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認同,祁覃心情似乎格外不錯,又問:“見過我娘嗎?……或者有沒有聽說過?”


    隨口一句,本就沒打算能聽到任何迴答。


    畢竟她連祁桑都不怎麽認識,更遑論是他那被羈押在廠獄受刑的母親。


    不料魏寶珠卻是點了點頭。


    祁覃明顯愣了一下:“見過?……你在哪兒見到的?”


    “長公主曾將她帶去宮裏過,鬧得很大,太後被氣到吐血昏迷,太上皇也絕食了好多日子。”


    “……”


    祁覃摸著下巴,琢磨著這句話裏隱藏的意思。


    照理說,母親在廠獄裏該是受了不少罪,不被剝層皮也差不多了。


    可若是將受盡苦楚滿目瘡痍的人帶去那瘋婆子跟前,她必然隻會拍手稱快,決計不會嘔到吐血。


    也就是說,母親當時被帶去時氣色裝扮一定十分不錯,這才叫恨不能生吞她血肉的瘋太後恨到厥過去。


    算她祁桑還有點良心。


    當初她誆騙母親說懷了他的孩子,讓母親夜裏護著她,母親竟也傻傻地信了。


    這才得以鑽空子逃脫。


    否則便是沒懷上他的孩子,他好歹也能給她吃了幾次了。


    “若是我那皇上兄長肯將我母親完好無損地還迴來,我也不是不能將你放迴去,隻是嘛……”


    他摸著下巴,對她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他的命老子要想辦法留下了,這幾個世家還等著我好消息呢,合作一把,不能叫人失望不是?”


    魏寶珠沒聽明白他的意思:“皇上在宮裏,你如何留下他性命?”


    祁覃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她粉雕玉琢的小臉:“那就要看你這小美人兒的命,值不值得他親自來救了。”


    “……”


    魏寶珠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他。


    這樣危險的事情,總督府那位親自來的可能性都不大,更遑論是身份金貴的天子了。


    他真的隻是那個嬌嬌弱弱的林氏生的嗎?


    行事作風倒更有幾分瘋太後的影子。


    ……


    水滴聲在空蕩的山洞裏迴蕩。


    魏寶珠這些日子照料薄嬰,幾乎沒怎麽休息,這會兒饒是再疲倦,依舊被先前一睜眼看到的那張皺皺巴巴的臉嚇得心神不寧,也隻敢斷斷續續地迷糊一會兒。


    直到外頭傳來男人們激烈的交談聲。


    祁覃站在山洞外,忍不住咒罵了一聲。


    又是謝龕!


    他現在聽到這兩個字,就恨不能將他生吃活剝了。


    祁旻那廝做了皇上,也知道貪生怕死了,想當初明知是死局,還是為了一個孝道,跑去化骨山救人,如今倒是長記性了。


    見他攥拳抵唇在山洞外走來走去,一旁有人出聲警告:“祁二公子,咱們可說好了,此行一定要取了狗皇帝腦袋的!你若膽敢拿人換了你母親就溜,那咱們可就要鬧個魚死網破了。”


    “叫什麽叫!給老子閉嘴!”


    祁覃不耐煩地吼了一嗓子:“那他來都沒來,你讓老子怎麽辦?不是你們說的他為了這女的要散了後宮嗎?消息有誤,是他媽你們自己的問題,關老子屁事!”


    話音剛落,有人急衝衝跑了過來,慌裏慌張道:“壞了!人沒攔住!直接衝過來了!”


    宮裏來救人,自然會調動大批人馬。


    按照他們原本的想法,是以魏寶珠的性命要挾,逼他們大部分人停在十裏開外的地方,讓祁旻帶著林氏親自來換人的。


    但來的人竟然不是祁旻,而是謝龕!


    那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兒,連天子都敢殺,又怎麽會在乎一個無關緊要人的性命!


    恐怕他此番前來,壓根就不是替皇上贖人來了,而是為個人恩怨來的。


    當初他擄走了祁桑,後來又在平沙鎮攪和了一番,這要落到謝龕這死變態手裏,不得被剝三層皮後再活烹了?


    他忽然頓住。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祁旻為了轉移他注意力的一個計?


    畢竟他跟在祁旻身邊行軍打仗多少年,他這名義上的兄長最擅長的就是攻心。


    知道如今他最怕的就是謝龕,先將謝龕拋出來吸引他的注意力,自己再從後方包抄過來也不好說。


    但不論是謝龕還是祁旻,他們要的人無非就是他跟魏寶珠。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腦海,已經有人恐懼之下直接衝進山洞將魏寶珠扯了出來,滿頭大汗地吼:“先斷了她一隻手送去!就說他們膽敢再前進一裏路,就再砍她一隻手!告訴他們,讓狗皇帝自己來!”


    魏寶珠臉當即白了。


    “給老子住手!”


    祁覃吼了一嗓子,猛力將人拽了過去:“他媽老子的娘還在他手裏呢!你送過去一隻手,他能當場送過來兩雙臂!”


    那人又將魏寶珠扯迴去:“你他媽也給老子閉嘴!一個流寇罷了,也敢在世家大族麵前擺譜!一個娘們兒,死就死了,若這次不逼那狗皇帝親自來,大家都等著死陰溝裏去吧!”


    “老子先他媽宰了你!”


    “來啊,誰怕誰!”


    魏寶珠被當個物件似的被倆人拉來扯去,兩邊耳朵都被他們吼得嗡嗡作響,直到兩顆血淋淋的頭忽然從半空中飛來。


    祁覃跟那人的後腦勺幾乎在同一時間被狠狠撞擊了一下,趔趄著撲向前方。


    山洞外就是個斜坡,兩人七倒八歪地摔下去,被眾人手忙腳亂地接住了。


    魏寶珠也被帶得往前撲了過去,又在半身跌落時被一隻手牢牢握緊拉進了懷中。


    燥熱的夜風將熟悉的龍涎香送入鼻息間。


    魏寶珠僵在那裏,明知道此刻自己的臉埋在了誰的胸膛裏,又深覺不可能。


    他這些日子來頻頻毒發,飲食不佳,睡眠極淺,正是極度虛弱需要休養的時候,又怎會親自來?


    明明……謝龕就能很好地解決這件事。


    “阿覃,你顧前不顧後的壞毛病還是不改。”祁旻一襲融入夜色的黑衣,與身前一眾賊匪們穿得幾乎毫無區別。


    “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取朕的性命嗎?連一夜都等不了,平白給朕混入你們之中的機會。”


    祁覃抬手摸了一下後腦勺,一腦袋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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