚至覺得遺朱那個身量一定能走出超模氣場。


    遺朱繃直雙腿,隨後微微駝背含胸,肩膀內扣,兩手自然下垂,往前走的時候,兩條長臂跟劃槳似的狂擺。


    這場超絕偷.地.雷台步的表演,讓顧老師沒臉見人。


    但殷乘看自己哥們如此賣力,帶著旁邊坐在一邊的同學瘋狂鼓掌。


    等他迴過頭的時候,顧老師為了不打擊學生的自信心,把麵如死灰的表情藏的嚴嚴實實,嘴角翹的很牽強:“走的不錯,還有進步空間哈遺朱不要驕傲。”


    遺朱是真的會以為自己走的很不錯的類型,尤其是在聽到掌聲的熱潮以後,而且到了下課間隙,其他幾個同學一擁而上,一個勁地找遺朱教兩下子。


    再不來個人給他壓壓,尾巴都要竄出來翹上天了。


    等訓練營下課的時候,顧老師怕傷了遺朱的自尊心,專程等其他同學走了以後,才叫住了遺朱。


    “遺朱,這……瞿老板要是問起來,我沒法說啊。”


    遺朱可真從沒覺得自己儀態有問題,他從一開始都覺得來模特訓練營是多此一舉。


    所以顧老師的憂慮,在他聽來,更多的是因為瞿吹水這個人挑剔、有缺陷、不好伺候,而不是遺朱自己的問題。


    遺朱應聲道:“老師,你不用擔心的,我來上課純粹是來散心的。”


    與此同時,工作告一段落的瞿吹水,點開了手機裏模特訓練營的聯網線上監控,點進了遺朱上課的班級。


    模特訓練營是上課過程全程記錄的模式,以便實時查看,瞿吹水本來想的是快下課了,看遺朱最後表現如何。


    結果一進來,就看見還沒上兩天課的遺朱,被老師抓著留堂了。


    前邊的談話他沒聽見,但是後邊遺朱對老師說的話,很像個乖學生該有的樣子。


    遺朱:“老師,家長不是都挺喜歡聽見自家孩子當小班長嗎?”


    老師頷首。


    遺朱:“老師,你如實告訴他,說我當小老師了。”


    在監控另一端看到這一幕的瞿吹水,在聽了遺朱說的話後。


    突然還覺得有點欣慰。


    —


    遺朱今天不用迴家上課,他樂得清閑,在訓練營周邊的茂和大廈溜達了幾圈,到下午兩點的時候準備聯係瞿吹水的助理陳穩。


    他助理團有不少人,這位陳助不知道是負責明紓傳媒事務的人,還是原設定裏負責原主的事的人。


    陳穩人如其名,說話很有著落。


    “小薑同學,老板說讓我帶您去看看其他博主的拍攝場地。”


    “是最近明紓新簽的一名叫追芙的博主,您可以提前了解一下她的視頻風格。”


    “等兩點半我會開車過去接您。”


    天天早睡早起,哐當哐當坐四十分鍾地鐵去上課的遺朱,此刻覺得自己像笑話。


    遺朱說道:“原來貴公司有車啊。”


    陳穩是實誠人:“老板說也可以讓您以為沒有,讓您自己去。”


    遺朱:……


    等坐上車,遺朱才開始了解這位叫追芙的博主。


    很甜係的女生,比他沒大幾歲,拍了不少古穿今類的變裝視頻,意境和反差做的很足。


    穿搭變裝刮的風一直不小,但是要拍出來高質量又個性化的一流作品難度很高。


    陳穩帶遺朱去的是圍起來的人造公園,估計是廢舊窯廠改的,地理位置在郊區附近,但由於在暑假,人跡還不少。


    到地方的時候,追芙已經拍好了一套,趕著去公共衛生間換衣服改妝造,打算迴來的時候拍下水的另一套。


    她的團隊總體來說並不大,用來補鏡頭的機器設備有手機也有攝像機,大概是想拍ab版來選,或者切換質感來看效果。


    本來坐在花壇旁邊長凳上玩的遺朱,瞥見更高的台階平台上、連片的樹蔭底下,有群老大爺老大娘聚堆抄著秧歌扇在跳舞,他連忙湊到了跟前。


    說真的,遺朱除了在鹿仙橋廣場那段時間領過廣場舞,這段時間再沒跳過。


    廣播還沒摁下去按鈕,排頭的老大爺在預備動作的時候,拎著秧歌扇一巴子掃旁邊的大娘臉上了,大娘也不遑多讓,屁股一撅給他迴敬了一扇子。


    ……哇。


    遺朱看的瞠目,覺得自己老了也差不離是這個樣子。


    頭上簪了朵花的老大娘,開始輸出:“從早就看你這死老頭跳的不對,有你這麽扭的嗎?”


    大爺不願意了,伸著脖子罵:“你那個手都翹天上去了,你也不怕給自己劃飛走嘍?”


    後邊的一群大爺大娘開始分割戰局,人堆攏的很快,紛紛開始據理力爭,遺朱找了個大姨問:“姨,你們這跳的什麽?”


    看他臉俊,旁邊好幾個姨都湊上來:“我們這邊社區文化節,一群退休的老頭老太太準備表演個文藝節目,領跳的這倆天天吵架,都不好好跳了!”


    遺朱繼續問道:“那你們跳的啥啊?”


    姨專程掏出自己的手機,扒出來廣場舞視頻給遺朱看,嘴裏還哼哼著調子——《往事隻能迴味》。


    陳穩站在一邊看著,追芙團隊那邊已經在準備拍攝了,而遺朱正在興頭上,他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陳穩最終接到了老板的短信。


    老板:【薑遺朱去看拍攝沒?】


    陳穩:【老板,小薑同學學的很認真的。】


    陳穩的嘴都快抿成了一條線。


    他看著遺朱微微矮身,湊在大姨旁邊看了兩分半的視頻,還借了把扇子,上去就拉著吵架的那倆大爺大娘的手。


    遺朱一張嘴,就是真情切意地扯淡:“大爺大娘,我是咱社區派下來的誌願者,來給你們送溫暖來了,給我個麵子,咱們和和美美別吵了,我領你們跳一段哈。”


    大爺大娘麵麵相覷,最終還是把脾氣斂了迴去,自覺地分別站在了遺朱旁邊的位置。


    遺朱的秧歌扇隻有一把,還是朝剛才那個大姨借的,亮玫紅色,和他今天的灰粉色褲子很襯。


    廣場舞跳的是一個節奏,踩調走很重要,遺朱動作跳的很輕緩,怕幾個大娘大爺為了跟上力度而抽筋。


    陳穩在心裏銳評:我老板給自己找了個少走四十年彎路的廣場舞奇才。


    與此同時,瞿吹水又發了一條新信息。


    老板:【他學什麽了?】


    陳穩錄了一段遺朱站在c位的大陣型扇子舞,給瞿吹水傳了過去,再三斟酌之下,他擬了一句沒那麽氣人的話。


    陳穩:【老板,學到憶當年竹馬青梅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萬人迷又在閑來垂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禦前刺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禦前刺客並收藏快穿:萬人迷又在閑來垂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