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雖然被攪這麽一通,但還是正常收了尾,知產院比分遙遙領先,贏的沒什麽懸念。


    籃球館在濱大的中軸線上,遺朱住的宿舍約莫要再走個一公裏才能到,但是陸朝野宿舍就在附近。


    所以陸朝野一下賽場,球衣還沒換下來,領著衣襟大張的遺朱就往自己宿舍去了。


    他眼神撞上程康的時候還丟了個眼刀。


    程康:?


    旁邊的遺朱伸手,和剛才幫他撿扣子的程康擺了兩下子。


    程康:???我剛才拽的到底是誰。


    陸朝野的宿舍遺朱來過一趟,他這一屆的法學生跟碩士生一樣的待遇,住的地方是左衣櫃右衣架外陽台,寬敞又明淨。


    “你室友沒在嗎?”遺朱沒敢亂動,問道。


    “他對象住在校外,他經常過去,不怎麽迴來。”陸朝野應聲,給遺朱拉了個椅子坐,問道,“程康沒碰著你吧?”


    遺朱裝模作樣地坐那感慨:“哎呦巨疼,網頁設計不能寫了,乒乓球也不能打了。”


    還能開玩笑就是沒什麽毛病。


    “哪疼?”陸朝野從上到下審視他,不鹹不淡地問。


    “哪哪都疼哪哪都疼。”遺朱弓腰駝背地熱演。


    不同於上次專程帶他去拍個片子,陸朝野蹙著眉頭靠近,說了句:


    “來我看看還有幾天好活。”


    這句話跟“來我練練”沒什麽區別,遺朱登時坐直了身體,把扣子從前胸口袋裏掏出來單手捧著,轉移話題道:“我可稀罕這件衣服了。”


    “我再給你買一件。如果這件不會再有,那就重新再定一件。”


    “我就要這件,你給我綴上,還得給我洗好。”


    當初遺朱的耳機掉在更衣室,說的也是跟這差不多的話,沒意外的話,現在的陸朝野會笑著罵他“別給臉不要臉”。


    但陸朝野是個未知參數。


    他這會兒的反應是垂著眼,把枕在遺朱手掌上的鏤空扣拾起來,揪著遺朱的衣襟端詳。


    陸朝野躬身下來湊得很近,唿吸都似有若無地拂在遺朱頸下周遭。


    這姿勢像遺朱被他欺在桌子前似的,遺朱自以為不著痕跡地往後避,倒換來陸朝野不鹹不淡的一句——


    “躲什麽?”


    遺朱卻想:他不會真想做針線活吧?


    這件襯衫的扣子修複,明顯不是針線活這麽簡單,因為扣孔不是開裁出來的,是用五金件綴上的。每個扣子也是連著五金件和不同的扣孔契合。


    ——我是有點不要臉了。


    遺朱嚴肅反省了自己,順著被扯掉的扣子往下解,解到將近腰腹的位置時,陸朝野旋即立起上身,把扣子放在了桌麵上。


    寬鬆版型的襯衫,扣子都解開也沒到袒胸露腹的程度,遺朱沒覺得有什麽不雅,叫了他一聲:“你沒眼色啊?愣著幹什麽?一會兒讓我光著膀子?”


    陸朝野識趣,從旁邊衣架上取下來一件和天氣合宜的衛衣,遞給了遺朱,說道。


    “順便去洗個澡,想上廁所去外邊的大衛生間,我和室友約好了不用寢室裏的。”


    純黑淨版的衛衣表麵真看不出什麽名堂,但遺朱的第一反應就是扯著衣角掀開,直奔水洗標而去。


    大剌剌的手洗標呈現在眼前,遺朱迴絕:“你怎麽給我個handwash?不要這個。”


    “還挑上了?”陸朝野隨手拉了個椅子坐在遺朱旁邊,問道。


    “我還得親手給你洗?”


    別說是在這個世界,在遺朱的人生軌跡裏,他從小到大除了自己的貼身衣物,其他都是能機洗則機洗,不給自己找多一點麻煩。


    “那你送去幹洗。”陸朝野語氣平淡地給他支招,話說的特別理所當然。


    遺朱現在根本沒活錢,他自從上迴看煙花奢侈了一把後,要麽把錢存成了死期,要麽就拿錢去買了基金和股票,最多隻留了點飯錢應急。


    陸家可不是吃素的,整天不拾閑地掙錢可不得給孩子穿好的吃好的。


    幹洗奢侈品的價格,是普通衣物的三到五倍。如果手洗,萬一他給陸朝野洗壞了,一件衣服都得倒賠個成千上萬。


    “……我沒錢了。”遺朱實話實說,又加了一句,“這麽著吧,你給我洗壞了我也不追究。”


    此話一出,陸朝野倒是沒問他上迴唱紅事的錢敗哪了,隻是垂手捉住遺朱的襯衫,把衣角掀起來。


    一截勁瘦的腰被露出來後,他又拽上那一串水洗標不撒手,掀了幾張終於找對了地方。


    有個呲牙咧嘴的手洗標。


    “哦,是嗎?嗬嗬。我有點小錢。”陸朝野笑道。


    ——你的衣服我能送去幹洗哦。


    遺朱:……


    遺朱見狀,提著衣架要把衛衣掛迴去,心裏想著穿不起,幹脆洗完澡忍一下還穿襯衫迴寢室就行了。


    陸朝野看著他那憋屈樣覺得好玩,抓著他往迴掛衣服的手說:“我裝闊呢。”


    這話的意思是真心換真心他也給自己手洗。


    遺朱很滿意——這就對嘍。


    這會已經過了晌午頭,兩三點的時候太陽仍舊趨著光往窗戶裏跑,陸朝野的宿舍是朝陽的位置,這會兒半截空間都亮堂堂的。


    遺朱從洗浴間出來,底下穿的是陸朝野的六分工裝短褲。


    剛才拎著洗護小樣的陸朝野,跑到公寓樓公用隔間洗去了,這會兒換了身衣服正拿著吹風機吹頭發,一聽到開門就循聲望了過去。


    遺朱很瘦削,但骨架不小,黑色淨版的寬鬆衛衣穿在他身上撐得起來,下身的六分褲穿在他身上像五分。


    但是他抬腿屈膝往前邁步的時候,因為體毛管理到位膚色又白,遺朱膝蓋和小腿處的淤青和紫痕,顯得有些駭人。


    察覺陸朝野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腿上,遺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下意識繃直了腿挪開,特意遮住了一點痕跡。


    遺朱仿若無事地用毛巾揉擦著頭發。


    結果下一秒,陸朝野走了過來,躬身蹲下後扶上遺朱的膝蓋,把他的腿掰到自己跟前。


    遺朱撇著不讓碰,但沒拗過他。


    成片的淤青和紫痕展露無遺,好像正被麵前的人用視線描摹。


    陸朝野問:“你腿上怎麽迴事?”


    這是遺朱頭一迴見陸朝野這麽著調,語氣還懾人。


    但是遺朱不著調,幹脆大方給他看:“易留痕體質,從小到大都這樣。”


    一開始兩人籃球場爭端的時候,陸朝野給他買藥後掃見過遺朱腿上的傷,到現在已經得有半個月還久,期間遺朱也沒再去打過籃球,反而又添了不少新傷。


    陸朝野沒撒手,抬眼盯著他:“嘴裏沒一句實話。”


    “我每天晚上都會去練舞,為了練習隻睡三四個小時,”見瞞不住了,遺朱把自己未來的計劃和盤托出,“以後我是要去當一名練習生的。”


    關於這些,陸朝野其實早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因為遺朱的興趣取向很簡單,他既要新潮又要漂亮,薑家那套陳腐的製度捆縛不住他,掙脫出規行矩步,他是絕對要大放異彩的。


    “說錯了吧。”陸朝野輕笑道。


    遺朱垂眼和他對視,總覺著他沒憋好水,卻又被此刻的陸朝野勾住了思緒。


    這貨不會也瞧不起他吧?


    陸朝野抬著頭,視線一點也沒避讓,說話的調子還是跟平常一樣欠揍,唯獨內容讓人格外受用。


    “不是六代第一ace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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