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嵐又開始後悔了。怎麽說,藍魂兒也還隻是不懂事的幼狼,有些過錯是難免的,沒必要施之以如此嚴厲的懲罰。是自己失態了,它不能不承認,似乎心裏憋得慌,需要一種發泄,才能獲得心理上的某種平衡。


    唉,委屈了寶貝。


    四


    一場接一場大雪,使日曲卡雪山沿著彎彎曲曲的山麓形成的雪線迅速降低著高度,終於,白皚皚的積雪像一床巨大而厚實的棉被,把遼闊的尕瑪爾草原鋪蓋得嚴嚴實實。偶爾有幾棵被凜冽的北風剪光了葉子的樹,裸露在雪野上。陽光已經失去了穿透力。


    狼群夜晚露宿在背風的山窪裏,白天頂著漫天雪塵,在草原遊蕩,獵取食物。獵食變得越來越困難,羚羊、岩羊、馬鹿、香獐都不知藏匿到哪個山旮旯去了。有時好不容易在雪野尋覓到一串梅花形的獸蹄印,跟蹤追擊了大半天,突然老天爺降下一場鵝毛大雪,把獸蹄印揩抹得幹幹淨淨,又是白白辛苦一場。幾天吃不到東西已變成常事,狼們一匹匹餓得肚皮貼到脊梁骨。半夜,寒風刮來,狼毛會凍得一根根倒豎起來,整個餓極了的狼群便會發出嬰兒啼哭似的淒厲的嗥叫。


    盡管生存越來越艱難,藍魂兒卻在饑寒交迫中愈長愈大了。它全身狼毛稠密,特別是毛色偏藍的脊背,被晶瑩的雪花摩擦得閃閃發亮;身體開始發育,寬闊的胸脯突出一塊塊飽滿的肌肉;它的性情被饑餓折磨得越來越暴烈,一雙貪婪的眼睛裏閃爍著金屬般冷凝的光澤。到了冬天快結束時,它的個頭已差不多高及成年大公狼的眉際了。藍魂兒不但個頭越長越高,相貌越來越帥,性格也越來越兇猛,獵食時總是不要命地衝在最前麵,猛撲猛咬。


    那次,狼群一連五天在雪野裏沒找到任何食物,實在餓極了,便去獵殺冬眠中的狗熊。狗熊決不是狼所能輕易對付得了的食草類動物。狗熊性兇蠻,力大無比,特別是那雙厚實的熊掌,能一掌把碗口粗細的小樹攔腰拍斷,再壯實的大公狼,被熊掌扇著,也是非死即傷。再說,狗熊在夏秋兩季喜歡蹭著鬆樹擦癢,全身塗滿黏黏的鬆脂,又到砂礫上打滾,幾層鬆脂幾層砂土把個熊皮糊得像穿了件堅實的鎧甲;熊皮本來就厚,再加上這層鎧甲,狼牙再尖利,也極難一口咬穿的。因此,平時在草原上遇到狗熊,狼群不但不會主動去招惹它,有時還要避讓三分呢。要不是餓極了,要不是實在沒其他辦法可想,狼群是不會去幹獵殺狗熊這樣極其危險的營生的。


    在雪野裏尋找狗熊並不難,狗熊一般都是藏在幽深的岩洞裏或空心的巨樹間冬眠的。那天中午,狼群找到一棵老態龍鍾的苦楝樹,丫杈間有一個又大又深的樹洞,爬上樹枝,聳動狼鼻嗅嗅,洞裏有一股渾濁的騷臭,豎起狼耳聽聽,洞內傳出節奏感很強的唿嚕聲。各種跡象表明,這棵苦楝樹裏藏著一頭正在酣睡的狗熊。關鍵是要引熊出洞。


    狼群圍著苦楝樹齊聲嗥叫,有兩匹膽大的公狼還趴在枝丫上,將狼嘴伸進洞裏去嗥,但洞裏的狗熊仿佛聾了似的,照樣酣睡。後來,狼群又想出個辦法,銜來些冰塊、冰碴,扔進樹洞去,但狗熊仿佛已失去了知覺似的,毫無反應。冰塊和冰碴扔得多了,被樹洞的暖氣化成一汪水,從樹根滲進土層。


    這一招失靈了。


    剩下唯一的辦法,就是鑽進樹洞去,把又蠢又笨的狗熊從睡夢中咬醒。但樹洞有兩匹半狼那麽深,洞口朝天,洞形筆陡,易進難出。萬一進洞探險的狼動作慢了半拍,未能在狗熊痛醒之前撤出樹洞,後果不堪設想。熊掌能像掰斷一棵嫩竹子似的把狼腰一把掐斷,或者把狼塞到屁股底下,用肥大而笨重的軀體把狼碾成肉醬。


    狼群在苦楝樹前徘徊著。


    大公狼卡魯魯蹲在樹洞口,望著黑古隆咚的洞底,試探著將一隻前爪伸進洞裏,又很快縮了迴來。狼雖然本性兇猛,卻也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


    就在這時,藍魂兒從狼群裏躥出來,跳上樹丫,和卡魯魯並排蹲在樹洞口,然後,扭過臉,朝樹下的紫嵐望了一眼。


    紫嵐感覺到了藍魂兒這一瞥的分量。那束眼光極其複雜,既有對生命的留戀,又有對冒險的向往;既有怨恨,又有感恩;似乎在肯求紫嵐同意它跳進樹洞去,又似乎在乞求紫嵐能出麵阻止它去送死……


    這是一個讓藍魂兒出頭露臉的好機會,卻是一個九死一生的冒險行為。紫嵐沉吟著,不知如何表態才好。


    藍魂兒像成熟的大公狼似的發出一聲低嚎,將狼頭往肩胛裏猛地一縮,倏地鑽進樹洞去了。


    狼群停止了騷動。苦楝樹前一片靜穆,隻有北風吹拂地麵雪粒和雪粒磨擦碰撞的噝噝聲。紫嵐快急瘋了,樹洞裏還沒有動靜。時間仿佛凝固了。其實,才過了短短幾秒鍾,但紫嵐卻覺得漫長得似乎已過了一個世紀。


    突然間,寂靜的雪野裏爆響起一聲沉悶的熊吼。紫嵐的心一下子懸到嗓子眼,真想撲進樹洞去看個究竟。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像箭一樣從樹洞裏射出來,在半空中挺胸收腹,做了一個漂亮的前滾翻動作,輕巧地落在雪地上。紫嵐急忙奔過去,將藍魂兒從頭至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寶貝好端端的,身上連一點磕碰的傷痕也沒有。紫嵐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藍魂兒不愧是紫嵐精心培育的“超狼”。它先是四肢撐開,狼爪緊緊攫住樹洞毛糙的內壁,慢慢下到洞內。借著洞口篩進來的一縷陽光,它看見一頭胖墩墩的狗熊正坐在洞底歪仄著腦袋在沉睡。狗熊的冬眠不是常態的睡眠,而是半休克的昏睡,即使放掛鞭炮恐怕也很難把它驚醒。藍魂兒估量了一下地形,要是現在不分青紅皂白撲到狗熊身上去噬咬,恐怕很難安全逃出洞口。樹洞太狹,它無法施展狼的撲躍和躥跳的本領,隻能慢慢往上攀逃;狗熊雖然笨重,但爬樹的技巧和速度決不亞於狼,一旦痛醒,便立刻會抬起熊掌拍打膽敢闖進它安樂窩來搗亂的不速之客。


    藍魂兒眨巴著眼睛,腦袋突然開竅,它躡手躡腳地爬到狗熊肩上,兩隻後爪輕輕落到狗熊抱在胸口的兩隻前臂上,對準狗熊那隻肉球似的朝天鼻子狠狠咬了一口,然後,仍然前肢搭在狗熊的肩上後肢立在狗熊的前臂上,不改變姿勢。狗熊被痛醒了,哇的慘叫一聲,完全出於一種來自中樞神經的條件反射,在它睜開眼睛的同時,抬起交叉在胸前的兩條前臂,一隻熊掌去捂鼻子上的傷口,一隻熊掌向外推去。就在狗熊眼睛欲睜未睜,兩條前臂向上抬舉的一瞬間,藍魂兒前肢高擎,後腿彎曲,猛地一蹬,借助狗熊抬臂的那股力量,噌的一聲躥出了樹洞。


    幹淨、利索、漂亮!


    圍觀的狼群爆發出一陣歡叫。連狼王洛戛都朝藍魂兒投去讚賞的一瞥。


    過去,狼群也曾獵殺過藏在樹洞裏冬眠的狗熊,鑽進洞去探險的狼非死即殘。想不到藍魂兒小小年紀就創造出奇跡來。紫嵐心裏真比吃了蜜糖還甜。


    狗熊笨頭笨腦地從樹洞裏爬出來了,滿臉是血,左掌捂住鼻子。它眼角布滿了黃膿般的眵目糊,睡眼惺忪,憤怒地大聲咆哮著。它依仗著自己魁梧的身軀、結實的熊掌和鎧甲似的熊皮,根本沒把這些膽敢驚擾自己睡夢的狼放在眼裏。它直立著,用兩條後腿蹣跚地在雪地上奔跑,追逐可惡的狼。它漆黑的身軀在冬天蒼白的陽光和大地潔白的積雪中顯得有點滑稽。


    隻要引熊出洞,狼群就算是穩操勝券了。狼群有足夠的智慧來對付愚蠢的狗熊。


    狼在雪地上的奔跑速度勝過狗熊,耐力卻要差一些。於是狼群分成兩班,輪番來和狗熊周旋。狗熊盯著一匹狼追逐,眼看快要追上了,突然從旁邊又躥出一匹狼來,在它眼前躥來跳去,轉移了它的視線,分散了它的注意力,它就丟下先前那匹狼,改追眼前這匹狼了。狗熊不知道,這正是狼的車輪戰術,借以消耗它的體力,並在不知不覺間把它逗引到離樹洞盡可能遠的地方去。狼群唯一擔心的,是狗熊在體力即將耗盡的最後關頭,龜縮進它冬眠的安樂窩裏去,憑借極其有利的地形,消極防禦,這樣,狼群就算前功盡棄了。


    狗熊被狼的車輪戰術弄得眼花繚亂,追了丟,丟了追,結果連狼毛也沒抓到一根。它似乎有點泄氣了,坐在雪地上,傻乎乎地望著神出鬼沒的狼群。這時,狼群已把狗熊引到一塊窪地,還能勉強望見狗熊冬眠的那棵苦楝樹。狗熊懶洋洋地撫摸著胸口那塊月牙形的白斑,鼻子上的傷口已被嚴寒凍封住,不再流血了。它扭頭望望身後隱約可見的那棵苦楝樹,凸形的熊臉上浮現出懊惱的神態,看樣子似乎想放棄這場徒勞的追逐了。


    此刻狗熊雖然有點疲倦了,但仍有一半蠻力沒有消耗,要是狼群撲上去硬拚,起碼要有好幾匹會死在這雙淩厲的熊掌下。


    狗熊已差不多要轉身往迴走了,突然,藍魂兒匍伏著在雪地上爬行,悄悄繞到狗熊身後,冷不防撲到狗熊的背上,在狗熊的耳朵上咬了一口。狗熊嗥叫一聲向後仰倒,想把偷襲者壓在身底,但已經遲了,藍魂兒敏捷地跳開了,狗熊壓了個空,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抖抖粘在身上的雪粒;它被激怒了,不顧一切地朝狼群追來……


    狼群終於把狗熊引到了一片小樹林裏,這兒再也看不見狗熊冬眠的那棵苦楝樹了。


    狗熊突然想出個自以為很聰明的足以對付狼群的辦法來了。它麵對既無法抓到又無法驅散的狼群,很神氣地走到一棵碗口粗的小樹前,兩隻熊掌抱住樹幹,沉重的軀體用力往下一壓,啪的一聲脆響,小樹被折斷了,空氣中彌散開一股木屑的清香。它舉起小樹,用一種炫耀的姿態朝狼群揮舞了幾下。它要讓狼群看看自己神奇的力氣,最好把狼膽嚇破。


    狼群發出嗚嗚的哀嚎,似乎被震懾住了,似乎被嚇壞了。有一兩匹幼狼還驚慌地鑽進了母狼的腹下。


    狗熊這下更得意了,又走到另一棵小樹前,用同樣的方法把樹掰斷。四棵、五棵、六棵……它一口氣掰斷了二十多棵小樹,但狼群並沒有像它所期望的那樣潰散逃跑。它眨巴著深棕色的小小的眼睛,顯得十分困惑。


    狼群像是忠實的觀眾,興趣盎然地欣賞著它的表演。


    可憐的狗熊,累得吭哧吭哧直喘粗氣。但它還不死心,走到一棵歪脖子小樹前,想繼續顯示它非凡的力氣。不知是這棵歪脖子樹太結實了,還是它這一次的動作要領掌握得不夠好,小樹被它壓彎了腰,卻沒裂斷;它剛鬆了點勁,小樹又挺直腰,恢複了原狀。它似乎覺得這是樁很失麵子的事,吼叫了幾聲,拚出吃奶的力氣,發瘋般地掰樹;樹梢都被壓彎著地了,堅韌的樹幹仍然沒斷;狗熊已耗盡了力氣,身體壓趴在樹幹上想喘口氣,這時,小樹嘣的一聲彈迴來,巨大的彈力把狗熊像顆子彈一樣彈射出四五米遠,咚的一聲掉在雪地上。狗熊被慣性翻了個跟頭,掙紮了兩次,也沒能重新站起來,累得口吐白沫,癱倒在地上……


    “嘔——”狼王洛戛發出了撲咬的囂叫。


    立刻,幾十匹狼從四麵圍上去。熊血很快把那片雪地染紅了。不一會兒,雪地裏就隻剩下一張熊皮和一副白花花的骸骨。


    這一次,藍魂兒分享到了半隻珍貴的熊心。


    紫嵐由衷地感到高興。藍魂兒已經完全按照它的設計成長起來了。藍魂兒不愧是黑桑的狼兒,表現得如此勇敢、機智。現在,不但同輩的幼狼把藍魂兒視為當然的頭領,就連那些成年大公狼也對藍魂兒刮目相看了。藍魂兒已用自己超眾的膽魄為將來爭奪狼王寶座鋪墊了堅實的基礎,理想已不再是虛渺的夢,而變成了已吊在嘴邊的一塊肥肉。


    冬天接近尾聲了,再過幾天,當春雷轟響後,積雪融化後,草尖發芽後,狼群又會按照狼的生存規律化整為零了。在春夏兩季裏,紫嵐一定要將狼的撲擊噬咬的全套本領通通傳授給藍魂兒。到了明年這個時候,藍魂兒差不多已完全發育成熟了,可以考慮動手爭奪狼王位置了。


    紫嵐邊嚼著熊肉,邊盤算著。


    五


    要不是這場倒黴的倒春寒,狼群前幾天就該化整為零了,也就不會有眼前的災難了。該死的老天爺,紫嵐惡毒地詛咒著,但絲毫也改變不了眼前殘酷的現實。


    本來,驚蟄的春雷已經轟響,草原上的積雪已開始融化,光禿禿的樹枝上已開始綻出星星點點的嫩芽,狼群正準備各自散開,但老天爺突然又刮起了西北風,又飄下了鵝毛大雪,又把狼群推到了饑寒交迫的境地,又是整整五天沒有獵取到任何食物了。於是,狼群隻得鋌而走險,到郎帕寨附近的河穀去覓食;不幸的是,藍魂兒中了獵人的圈套。


    要是它紫嵐陪伴著藍魂兒走在狼群前列,那麽,慘禍是可以避免的;憑它紫嵐豐富的生活經驗,它一眼就能識破那隻綁在樹樁上的血淋淋的山羊其實是獵人設下的誘餌,是圈套,是陷阱。唉,偏偏在出事的節骨眼上,它紫嵐和另外幾匹飽經風霜的老狼正走在狼群的末端。


    命運是不可逆轉的,對狼來說。


    當轉過一道山岬,潔白的雪地上突然出現一隻血液還沒有凝固的山羊時,走在狼群前端的幾匹年輕的公狼和幾匹幼狼便興奮得唿嘯一聲,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搶奪。藍魂兒衝在最前麵,它已習慣了在獵物麵前勇猛地帶頭撲咬。這實在太魯莽了,紫嵐想。


    不,這不能怪藍魂兒魯莽,隻能怪獵人太狡猾了,把捕獸鐵夾掩埋在積雪下麵,偽裝得如此巧妙,使銳利的狼眼看不出半點破綻,使敏銳的狼鼻聞不出一絲異常的氣味。當然,也怪羊肉太細膩肥嫩了,開膛破腹後五髒六腑發出的血腥味太濃烈了,已餓得肚皮貼著脊梁骨的狼是極難抵禦得住這種誘惑的。


    當時,紫嵐一發現前麵有動靜,就從狼群的末端躥上前來,藍魂兒已撲到離山羊還有五六步遠的地方。紫嵐眼光剛落到躺在雪地上的死山羊身上,立刻感覺到情況有點異常,倘若這隻山羊是被雪豹或其他肉食猛獸獵殺的,四周的雪地上應當留有淩亂的搏殺的痕跡,但這兒的雪地上卻平滑得連個腳印也找不到。再說,貪婪成性的雪豹是絕不肯把已經到口的山羊送給狼群的。


    驀地,紫嵐腦子裏閃過一道恐怖的陰影,這一定是獵人的詭計!它立刻發出短促、尖厲的嗥叫,想阻止藍魂兒,但已經遲了,藍魂兒兩隻前爪已搭在山羊身上。“轟——乓——”隨著一聲古怪的聲響,平靜的雪地裏突然蹦起一塊長方形的鐵疙瘩,罩著藍魂兒砸將下來,藍魂兒想躲,但哪裏能躲得過喲,鐵疙瘩以極快的速度砸下來,剛巧砸在藍魂兒的腰際。狼是銅頭鐵腿麻杆腰,腰部柔軟乏力,極易受到傷害。紫嵐走近一看,藍魂兒的腰耷拉在鏽跡斑斑的鐵板上,那根具有無限韌性的彈簧夾死死扣在它的腰眼上,使它無法動彈。它隻能用爪子拚命在鐵板上抓刨,並發出淒厲的嗥叫。


    餓極了的狼群繞過藍魂兒,把那頭獵人用來當做誘餌的山羊吃了個幹淨。


    這時,前方山岔口傳來人的笑聲和話聲。


    “哈哈,逮著啦!”


    “好漂亮的狼皮,價錢準賣得俏。”


    山岔口的灌木林背後,攢動著幾個人頭,還有幾隻獵狗在汪汪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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