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朱正準備追問。


    但大概是他蹲得時間長了,剛吃的飯也沒勒住頭暈,他差點往後仰個屁股蹲,還是陸朝野攔著他的腰沒讓他出洋相。


    但就是這麽個大幅度動作,晉叔還是給遺朱捉著了,本來看見倆大高個在外邊鬼鬼祟祟的,他還以為遭賊了,結果一出來看見是遺朱,就開始招唿他。


    “小薑小薑,這幾天咋沒見你人影,你今兒個咋沒來跳舞唉?前兒個不還說來吃烤串的嗎?今兒個有老家的弟兄給叔送了兩瓶老白幹,明兒個來喝哈!”


    晉叔說話的調子是普通話和方言摻著,聽起來接地氣又親切,瞧見兩個站起來的大高個,才問道:“這是你同學?”


    “是嘞叔,我大學同學。”遺朱應聲。


    陸朝野倒也適應良好,張口就打招唿:“晉叔,我叫小陸。”


    “唉好好,小薑,要不你跟小陸今兒個擱這喝一杯?”晉叔開始誠摯邀請。


    “不喝了叔,我倆明天有早課,改天我來教你跳那個新舞。”


    “好好好,改天來,你一教比俺刷一百個痘印都管用。”


    晉叔話尾巴一落,趁他沒注意,遺朱舉起來手機要掃門庭上貼的付款碼,結果晉叔比他還迅捷,直接手掌一翻一抬給倆付款碼遮住,嘴裏還念叨著:“這不中這不中不能給。”


    遺朱急了開始說:“咋不中咋不中!”


    見這路走不通,遺朱拎著耙耙柑就往裏屋走,晉叔一個位移就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還扭頭跟屋裏坐在稱重器前的晉嬸喊道:“老伴老伴把付款碼藏起來。”


    “你要是不拿,我換成零錢塞你水果筐裏,明兒個要是被人撿走了,我也吃個大虧。”遺朱開始勸他。


    旁邊的陸朝野看他倆僵持不下,跟過年送紅包似的,躲在後邊從斜挎包的內置錢包裏翻出來零錢,按著遺朱說的偷偷塞到了筐裏,然後抬起眼睛看著遺朱笑了一聲。


    陸朝野眉眼都舒展開,透過鏡片傳來的示意,遺朱一眼就捕捉到了,他從陸朝野手裏接過來耙耙柑,然後扯著陸朝野的手就跑了。


    “我走了晉叔!錢給你擱筐裏了!”


    他倆跑得不遠,尤其是兩人穿的都是長款衣服,滴溜搭拉地費勁,遺朱扯著他沒跑出五十米就撒了手。


    今天沒有明淨夜空,瑩白的月弓像融在了鏡子裏,月暈也是朦朦朧朧。


    通向濱大東門的榆樹道上,四下岑寂靜謐,遺朱沒有開口的意思,他們兩個就自然是安靜的。


    一向如此,遺朱的話題更多、跨度更廣,他對什麽都略有涉獵,所以聊得寬泛,從不會冷場。


    但這會兒倒是陸朝野先引出來問句:“晉叔剛說的……跳什麽舞?”


    遺朱正在剝耙耙柑,他手裏拎著塑料袋動作不順溜,等調整好才應聲道:“dj串燒60分鍾廣場舞,超炫。”


    陸朝野:……潮男的世界無法理解。


    “滴酒不沾?”他繼續問道。


    這就是晉叔說的“兩瓶老白幹”了。


    想起來之前擱他跟前立的人設,遺朱胡言亂語:“對如你所見我就是一個表裏不一的男人,別看我白天這麽傻白甜,其實一到夜裏我就變身成濱城最憂鬱的王子,我為了找到自己的灰姑娘,天天晚上都深夜買醉,唱最深情的歌開最嗨的disco舞會……”


    他說話的時候把耙耙柑剝了個光淨,皮還攥在手裏,打算等再走段路看能不能邂逅垃圾桶。


    “不信。”陸朝野兩個字打斷施法,滿心滿眼的都是遺朱又沒跟他說實話,還隨手把遺朱攥的柑子皮接過來,“別攥著,一會兒手會黃。”


    然後又反手把皮塞進了遺朱的風衣口袋裏。


    看著他如此動作的遺朱:……想把他砂了。


    遺朱不情願地撇嘴:“還真不怕我把你的嘴當廚餘垃圾桶。”


    聞言,陸朝野停下腳步,遺朱隻怔了一瞬,麵前的人就上手把他剝好的耙耙柑——連著一兜子柑子都搶走了。


    遺朱:?合著把皮塞我口袋裏是怕自己搶到垃圾。


    陸朝野跑得並不快,或者可以說並不一直快,那也不妨礙他吊著遺朱。


    遺朱擱後邊緊攆慢攆了一路——也是故意不追上他。


    進了濱大的大門口,陸朝野才算消停了一點,坐在路燈旁邊的木質長凳上,映下的樹影斑斑駁駁著顯出他的身影。


    “自己算算嘴裏有幾句實話,”陸朝野手裏還拿著遺朱剝好的柑子問,“瞎話編好了嗎?”


    遺朱心想,怎麽沒人告訴他19歲的陸朝野是個傻子?


    明明就是幫他拎了一路,還覺得報複他了。


    遺朱垂眼:“那個破酒我戒很久了。”


    “怎麽戒了?”陸朝野明顯是想聽他自己說出來。


    “我那時候誰的勸都不聽,隻聽婧澤的,她勸我不要再喝了我就停下,現在我宿舍裏還躺著一 tache。”


    這是陸朝野逼他說的。


    因為遺朱不相信陸朝野在默許他靠近之後,沒有主動探查過他以前的事情——如果喝酒能得獎,那原主真可謂是豐功偉績。


    原主可是包下知名酒莊裏所有唐培裏農開香檳塔的人,怎麽可能滴酒不沾。但遺朱本身不愛酒,和晉叔也就是熱情邀請後的小酌幾杯。


    他和原主,非常割裂。


    原主從來不會下移自己的交際圈,連生活中最基礎的物件都要無可挑剔,也不會跑去吃什麽69折。


    所以在陸朝野看來,他是轉變良多,也同時看到了徐婧澤對他影響之巨——就好像是拿了把剜起腐爛根蒂的鏟子,讓他在一夕之間徹頭徹尾地改變。


    陸朝野不是覺得他對徐婧澤餘情未了吧?或者是覺得他沒法忘懷對自己改變巨大的人。


    但遺朱就是遺朱,他隻遵從自我意誌而改變。


    “你喜歡一個人的表現這麽好?”陸朝野平淡地問道,“現在還很聽?”


    ……送命題。


    他要是說聽,陸朝野估計跟吃了陳釀醋似的。他要是說不聽,陸朝野肯定怕他對徐婧澤不好。


    遺朱保持沉默。


    其實他沒聽懂,陸朝野問的是——你喜歡一個人就會聽他的話,那現在也是這樣嗎?


    緘默不語的遺朱,不知道觸犯了陸朝野哪個逆鱗,陸朝野麵無表情地站起身來,連道別都未道別。


    他們倆的宿舍一南一北,離得很遠,現在本來就是要分道的,但是遺朱知道他有門禁,過了點公寓樓下的智能門就不能開了。


    遺朱上手撈著他的胳膊,又往下移了一些,問道:“你十二點有門禁,跑哪去啊?”


    陸朝野的第一反應是——這是邀請。


    除此之外,灰姑娘也是十二點的門禁。


    跟剛才遺朱拽著他跑的時候不同,那會兒拉的是手腕。


    其實現在準確而言也不是牽手,而是遺朱小心翼翼地扯住了他的後三指,大拇指懸停在手背之上,隻要他稍微上抬,遺朱就能摩挲到他的手背。


    無論出於什麽目的,遺朱正在以一種討巧的方式安撫他。


    陸朝野情緒折轉得很快,輕笑一聲玩他的梗:“憂鬱王子今天沒買醉也沒變身啊。”


    潛台詞是——這麽容易就找到灰姑娘了是嗎?


    知道陸朝野這是卸脾氣了,遺朱挑眉熱演:“45腳碼的仙度瑞拉小姐,找到你了!”


    東門的夜燈昏昏暗暗,照出來遺朱喜上眉梢,陸朝野不想掃興,他喉結攢動:“走吧。”


    遺朱歪著頭看他變臉,嬉皮笑臉道:“請你喝一杯。”


    星星不亮,但月暈很濃。


    陸朝野和遺朱並肩而行,沒空思索遺朱剛才保持緘默所蘊含的意味,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讓他挑一首歌來唱的遺朱,還有遺朱身上的紫青淤痕。


    他能看得出來——遺朱很累,但仍然不知疲倦。


    水泥路上的影子被越拉越長,遺朱的步伐有意無意地踏在他影子上。


    他們的風衣被迫夏的晚風吹得獵獵作響,殘影鋪在地上幾乎要絞在一起。


    以鼓噪的心跳為證。


    今夜的遺朱因為仙度瑞拉而沒有去跳舞。


    所以他得寸進尺地想。


    請你今夜,也為我睡個好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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